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第12章 送 粥

杭州之门35层的总裁办公室，落地窗外是杭城湛蓝的天际线，流云漫卷，将阳光滤得柔和。宋峤陷在宽大柔软的真皮座椅里，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胡桃木桌面上轻叩，笃、笃、笃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决心。

她闭了闭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眼底还残留着几分签约时强撑的疲惫。方才杭科院里那杯奶茶带来的悸动感尚未完全褪去，胃里仍隐隐泛着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阴影裹挟的不甘。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往后的商务场合，难保不会再遇到抹茶色的饮品或甜点，总不能每次都狼狈退场，这不仅关乎个人状态，更关乎峤宇公司的形象。

思忖没多久，宋峤按下内线电话的按键，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艾米，帮我跑一趟。”

“老大，您吩咐。”艾米轻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去买一杯抹茶味的奶茶，再带一块抹茶慕斯蛋糕。”宋峤的指尖微微收紧，语速平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啊？！”听筒里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老大，您没开玩笑吧？你才吐过了，现在怎么还主动要吃？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艾米的话像一根针，让她又想起那碗牛瘪汤的古怪气味，口中似乎也涌现出那种苦涩的味道，胃里更是一阵轻微的翻腾。但她很快压下那股不适，语气依旧坚定：“总不能一直躲着。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不能让这点应激反应影响工作，传出去也有损公司形象，我得逼自己尽快适应。”

“可是……”艾米还想劝阻，“也不用这么急啊，你才……”

“没事的。”宋峤打断她，声音里多了几分安抚，“我有分寸，去吧，尽快买回来。”

“好吧……”艾米拗不过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挂了电话。

宋峤放下听筒，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苍白却依旧绝丽的轮廓，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胃里那隐隐的抽痛，还是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不一会儿，她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焉哒哒的趴在办公桌上闭目养着神。

与此同时，杭科院的院长办公室里，花途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第二阶段合作的技术方案，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宋峤的身影。

这次签约，分明第一阶段合作圆满，第二阶段按流程推进即可，根本不需要宋峤亲自到场。是他，在张科汇报签约安排时，特意强调“务必请峤宇公司的宋总亲自过来签名，这是院里的流程要求”。他甚至找了个听起来无懈可击的理由——大额合作项目，双方负责人当面签约，更显重视。

其实，不过是他实在太想见她了。那些天的赌气、骄傲，在日复一日的思念面前，早已溃不成军。从宋峤办公室出来后，他刻意不联系她，可每到夜深人静，或是工作间隙的片刻空闲，她的笑容、她说话时的神态，甚至那天她列出“边界三点”时认真模样，都会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想的更多的是那晚洱海的夜晚，更加让他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今天在会议室见到她的那一刻，花途的心瞬间就揪紧了。她瘦了太多，原本圆润饱满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巴尖得有些硌眼，眼眶也带着淡淡的青黑，即便化了精致的淡妆，扫了腮红，也难掩眼底的疲惫和憔悴。他多想立刻冲上去，问问她这些日子是不是太累了，是不是没好好照顾自己，可她只是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客气地跟众人打招呼，眼神掠过他时，也只是礼貌性的一点头，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那些暧昧的温存，也从未有过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那层客气的距离感，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他挡在她的世界之外。直到她看见那杯奶茶，脸色瞬间煞白，捂着嘴踉跄着冲出去的那一刻，花途所有的克制和骄傲都轰然崩塌，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心疼。他甚至忘了周遭还有同事，下意识地就追了出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很难受。

签约结束回到办公室后，那份心疼依旧萦绕不去。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宋峤发了条短信：“胃还难受吗？要不要紧？”

消息发出去，他握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屏幕始终没有亮起，那条消息石沉大海。花途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知道她性子犟，就算难受也未必会说。

犹豫了一下，他转而点开了和艾米的微信对话框。他指尖飞快地敲击屏幕：“你们老大回到公司了吗？胃还难受吗？还吐吗？”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就收到了艾米的回复。先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宋峤趴在办公桌上，侧脸对着镜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头紧紧蹙着，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像受伤的蝶翼般轻颤，看起来虚弱又无助。

紧接着，艾米的文字消息就轰炸了过来：“花总，我们老大刚回来，状态不太好，还趴在桌上缓着呢！而且你猜怎么着？她居然让我去买抹茶味的奶茶和抹茶蛋糕！说是要逼自己适应，不能被应激反应影响工作！我的天，这也太拼了吧！我估计老大现在血条只剩50%，等我把抹茶的东西买回来，她可能就只剩1%了～”艾米这姑娘，性子活泼，嘴也快，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从不会为了维护老板的形象而撒谎！她只会实话实说，一吐而快！呃，峤宇公司企业文化主打的就是个不伤大雅的看领导、同事们的生活糗事，然后再广泛传播，吃瓜娱乐，开怀大笑一整天！！！

花途看着照片里憔悴不堪的宋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女人，对他狠，对自己更狠！”语气里满是嗔怪，眼底却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心疼。

他再也坐不住了。今天是周五，下午的工作他早就处理得差不多了，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等到下班再找个借口去见她，可现在，他一秒钟也等不了了。

花途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随手搭在臂弯，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张秘书的分机：“张科，我出去一趟，下午要是有不重要的事，就先推了。”

“好的，花院长。”张秘书恭敬地应道。

挂了电话，花途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办公室，电梯一路下行，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刚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准备启动车子，他又猛地顿住了——宋峤胃不舒服，还吐了那么久，肯定没好好吃东西，抹茶那东西根本不能碰，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碗温热软糯、能养胃的食物。

想到这里，花途立刻关上车门，转身就往院里的员工食堂跑。杭科院的员工食堂向来以食材新鲜着称，后勤部门在郊区有专门的种植基地和养殖园，菜、米、肉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吃着放心。

他气喘吁吁地急吼吼冲进食堂时，正好看到食堂的康师傅正把一大锅刚熬好的皮蛋瘦肉粥端出来，放在保温的不锈钢架子上，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带着浓郁的粥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康师傅！”花途快步走过去，语气急促，“给我装满满一桶粥！”

康师傅愣了一下，看着平时温文尔雅、总是西装革履的花院长，此刻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沾着薄汗，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花院长，您这是……要这么多粥干什么？”

“急事，回头再跟你说！”花途一边说着，一边从碗柜里拿出自己常用的那个大容量保温饭盒，打开盖子递了过去。

康师傅不敢耽搁，拿起长柄勺，满满地舀了一勺皮蛋瘦肉粥放进饭盒里，粥里的皮蛋丁、瘦肉末清晰可见，香气扑鼻。花途看着饭盒慢慢被填满，眼睛一亮，又瞥见康师傅放在一旁的半盒花生酥——那是宋峤第一次来杭科院没吃到的那种花生酥！

他顺手拿起那半盒花生酥，塞进怀里，笑着对康师傅说：“这个我也借走了，回头请你喝酒！”

“哎，花院长，……”康师傅的话还没说完，花途已经拎着沉甸甸的保温饭盒，快步冲出了食堂。

车子一路疾驰，驶出杭科院的大门，花途又在路边的一家药店停了下来。他冲进药店，直奔药品区，拿起几盒养胃的中成药，又选了一盒缓解恶心呕吐的药，付了钱就匆匆回到车上。

握着方向盘，花途深吸了一口气，踩下油门，车子朝着杭州之门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他脑海里反复浮现着宋峤苍白憔悴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让她能早点喝上热粥。

终于抵达杭州之门楼下，花途先给艾米发了条微信：“我到楼下了，方便下来接我一下吗？”

艾米回复得很快：“啊？您又来了？好的好的，这就来了来了！花总您稍等！”

没过几分钟，就看到艾米一路小跑着从大厦里出来，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花总，您这速度可以啊！快跟我上来，老大还趴在桌上呢，估计还没缓过来。”

花途拎着保温饭盒和药，跟着艾米快步走进大厦，乘坐总裁专属电梯直奔35层。电梯门一开，艾米就直接领着他往总裁办公室走去，根本没打算通报，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老大现在没心情管这些，我直接带您进去，给她个惊喜！”

说完，艾米轻轻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朝着里面扬声喊道：“老大，有人来看你啦！”

办公室里的宋峤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疲惫，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露出了几分错愕——是花途。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另一只手拿着几盒药，额头上还带着赶路后的薄汗，眼神紧紧地锁在她身上，满是焦急与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