双兔记 第3章 烟 火 情 长

4月的杭城，人随春好，春与人宜。除了桃红柳绿、翠红相错，到处还缀着团团簇簇的木绣球，绿意盎然，圆润饱满。宋峤尤其偏爱未泛白的翠绿品种，嫩得发亮的颜色里满是蓬勃生机——恰是她最爱的色调。

去公司路上，宋峤瞧见河边几株木绣球长得像一团团蓬松的绿云，她心情愈发轻快，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几张花景，又抱起太子凑在镜头前拍了张大头照。她对着照片点头晃脑欣赏了一番，随即发给了花途。

一只傻兔子：好看吗？（奸笑表情）

花途：好看，像仙女儿。（色色表情）

一只傻兔子：“咦？花院长，我记得早餐没有蜂蜜拌糖这种齁甜的菜呀～”

花途看着屏幕忍不住笑，嘴角狠狠上扬——这是在调侃他嘴甜呢。刚上任的男朋友，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在女朋友心里刷满好感度。他回：“绿色都好看，有生机、有蓬勃的生命力，所有绿色我都喜欢。”

一只傻兔子：“那绿色的帽子喜欢吗？”后面缀着个憨笑表情。

一模一样的话让两人都同时想起了当初在师母家跳舞时，她脱口而出问他的搞笑的场景来。

花途掩下唇边笑意，故意凶巴巴的回：“你敢？”他挑了挑眉，又补了一句：“等下班回来再收拾你。”

宋峤看完信息，娇哼一声不再回复，哼着不成调的小调，步调轻快地朝公司走去。太子在旁边蹦蹦哒哒的跟上她的脚步。

下午五点半，宋峤刚回家换好家居服，门铃就响了。开门一看，花途拉着个大行李箱，手上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你拿行李箱做什么？又要出差了？”她疑惑地问。

“拿点天热穿的换洗衣物过来。”花途在门外换好拖鞋，把行李箱拉进来，眼里闪着星星，语气带着讨好：“宋小姐，我来投奔你了，愿意收留我吗？”

“切，你都天天赖这儿了，还需要我同意？”哼！这男人，至从两人确定恋爱身份后，就每晚都睡在她家，即使天天睡沙发也毫不在乎，甚至他加班再晚都要过来睡，好似不睡她家，他就睡不着似的。宋峤嘟着嘴不搭理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袋子上，“那是什么？”

“东海梭子蟹和茅山蟹，在公寓楼下菜市场买的。”花途打开袋子给她看，“4月的红膏蟹正是膏满的时候，今晚就吃这个。”

宋峤伸头一看，袋子里的螃蟹个个肥美，目测每个都有七八两重，顿时喜笑颜开，伸手接过来就往厨房走：“清蒸！我要清蒸。”

见她难得这么积极，花途知道这螃蟹戳中了她的胃口，扬起嘴角快步追上，从她手里抢过袋子：“我来清洗，别夹着你的手。”

宋峤也不逞强，就站在旁边给他打下手，递个毛刷、递张纸巾，一边看他忙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太子一会儿围着两人脚边打转，好奇地张望这两人类在做什么，一会儿又颠颠跑到客厅，叼着绒球玩具疯跑，屋里满是鲜活的气息。

虽已入春，但杭城傍晚六点天还是黑透了，智能中控自动亮起暖黄的灯光，把厨房照得灯火通明。花途把洗刷干净的螃蟹挨个放进蒸屉，铺了几片姜片，盖上锅盖，转身准备炒菜，就听见宋峤拖着柔柔的尾调喊他：“花途～”

她摸着尖尖的小下巴，透过透明锅盖盯着那些肚脐朝上、还在挥舞钳子的螃蟹，眼神里带着点不忍：“你那么聪明，有没有办法让螃蟹死得不那么痛苦啊？”

花途手上一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你看它们在蒸锅里张牙舞爪的，温度一点点升高，它们再一点点感受热气，越来越痛，这过程也太长了，死得真惨。”宋峤摇着头啧啧两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不那么惨，痛痛快快地嘎掉？”

花途听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肩膀抖个不停，手里的菜刀都差点没拿稳。他放下菜刀，伸手想去摸她的脑门，被宋峤“啪”地一下拍开。

“干嘛？”她白了他一眼。

“我看看你今天是不是被唐僧，不，不是唐僧，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给附身了呀。”花途戏谑地看着她，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要我说呀，峤峤，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他扬扬眉，卖关子道。

“哦？是什么办法呀？你快讲。”

“就是吃之前得给螃蟹大哥办一场‘无痛苦献身告别会’。先灌点小酒，把它们灌得晕乎乎找不着北，等醉生梦死的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送进蒸锅——到时候它们还以为在天堂晒太阳呢，做日光浴呢，一点痛苦都没有。”

宋峤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我可不爱吃花雕蟹。”

和往常一样，宋峤晚上不吃米饭。花途特意给她蒸了个拳头大的天目山红薯，红心的，不算很甜但粉糯十足，正是她喜欢的口感。他剥好皮递到她手里，又拿起一只螃蟹，耐心地帮她剔蟹肉。

“你早上拍的花真好看。”花途一边剔肉一边随口说。

“在At公园旁边拍的，早上时间早，想着春天了，去看看花开了没，没想到开得这么好。”宋峤咬了一口红薯说道。

春暖花开，宋峤家的花园里的花也开了不少，姹紫嫣红的，粉蝶翩翩，引来不少的蝴蝶蜻蜓蜜蜂采蜜，太子一睡醒就去花园里扑蝴蝶玩，即使没人陪自个儿也玩得不亦乐乎，都有好几天没下楼去逗狗子们了。

花途把剔好的蟹肉推到她面前：“周末我们去湘湖吧，那里有大片木绣球，应该也很漂亮。”

宋峤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好呀。”

果然，周六晴空朗朗，春风徐徐。湘湖玛雅岛上的几千株木绣球树翠云笼盖，游人如织。两人一兔在花丛中留恋欢笑，玩了大半天才尽兴，回程还兴致勃勃地坐了大黄鸭，在湖上悠哉惬意地飘了一圈。花途的手机相册里，又多了许多宋峤的漂亮照片。

过了几天，花途科研团队的同事刘志明在淳安乡下结婚，邀请了所有熟悉的同事周五去家里喝喜酒。花途去的时候，正巧遇上农家人宰杀黄牛，当即买下了所有毛肚，又花500块请村里人帮忙清洗干净，又添了两三千块买了不少牛肉、牛骨和牛杂，装了七八个袋子。他连夜驾车赶回宋峤家，把剩下的食材都分装好冻进了冰箱，打算慢慢吃。

第二天，花途给宋峤做了川味冷吃毛肚和牛杂。相处这么久，他早就摸清了宋峤的口味：她外表温润柔和，不管问她菜合不合胃口，她永远微笑着说“好吃的，我都行，不挑食”，但只要你足够熟悉她，就会发现她其实很挑食——每个菜只吃一口，是出于对做饭人的尊重；不好吃的菜不会直接不动筷，只会频频喝水、慢慢咀嚼拖延时间。和她生活在一起，你会发现她不爱吃胡萝卜，记得上次他炖了胡萝卜牛肉，她把牛肉吃得干干净净，锅里却剩下一堆胡萝卜，从那以后，他做饭就再也没放过胡萝卜。她还不吃菜帮子、只吃菜叶子，比如一颗大白菜，只吃叶子，菜帮子要全丢掉，鱼腥草、甘蓝菜这些更是雷区，就连香椿炒鸡蛋也不碰，虽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口味却清淡，基本不吃辣，甚至不如他这个南方人能吃辣。

当油润诱人却不辣的冷吃端上桌，宋峤试着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几分，指着餐盘惊叹：“这个好好吃！”

“照着川渝做法做的，没放太多辣椒。”花途心里美滋滋的，“毛肚是乡下纯吃草、没喂饲料的现杀黄牛，不是菜市场那种福尔马林泡发的‘科技与狠活’，纯天然无添加，你多吃点也不用担心消化不了。”

碗里满是毛肚、牛筋、贡菜、金针菇和平菇，分量十足。花途给她夹了一大筷子，宋峤眉开眼笑地吃了起来，红油裹着毛肚的香气钻鼻，贡菜脆生生的响声格外悦耳，一顿饭大半时间她都在光顾这盆冷吃，吃得满嘴喷香，肚子圆滚滚的。

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花途去书房处理学术论文，宋峤把屋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看着屋子被收拾得整洁明亮，所有东西都按她略有强迫症的习惯摆放整齐，她满意地拍拍手，切了盘水果、泡了壶茶端进书房。

把茶和水果放在花途手边，宋峤缩到斜对面的懒人沙发里，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开始刷剧。这样的周末相处模式，他们已经度过了许多次，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又彼此陪伴，自在又舒服。

一个多小时后，宋峤的馋虫又被勾了出来。她出去没多久，端着个玻璃碗走回来，里面装着剩下的冷吃毛肚，左手还拎着一瓶依云矿泉水。她若无其事地坐下继续看剧，手里拿着筷子，时不时夹一口毛肚当零食，看得专注又满足。

花途见她难得这么嘴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还好昨天把毛肚和牛肉全买了，够她吃好久了。他喝了口茶压下笑意，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快到五点时，花途去冰箱里拿出一盒鲍师傅海苔肉松小贝递给她：“喏，给你的。”

“呀，什么时候买的？”宋峤眼睛一亮。

“昨天去刘志明家路上看到的，知道你喜欢吃。”花途解释道，“昨晚回来太晚，你已经睡了，就忘了给你。”

宋峤放下手里只剩小半碗汤汁的冷吃碗，花途顺势递过一张纸巾，她随手擦了擦嘴角，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小贝塞进嘴里，眯着眼笑道：“好吃！”

“晚饭我就不吃了哦。吃这些饱了。”一大盒的小贝蛋糕，吃完也差不多可以不吃晚饭了。

可不是嘛，一大盆冷吃几乎被她一个人消灭干净了。花途笑着捏了捏她软软嫩嫩的脸蛋，手感极佳：“好，那我用你剩下的汤汁煮个面吃。”

“嗯～”宋峤舀了一大块小贝喂到他嘴里，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花途拥着她坐在沙发里，朝她的笔记本屏幕瞥了一眼：“在看什么？”

“《完美世界》。”

花途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看经典名着改编的电影、科幻片、悬疑推理这类题材的，元旦时他陪她看的都是这种类型，只记得第一次进她家时，看见屏幕上也放着动画片，那时没机会细问，以为是偶然放着的，没想到原来她居然这么喜欢二次元。这不是小孩子看的吗？他挑了挑眉心想。脑子里想起听见她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好帅！”“打得好！哇塞”的赞叹词，心下也很是好奇起来， 真那么好看？花途心里一动，他伸手摘掉她的耳机，把电脑声音外放，“我陪你一起看。”

宋峤斜睨了他一眼，把笔记本往他那边推了推，半歪着身子靠进他怀里，边看边简单给他介绍《完美世界》的背景、主角和剧情。

看了一两集后，花途居然觉得确实有意思。宋峤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他顺势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为什么喜欢看动漫？”

“因为帅呀！男的帅女的美，故事简单又热血，看着养眼。”宋峤说得理所当然。

“可我记得你喜欢看复杂的推理小说，这完全是两种极端。”花途想起她书架上摆满了东野圭吾、埃勒里·奎因、卡尔等名家的推理悬疑小说，足足上百部。

“喜欢悬疑推理和喜欢动漫又不冲突。”宋峤调皮地朝他眨眨眼，“人的爱好是多面的嘛，又没规定只能喜欢一种类型。”

花途点点头，是有道理，心里愈发觉得她迷人——她天生就该是这样矛盾又和谐的综合体：有时纯洁单纯，有时腹黑狡黠；有时热情如火，有时清冷如月；妖娆魅惑却不自知，勾得人满心牵挂，偶尔却又会清冷地拒人千里。这个多面的女人，早已成为他这辈子放不下、爱得疯狂又深沉的存在。

想到这里，窗外天色渐暗，书房里只剩电脑屏幕的微光。花途的视线落在她红艳艳的樱桃唇上，忍不住探过头轻啄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越看越觉得精彩，男主帅、女主美，特效、建模、场景和动作设计都极为优秀，和他小时候看的《葫芦娃》《美少女战士》完全不在一个level。

时代在进步，动画片的质量也一飞冲天了。花大教授在心里暗自感叹，他貌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