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第9章 还 会 去 有 情 趣 的 地 方 逛 逛

宋峤坐在商务车柔软的座椅上，目光透过车窗，被杭州三月份的春光牢牢吸引。杭城是座神奇的城市，将都市繁华与田园静谧揉得恰到好处。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映入眼帘的从不是其他大城市那般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那种密集到让人窒息的压抑感，在这里全然不见。自然田园与城市繁华交替登场，道路两旁的绿化植被错落有致：红叶石楠的艳红衬着刚抽芽的翠绿，李花凝白、樱花吐粉，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铺陈开来，各色不知名的小野花缀满角落，共同给这座城市披上了五彩霓裳。宋峤嘴角不自觉微扬，在这满目春光里，内心感觉到的满是宁静与平和。

“峤总，这次要更换我们的新品，你看杭科院那边能答应吗？”项目部总经理蔡恒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静谧，他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担忧，“还有，让他们同意全部减排，绿化工程都交由我们来做，我实在没把握谈下来。”

宋峤还未开口，坐在第三排的高分材料部老总余航便豪气一挥大手，东北人的爽朗性子展露无遗：“哎，我说老蔡，你怎么变得这么怂？什么叫没把握？我跟你说，这次杭科院必须拿下，咱得有信心！再说，花总和我们老大的关系……”他意有所指地嘿嘿笑了两声，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众人闻言，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纷纷附和起来。

总经理黄燕艳也握紧拳头，眼神坚定：“难度确实不小，要把整个杭科院的下属基地都签过来，每年创值至少三个亿！但不管怎么样，这笔生意绝不能让死对头新时代给抢了去！”

“对对对，不能让那郭孙子得了便宜！”余杭嗓门陡然提高，想起自己曾在新时代老总郭时达手上吃了好几回闷亏，被抢了好几单生意，他就对对方的卑劣商业手段深恶痛绝。

宋峤转头看向众人，等车厢里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时，才风轻云淡地开口：“我们按事实说话，方案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自己随时做好攻坚的准备。”

几位老总见老板如此镇定，悬着的心渐渐放下，纷纷调整心态，静心准备接下来的洽谈。

杭科院1号会议厅里，宋峤和峤宇公司的几位负责人已经等候了15分钟，负责此次洽谈的负责人却迟迟未曾露面。韩雪再次进来添加茶水时，蔡恒忍不住起身问道：“韩秘书，请问廖总还没开完会吗？”

今天杭科院的态度实在奇怪。以往会面，双方总是准时准点，礼数周全，从未有过迟到的情况。可今天，只有韩雪来倒了两回茶水，连句像样的交代都没有，就连一直负责对接的那个第一秘书也未曾露面。这180度的大转变，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韩雪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刻意在宋峤脸上停顿了两秒，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只见宋峤端坐在椅子里，平静地喝着自己带来的保温杯，神色平和无波，丝毫看不出异样。韩雪收回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裙摆，客气地回答：“很抱歉各位，廖总还未抽出时间来接见，还请再稍等片刻。”说完，便轻轻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几位老总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态有些不对。以前杭科院与他们合作，向来顺风顺水、和颜悦色，效率极高，与今天的冷淡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蔡恒看向宋峤，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峤总，你和花总交情不错，要不要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宋峤。

宋峤撑着下巴沉思了两秒，缓缓摇头：“不必。公事归公事，这次的对接人是廖总，我们再等等。”

“也对，不好跳过廖总直接找上级。”众人附和着，又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转眼20分钟又过去了，负责人依旧不见踪影。余航再也坐不住了，他心直口快，在自己人面前向来藏不住话，愤愤地拍了下桌子：“我看这事压根不对头！峤总，我们走吧，下午还要和万能公司谈事，犯不着在这受这份摆架子的窝囊气！”

宋峤抬腕看了看手表，从九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好，等够一小时，诚意和礼数我们峤宇都做足了，日后就算有牵扯，也赖不到我们头上。”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余航气鼓鼓地应着，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10点05分，众人起身打开会议室门，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韩雪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挂着十分抱歉的表情，连连躬身道歉：“实在对不起各位，让你们久等了！”

宋峤语气平和地打断她：“韩秘书，我们下午还有别的安排，不能再等了。这份最新的合同样本及参数配置，麻烦你转交给廖总。”说着，她伸手接过黄燕艳递来的文件，轻轻放在会议桌子上。

“好好好，峤总放心，我一定第一时间转交！再次向你们道歉！”韩雪连忙应着。

宋峤打量着眼前这位体型娇小、模样小家碧玉的女秘书，她脸上虽带着无奈，眼底却丝毫看不到真诚的歉意。宋峤心中微动，随口问道：“今天怎么不见张秘书？之前一直是他安排我们双方的合作接洽。”

“张秘书因为家里有事请假了，这段时间他的工作暂时由我接手。”韩雪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就辛苦韩秘书了。我们先告辞了，期待廖总的回复。”宋峤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峤总！”韩雪突然开口唤住了她。

宋峤停下脚步，转过身礼貌地问：“还有事吗？”

韩雪悄悄握紧了汗湿的双手，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份合约……估计要晚几天才能给你们回复了，因为……因为花总不在院里。”

花途不在杭科院？宋峤心中掠过一丝疑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的杯沿——昨天通电话时，他还细细叮嘱她要注意添加衣物，别急着减少厚衣服注意别感冒了，压根没提过要出差的事。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平静地等着韩雪继续说下去。

韩雪看着她古井无波的神色，心里暗忖：这女人倒是沉得住气。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是这样的，花总今天约了崔院长一家人吃饭。崔小姐——也就是崔院长的女儿，刚回国没多久，不太了解杭州的情况，还特意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什么新开的、味道好又有情趣的饭店。崔教授他们一家人吃完饭，崔敏小姐和花总还要去逛逛那些有情趣的地方呢。”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八卦”的笑容，“其实院里大家都在传，他们俩快要订婚了，我们都等着吃喜糖呢。”

韩雪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宋峤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所以，这份合约，廖总这两天应该没法交给花总批复，暂时不能给你明确回复了。”

“啊？”宋峤身后的一众骨干们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宋峤一个眼神递过去，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她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地问：“你的意思是，花总这两天都不来上班了？”

“是……是的。”韩雪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神有些闪躲。

宋峤没有再说话，身后的蔡恒却急了，连忙说道：“峤总，这合约得尽快定下来啊，生产那边的进度很紧张，耽误不起……”

宋峤抬手制止了他，面色不改，语气缓和地对韩雪说：“好，我们了解情况了，感谢韩秘书告知。请留步。”她微微点头示意，不再多言，带头朝着门外走去。

韩雪站在原地，握紧拳头，抿着嘴唇，紧紧盯着宋峤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算计与幽深。哼，这下看你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吗？让你知道花途为了崔敏一家，瞒着你放下最重要的工作去陪别的女人，这招借刀杀人，她做得可真是巧妙。

其实韩雪原本的计划，是篡改那天张科交给她的技术报告里的几个关键参数，让峤宇的产品不合格，给峤宇公司造成巨大经济损失，甚至毁掉他们的信誉，中断双方的合作。但她转念一想，这么做风险太大，一旦认真追查，很容易就会查到她头上，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有崔敏那种草包才会干这种蠢事。

于是她果断放弃了原计划，耐心等来了今天这个绝佳的机会。她故意把双方的合谈时间错报了一天，廖化远廖总此刻正在和崔院长谈事，压根不知道峤宇公司今天会来。就算事后双方联系上，得知是见面时间弄错了，也只会怪她一个秘书忙中出错，顶多挨两句批评，不伤筋动骨。

她的最终目的是给宋峤上眼药——就算花途日后责怪她，也顶多是说她八卦领导、妄自揣度，算不上什么大错。崔敏的确给她打电话问过饭店的事，因为今天是崔夫人的生日，花途定会去赴宴。但吃完饭要去逛有情趣的地方、两人即将订婚、院里人等着吃喜糖这些话，全都是她故意编造的，而且不用等太久，她后面还有好戏看呢！

一切都会被当成无心之失，谁会想到这全是她精心设计的呢？想到这里，韩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心情愉悦地转身走回了秘书办。

返回公司的路上，余航越想越气，忍不住开口抱怨：“这花途到底搞什么名堂？什么饭要吃一整天，还得陪着逛什么有情趣的地方？他不是一直在追我们峤总吗？怎么转头就要和那个什么崔小姐订婚了？”他一脸疑惑地看向车里的同伴们，满脸不解。

蔡恒连忙用手肘顶了一下余航的胳膊，朝坐在第二排的宋峤递了个眼色，低声道：“老余，别说了。”

黄燕艳坐在宋峤身旁，担忧地看着她：“峤总，你没事吧？你别多想，我看花总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对对对，肯定是误会！”蔡恒和余航也连忙点头附和，生怕宋峤伤心。

宋峤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扭头看向这几位共事多年的得力干将。他们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此刻的担忧也全是真心实意。宋峤面色温和，与往常并无二致，她微微笑着说：“不用担心，我没事。花总和我还不是恋人，你们误会了。”

话虽如此，心底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丝丝涩意——那些她一下班回家就看见他在的安心，还有偶然抬头时撞进他眼底的温柔笑意，他对她说的那些撒娇耍赖的话，都是假的吗？她飞快地压下这丝异样，不让任何人察觉。

“啊？”一群人面露惊诧，满脸不可思议。

余航挠了挠头，耿直地说：“可我看花总总往你办公室跑，又是送饭又是送花的，还以为你们……”

宋峤笑着摇头，再次强调：“真不是恋人。”她顿了顿，语气渐渐变得严肃，“我刚刚一直在想，这轮合作和减排工程，大概率是签不下来了，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吧。不过所有的计划书和方案都要保留好，也许将来还有用得上的一天。”

“好的，我们明白。”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另外，余总，你安排一下，抽时间陪我去一趟成都。”宋峤继续说道，“杭科院这边谈不下来，我们就去开拓西南市场，先趟条路出来。”

“好嘞！”余航立刻应道，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西南市场潜力巨大，东方不亮西方亮，咱也不能只吊在一棵树上！我看呐，杭科院失去我们这么靠谱的供货商，看他们去哪弄那么高精的器件！咱们的产品在这一行里，那可是顶尖数第一的！”

宋峤没有接话，任由他们吐槽。今天平白受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气，让他们埋怨两句，也算是发泄情绪了。车厢里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公司的路上，窗外的春光依旧明媚，只是车里的人，心境已悄然不同。宋峤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花途的模样，他昨天在电话里的声音还清晰可闻，温和又带点耍赖的要求：“峤峤，天气是有点冷，别脱厚衣服啊，还有，记得也要想我一下咯， 不，要想两下！”

可现在，他却在陪另一个女人吃饭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