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我可以拨动引力 第50章 路怒症2．0

十分钟后，基石小队全员，除了行动不便的奥莉薇娅被留在医疗区继续复健，准时抵达。空气里还残留着伊莱文成功迈步的兴奋余温，但此刻已被校长全息投影带来的“任务”冲淡了几分。

校长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占据了大半个屏幕，他叼着一支虚拟的雪茄，烟雾缭绕，笑容狡黠得像只偷腥的老狐狸：“哟，都到齐了？看来厕所的吸引力还是不够大啊，嘿嘿。”

他手指在虚空中一点，简报室的中央投射出一片广袤荒凉的地形图，坐标点标记在距离磐石基地约三百公里外的一处废弃矿场。

“任务简报：代号‘垃圾回收’。” 校长故意用了个极其土气的名字，“三天前，第三勘探小队在那个‘黑石矿坑’深层作业时，撞见了一处极其微弱的次级空间褶皱也就是帷幕。幸运的是，这褶皱极其不稳定，刚出现就开始自我湮灭，只残留了一些能量等级低到可怜的‘帷幕残渣’。但是我到现场看了，那点玩意小的可怜。”

他放大了矿坑的某个区域，显示出几个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形态如同不规则水晶碎片的物体影像。

“喏，就这玩意儿。都粘一起去了。”校长努努嘴，“能量读数比基地食堂的灯泡还低，惰性极强，除了会干扰一下精度不高的民用通讯信号，屁用没有，连只蟑螂都污染不了。理论上，放着不管，过个十天半月自己也就消散了。”

他话锋一转，笑容更加“和蔼”：“但是呢，科研部那帮书呆子非说这些‘垃圾’具有‘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是观察次级空间湮灭残留物的‘绝佳样本’，哭着喊着要弄回来。老头子我心软啊，架不住他们软磨硬泡，就答应喽。”

全息投影切换，显示出一辆涂装陈旧、看起来饱经风霜的重型军用运输卡车。

“任务内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校长大手一挥，“你们，基石小队，现在、立刻、马上，开着这辆‘宝贝疙瘩’——基地编号K-7的‘铁皮棺材’运输车，去黑石矿坑，把那些破石头捡回来，装上车，然后…开！回！来！”

他特意强调了“开回来”三个字。

“全程预计直线距离六百公里，地形相对平坦，有现成的旧公路可以利用。没有任何已知威胁，没有污染兽活动迹象，连天气都是晴空万里！简直是兜风郊游！”校长说得唾沫横飞，“正好，伊莱文小鬼头刚换了新‘腰子’，艾莎丫头也躺得够久了，都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嘛…”

他嘿嘿一笑，露出狐狸尾巴：“给这辆K-7跑跑磨合，它趴窝在仓库都快生锈了，省得科研部再申请新运输车的预算！一举多得，完美！”

简报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菲力掏了掏耳朵，一脸难以置信：“校长…您是说…让我们，基石小队，去…捡破烂？然后当…卡车司机？”

奥莉薇娅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浓浓的失望：“啊？就是开车搬石头？我还以为要去打什么大怪兽呢！校长爷爷骗人！”

阿黛拉熔金色的眼瞳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东西！你让我们去当苦力？！搬石头？！开破卡车？！你当我们是黑奴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里奥推了推护目镜，小声嘀咕：“…其实研究次级空间湮灭残留物确实有点意思…不过开卡车…”

西里尔面无表情，墨色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

琉娜和艾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洛伦佐优雅地整理着丝绒礼服的袖口，嘴角噙着一丝看透一切的微笑：“校长，您这份‘体贴’，真是令人‘感动’。既锻炼了新人，又解决了科研部的需求，还节省了基地开支…真是一石三鸟的‘妙计’。”

埃利安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任务简报和车辆参数，声音毫无波澜：“任务目标清晰：回收惰性帷幕残渣样本，安全运回基地。风险等级：极低。车辆状态：陈旧，需谨慎驾驶。路线规划：旧公路，部分路段可能年久失修。准备出发。” 他直接跳过了抱怨环节，进入执行状态。

艾莎坐在悬浮轮椅上，冰蓝色的眼瞳扫过那辆破旧的K-7运输车影像，又看了看伊莱文。少年脸上的兴奋还没完全褪去，此刻混杂着一丝茫然和“就这？”的表情。她微微垂下眼帘，指尖萦绕的寒气悄然散去，似乎对这项“任务”的性质也感到一丝…无语。

伊莱文感受着腰后“星火”核心稳定传来的微热，又看看那辆破车，心里五味杂陈。刚燃起的战斗豪情被一盆“捡垃圾”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不过…能离开基地出去透透气，似乎也不错？他偷偷瞄了一眼艾莎，发现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他赶紧收回目光。

“好了好了，别哭丧着脸！”校长全息影像挥挥手，“就当是给新兵蛋子的适应性训练！记住，虽然是‘垃圾’，也要保证完整无损地带回来！科研部点名要的！还有，K-7那破车脾气不太好，路上悠着点开！解散！十分钟后车库集合！谁迟到…嘿嘿，基地所有厕所的深度清洁就归他了！包括女厕所！” 影像“啪”地消失。

**磐石基地，地下三层，大型车库**

十分钟后，众人站在了那辆代号“铁皮棺材”的K-7重型军用运输卡车面前。

它确实…很有“个性”。

庞大的身躯覆盖着斑驳的墨绿色涂装，不少地方已经锈迹斑斑。巨大的轮胎纹路磨损严重。驾驶室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挡风玻璃上还有几道细小的裂纹。排气筒懒洋洋地冒着一点黑烟，发动机怠速的声音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突突”声，仿佛随时会断气。

“哇哦…这‘宝贝’…看起来很有历史厚重感。”菲力绕着车走了一圈，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底盘悬挂系统磨损度预估超过40%，传动轴有异响，制动系统反应时间可能比菲力的反射弧还长。”里奥拿着个便携扫描仪，报出一串数据，护目镜片上数据流瀑布般刷新，“引擎倒是老当益壮…如果忽略它烧机油的话。哦，空调系统？嗯…理论上它有这功能。”

“这玩意儿真能开三百公里？”阿黛拉一脸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巨大的轮胎，发出沉闷的响声。

“校长说了，跑磨合。”洛伦佐优雅地拉开车门，灰尘簌簌落下。他面不改色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还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了擦布满灰尘的仪表盘。“就当体验复古风情了，亲爱的队长，请。”他对着埃利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埃利安面无表情地拉开主驾驶的车门。一股混合着机油、灰尘和陈旧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坐进驾驶座，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试了试档位，手感沉重且生涩。他推了推眼镜，启动了车辆。

轰——呜…噗噗噗…

发动机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排气管喷出一大股浓烟，车身猛地抖了几下，才勉强稳定下来，怠速的声音依旧像得了肺痨。

“好嘞！‘铁皮棺材’号启航！”菲力兴奋地拉开后车厢厚重的侧门，第一个跳了上去。车厢内部倒是还算宽敞，但空空荡荡，只有几条固定货物的铁链和挂钩，金属地板冰冷坚硬。

艾莎操控悬浮轮椅，轻盈地滑入车厢，停在靠前的位置，仿佛自带隔离气场。琉娜紧随其后，安静地坐在她旁边。艾拉也爬了上来，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西里尔默默上车，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小十一，上！”阿黛拉拍了拍伊莱文的肩膀，自己则利落地翻身上了车厢顶——那里有个机枪位，虽然机枪早就拆了，视野开阔，符合她的风格。

伊莱文深吸一口气，这是他术后第一次尝试完全依靠自己“走”上具有一定高度的物体。他走到车厢后挡板处，那里有一个供人攀爬的简易铁梯。他抓住冰冷的扶手，集中精神，调动腰背和腿部的力量。

“星火”接口蓝光微闪，提供着稳定的支撑。他右腿抬起，踏上了第一级阶梯。肌肉传来熟悉的酸胀感，但不再是无法忍受的剧痛。他稳住身体，左腿跟上。一步，两步…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

当他终于踏上车厢地板时，额角已经渗出细汗，但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做到了！没有依靠轮椅，也没有人搀扶！

车厢里的艾拉立刻鼓掌：“小十一真棒！”

琉娜也投来温和赞许的目光。

西里尔睁开眼，微微颔首。

艾莎冰蓝色的眼瞳扫过他微微喘息却挺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挪开了视线，但唇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线。

“好了！关门！出发！”车顶传来阿黛拉的喊声。

菲力用力拉上沉重的侧门，车厢内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只有顶部几个小通风口透进些许天光。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和车体的震动变得更加清晰。

“坐稳了，各位。”埃利安清冷的声音通过驾驶室与车厢的通话器传来，听不出情绪。

K-7运输车发出巨大的咆哮，或者说呻吟，笨拙地驶出磐石基地幽深的地下车库，沐浴在久违的、略带污染尘埃味道的阳光下，沿着坑洼不平的基地连接道，驶向通往旧公路的出口。

**旅途伊始：平静下的暗流**

最初的几十公里异常顺利。车辆行驶在荒凉但还算平整的旧公路上，窗外是单调的、被轻度污染的戈壁景色，灰黄色的沙砾地上零星点缀着顽强的变异荆棘。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在车厢内投下晃动的光斑。

驾驶室里，埃利安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这匹“老马”。他的动作精准、稳定，每一个换挡、每一次转向都如同经过精密计算。洛伦佐优雅地坐在副驾，甚至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本纸质书，悠闲地翻看着，偶尔对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点评两句，诸如“这棵荆棘扭曲的形态颇有后现代主义的风骨”之类。

车厢里则安静得多。艾莎闭目养神，仿佛与外界隔绝。琉娜安静地凝练着指尖的水珠，进行着日常的能量操控练习。艾拉拿出针线，似乎想缝补点什么。西里尔依旧闭目，如同雕塑。菲力起初还试图活跃气氛，讲几个蹩脚的笑话，但在艾莎无形的冰冷气场和车厢单调的震动下，也渐渐蔫了，靠在厢壁上打盹。

伊莱文坐在靠近驾驶室隔板的位置，感受着车辆行驶带来的颠簸。每一次颠簸都通过座椅传递到他的身体，尤其是腰部和腿部。他需要调动核心和腿部肌肉去对抗这种晃动，保持平衡。这无形中成了一种另类的“复健”。他默默感受着肌肉的发力，“星火”核心稳定地提供着支撑，虽然有些累，但完全在可承受范围内。他甚至尝试着微微调整坐姿，感受不同肌肉群的响应。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新奇和专注。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甚至有些…无聊。仿佛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运输任务。

然而，这份平静在接近一个废弃的工业小镇外围时，被无情地打破了。

堵！堵！堵！

当K-7庞大的身躯转过一个缓坡，眼前的景象让驾驶室里的埃利安动作瞬间凝固，也让车厢内昏昏欲睡的菲力猛地瞪大了眼睛。

公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钢铁和焦躁组成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无数车辆，从锈迹斑斑的民用皮卡、改装得奇形怪状的越野车，到比K-7小不了多少的重型运输车，甚至还有几辆拖着巨大集装箱的巨型平板拖车…它们像被随意丢弃的废弃罐头，密密麻麻、首尾相连地塞满了整条公路，一直延伸到远处工业小镇的入口，甚至更远。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燃料燃烧的刺鼻气味、此起彼伏的喇叭怒吼、以及隐约传来的司机叫骂声。

堵车！而且是超级大堵车！

“我…勒个去…”菲力的声音通过通话器传遍车厢，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什么情况？世界末日交通枢纽吗？！”

车顶的阿黛拉暴躁的声音传来：“搞什么鬼？！前面怎么回事？！埃利安！冲过去！”

洛伦佐合上了书，优雅的眉头也微微蹙起，看向窗外：“有趣。似乎超出了任务简报的预期变量。队长？”

埃利安没有说话。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缓缓将K-7并入几乎停滞的车流尾部。车身巨大的惯性让车厢猛地一晃，里面的人一阵东倒西歪。

“埃利安老大！轻点啊！”菲力哀嚎。

伊莱文赶紧抓住旁边的扶手，稳住身体。艾莎的悬浮轮椅自动调整了平衡，她冰蓝色的眼眸睁开，看向驾驶室隔板的方向，似乎能穿透钢板看到埃利安此刻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车流如同凝固的沥青，纹丝不动。只有喇叭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暴躁。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K-7的发动机在怠速状态下发出沉闷的“突突”声，驾驶室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机油味和一种无形的低气压。

埃利安依旧坐得笔直，双手稳稳地放在方向盘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布满灰尘的前挡风玻璃，死死盯着前方车辆的每一次微小挪动，大脑如同最高效的战术电脑，飞速计算着每一个可能超车的缝隙、评估着旁边坑洼路肩的通行可能、甚至扫描着前方那些慢得像蜗牛的司机可能存在的操作失误。

“左前方，蓝色皮卡，与前车间隙约1.7米，加速性能差，预计其司机反应迟钝。右侧路肩宽度勉强，但有碎石和废弃零件，需谨慎…”他口中低声、快速地报着分析数据，声音冰冷得像机器，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

副驾驶的洛伦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亲爱的队长，你的心率在上升，血压也在升高。需要我帮你念一段《星际和平公约》舒缓一下神经吗？”

“闭嘴，洛伦佐。”埃利安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前方。

就在这时，前方一辆花花绿绿的改装越野车，司机似乎是个毛头小子，猛地一个毫无征兆的急刹车！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埃利安瞳孔骤缩！右脚如同闪电般狠狠踩下刹车踏板！同时猛打方向盘！

K-7沉重的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庞大的惯性带着它猛地向一侧甩去！车厢里的人如同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

“哇啊——！”菲力直接滚到了地板上。

艾拉惊呼一声，手里的针线飞了出去。

西里尔瞬间用气流稳住自己和身边的琉娜。

艾莎的轮椅被无形的寒气固定住，她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波动。

伊莱文死死抓住扶手，腰背的“星火”核心瞬间输出力量帮他稳住身体，但巨大的晃动还是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车子终于在距离前车屁股不到半米的地方惊险停住！车头微微歪斜。

驾驶室里，一片死寂。

埃利安保持着踩死刹车、紧握方向盘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挡了镜片后的眼神。整个驾驶室的空气仿佛降到了冰点，连洛伦佐都收敛了笑容，默默系紧了安全带。

通话器里传来阿黛拉暴躁的吼声：“前面那白痴找死吗？！埃利安！撞过去！老娘给他开个瓢！”

“队…队长？你…你没事吧？”菲力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通话器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几秒钟后，埃利安缓缓抬起头。

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冷静锐利，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狂暴！他的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如刀削。

他缓缓松开刹车，挂上空档。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右手，动作精准而稳定地，按下了控制面板上一个几乎被灰尘掩盖的按钮。

滋啦…嗡…

一阵电流杂音后，一个功率强大到足以盖过周围所有喇叭声的车载扩音器被激活了。

埃利安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怒火都吸进去。然后，他对着麦克风开口了。

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金属、冰寒刺骨、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暴怒，清晰地传遍了K-7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了厚厚的车门，隐隐回荡在嘈杂的公路上空：

“前方。牌照为γ-7Sβ-。喷涂着低劣荧光涂料的。改装越野车。驾驶员。”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铁板上。

“请问。您。取得机动车驾驶资格时。使用的。是您的。视觉神经。还是。您那发育迟缓的。小脑？”

“您刚才那一次。毫无逻辑、缺乏预判、堪比单细胞生物应激反应的。制动操作。”

“是否。是您。对自身驾驶技术。存在致命缺陷。这一客观事实。所进行的。一次。公开处刑式。的。行为艺术表演？”

“如果是。那么。我谨代表。这条公路上。所有被迫欣赏您这拙劣表演的。具备基本交通常识的。驾驶员。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敬意’。”

“同时。恳请您。在您那容量堪比地衣的。认知处理器。彻底烧毁之前。”

“将您那尊贵的。可能安装有反光装置的。臀部。移开驾驶座。”

“并。将车辆的控制权。交给一个。至少。能够区分。油门踏板。和。香蕉皮。的。智慧生命体。”

“否则。我很难保证。我的刹车系统。在您下一次。试图用脸刹车的。愚蠢行为发生时。还能保持。如同我此刻。对您残存理智所抱有的。微弱希望。一般的。克制力。”

“以上。完毕。”

“哔。” 扩音器关闭。

死寂。

车厢内，菲力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艾拉捂着嘴，肩膀疯狂抖动。

西里尔嘴角极其罕见地抽搐了一下。

琉娜低下头，肩膀也在微微耸动。

艾莎冰蓝色的眼眸里，那亘古的冰寒似乎都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名为“错愕”的情绪一闪而过。

车顶的阿黛拉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哈哈哈哈！骂得好！埃利安！老娘爱死你这张嘴了！继续！骂死那群白痴！”

副驾驶的洛伦佐，优雅地用手帕掩着嘴，但肩膀抖动的幅度出卖了他。他看向埃利安的眼神充满了惊叹和…愉悦？仿佛欣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独角戏。

而前方那辆被精准点名的改装越野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文雅至极却又刻薄入骨的“路怒宣言”骂懵了，喇叭声都停了片刻。随后，似乎恼羞成怒，开始疯狂地、毫无节奏地按喇叭，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疯狗。

埃利安对此充耳不闻。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寒光一闪。他重新挂上档位，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再次扫描起前方混乱的车流。

“菲力。” 他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怒骂从未发生过。

“在…在！”菲力一个激灵。

“目标：左前方第三车道，那辆印有‘速达物流’的白色厢式货车。它右侧车轮陷入软质路肩，司机正试图倒车。预计会造成约2.5米空隙。准备记录。”

“啊？哦！好！”菲力手忙脚乱地掏出记录仪。

“西里尔。”

“在。”

“目标空隙出现后，用气流稳定K-7左侧车身，防止倾斜。同时，干扰目标货车司机左侧后视镜视野0.5秒。”

“…明白。”西里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

“阿黛拉。”

“说！”

“目标空隙出现时，用力拍打你上方车顶钢板，频率：每秒三次。制造引擎盖故障假象噪音。”

“哈？行！保证吵死他们！”阿黛拉狞笑。

“里奥。”

“队长我在听！”里奥的声音从通话器传来（他也在车厢）。

“计算最佳切入角度和油门开度，确保在目标货车司机因后视镜干扰和噪音分神的瞬间，K-7以最小擦碰风险完成变道。”

“收到！数据链接中！计算开始！”里奥的声音充满了技术狂的兴奋。

“其他人，抓稳。”

一连串清晰、冷静到可怕的指令，在刚才那番暴怒宣言后下达，无缝切换回指挥官模式。车厢里的气氛瞬间从错愕变成了紧张和一丝…兴奋？

伊莱文紧紧抓住扶手，冰蓝色的眼眸睁得老大，心脏砰砰直跳。他第一次见识到队长埃利安如此…“狂暴”又如此“冷静”的一面。路怒症发作的队长，竟然比平时更可怕！也更…高效？

几秒钟后，正如埃利安精准预判，那辆白色货车司机果然试图倒车脱困，右侧露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隙！就在他转动方向盘，下意识看向左侧后视镜的瞬间——

西里尔指尖微动，一股微弱气流精准地卷起一小撮沙尘，糊在了货车左侧后视镜上！

咚！咚！咚！阿黛拉在上面用拳头猛捶车顶，发出巨大的、如同引擎内部零件崩坏的噪音！

货车司机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视野受阻和异响惊得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切入！”埃利安的声音冰冷如刀锋！

轰——！

K-7那台老迈的引擎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咆哮！巨大的车身在埃利安精准的操控下，如同一条笨重却狡猾的钢铁巨蟒，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猛地插入了那稍纵即逝的狭小空隙！

吱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K-7庞大的车身几乎贴着白色货车的车厢擦过！带起的风压让货车猛地摇晃了一下！

“漂亮！”菲力在车厢里激动地大喊。

“数据完美！擦碰距离：0.3米！毫厘不差！”里奥的声音充满赞叹。

艾莎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看着K-7成功挤到了前一辆车的后面，虽然依旧在堵车长龙中，但至少前进了三个车位！

埃利安面无表情地稳住车身，重新挂入空档。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清冷：“记录：成功超车一辆。节省时间：约三分钟。继续观察。”

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只是日常训练。

车厢内，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队长这路怒症…是开了战斗模式吗？！

而这场由惰性残渣引发的、地狱般的堵车之旅，以及埃利安那深藏不露、一旦爆发便惊世骇俗的路怒症，才刚刚拉开序幕。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蜗牛司机、更混乱的路况、以及队长那随时可能引爆的、用最优雅词汇构成的最暴烈怒火。

成功挤进前三个车位的K-7，仅仅是脱离了最末端的绝望，前方依旧是望不到头的钢铁洪流，以每分钟蠕动几米的龟速前进。空气里劣质燃料的臭味、引擎的轰鸣、喇叭的嘶吼、以及司机们越来越不耐烦的咒骂，混合成一首令人窒息的“公路交响曲”。

驾驶室内的低气压如同实质。埃利安双手紧握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的坐姿依旧笔挺如标枪，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锁定着前方每一寸可能移动的空间和每一个可能造成阻碍的“变量”。

他不再说话，只有嘴唇紧抿成一条冰冷僵硬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得如同刀削斧凿。每一次前方车辆的毫无征兆减速、每一次旁边车辆试图加塞未遂造成的混乱、每一次喇叭的无意义长鸣，都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上，让它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

洛伦佐早已收起了书本，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身边这位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甚至还优雅地调整了一下领结的位置，仿佛在等待一场精彩戏剧的**。

车厢里，气氛则复杂得多。菲力捂着耳朵，一脸生无可恋：“我的天…这喇叭声…我感觉我的脑浆都在共振…里奥，有没有隔音耳塞？”

里奥在便携终端上疯狂操作：“我正在分析噪音频率尝试生成反相波抵消…理论上可行，但需要时间…而且这破车的音响系统可能撑不住…”

艾拉脸色发白，紧紧抓着车厢壁的扶手：“这…这比训练还累…”

西里尔闭着眼，眉头微蹙，显然也在努力屏蔽噪音。

琉娜指尖凝聚的水流微微波动，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艾莎冰蓝色的眼眸望着车窗外停滞的钢铁洪流，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周身萦绕的寒气似乎比平时更浓郁了一丝，仿佛在对抗外界的燥热与混乱。

伊莱文则努力对抗着颠簸和噪音，同时分心感受“星火”核心在维持身体平衡时的微妙反馈。他偷偷观察着驾驶室隔板，仿佛能穿透钢板感受到队长那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就在这时，新的“变量”出现了。

一辆涂装得花里胡哨、车顶上架着巨大低音炮的敞篷跑车，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几乎停滞的车流缝隙中疯狂地左冲右突。它的司机是个染着荧光绿头发、戴着夸张墨镜的国外年轻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个扩音喇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对着窗外大喊大叫：

“前面的！动一动啊！乌龟投胎吗？！知不知道老子这车一秒钟几十万上下？！耽误了老子去‘锈蚀狂欢节’泡妞，你们赔得起吗？！让开！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他一边喊，一边疯狂地按着改装过的、声音堪比防空警报的喇叭，同时试图从K-7庞大的车身和旁边一辆满载钢管的平板拖车之间那不足两米的缝隙里强行挤过去！

“操！”车顶的阿黛拉第一个爆了粗口，“哪来的小杂毛？！找死是吧？！”她甚至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武器，摸了个空才想起这里是中国。

埃利安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那辆跑车鲁莽的行为不仅可能剐蹭到K-7，更可能撞上旁边那辆摇摇晃晃的钢管车，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他几乎是本能地猛踩刹车，同时向左急打方向，试图用K-7庞大的车身封死那个危险的缝隙！

K-7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庞大的车身猛地横移！车厢里的人再次被巨大的惯性甩向一侧！

“哇靠！又来？！”菲力惨叫。

“队长小心！”艾拉惊呼。

西里尔瞬间用气流裹住自己和身边几人。

艾莎的轮椅被寒气牢牢钉在地板上。

伊莱文死死抓住扶手，“星火”核心爆发出更强的支撑力，才没让他撞到厢壁上。

K-7险之又险地卡住了位置，将那辆疯狂的跑车死死挡在外面！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司机荧光绿头发下的汗珠和惊愕表情。

“Fuck you, big asshole! move your **ing tank!”（操你大爷的大块头！挪开你他妈该死的坦克！） 绿毛小子气急败坏，挥舞着拳头，用扩音喇叭对着K-7驾驶室狂喷污言秽语，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挡风玻璃上。

这一下，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埃利安猛地抬起头！

镜片后的双眼，不再是冰冷锐利，而是燃烧着两团压抑了太久、终于冲破冰封的、名为“路怒”的熊熊烈火！

那火焰炽热、狂暴、带着毁灭一切挡路蠢货的滔天怒意！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冷静指挥官”的克制面具彻底崩碎，被一种混合了极致厌恶、狂暴戾气和被彻底激怒的狰狞所取代！

他动作快如闪电，再次狠狠拍下那个车载扩音器的按钮！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顿，没有组织优雅刻薄的词汇，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怒火、所有对这条该死公路、这群该死司机、这辆该死破车、以及这个不知死活的绿毛杂碎的滔天恨意，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熔岩，伴随着最原始、最狂暴、最粗俗的词汇，喷薄而出！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嘲讽，而是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通过功率全开的扩音器，炸雷般响彻整片拥堵的区域，甚至盖过了所有的喇叭声和叫骂：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你个染着屎绿色头发、脑子里塞满变异苔藓的智障玩意儿！”

第一句咆哮就震得车厢玻璃嗡嗡作响！菲力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艾莎冰蓝色的眼眸猛地睁大，一丝清晰的错愕浮现在她万年冰封的脸上。洛伦佐挑了挑眉，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艺术品的诞生。

“开个破铜烂铁就以为自己是秋名山车神了？！你他妈连怎么用转向灯都不知道吧？！驾照是拿你妈的呕吐物贿赂考官换来的吗？！”

“挤？！还他妈想挤？！你眼珠子长在屁眼上了看不见前面是钢管车？！你他妈是想用你那塞满废料的脑袋去试试钢管硬度，还是想用你那辆废铁棺材给老子表演个原地爆炸的艺术？！”

“一秒钟几十万上下？！你他妈去阴间当冥币印钞机都没人要！还锈蚀狂欢节？！就你这副被辐射蟑螂啃过的尊容，去了也只能给那些变异舞娘当脚垫！”

“再他妈按一下你那比放屁还难听的喇叭！再他妈敢把你这颗发霉的绿藻脑袋伸出来喷粪！老子现在就下车！用K-7的排气管给你那发育不良的小脑做一次免费的、深入的、他妈的高温蒸汽消毒！保证把你脑子里那点可怜的、用来意淫的浆糊都他妈蒸熟！”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回你那辆移动垃圾堆里！把嘴缝上！把手从方向盘上剁下来！然后祈祷你他妈这辈子都别在老子面前再出现！否则老子见你一次！用车轮碾碎你那堆废铁一次！听清楚了吗？！绿毛龟孙子！要不然小心等你回国，我给你送点惊喜！”

“FUcK YoU ANd thE pAthEtIc hUNK oF JUNK YoU RodE IN oN! Now GEt thE FUcK oUt oF mY SIGht bEFoRE I mAKE YoU!”（操你和你那辆可悲的破烂！现在立刻从老子眼前消失，否则老子让你消失！）

最后一句咆哮带着破音，如同受伤野兽的终极嘶吼，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前方那辆绿毛跑车的司机，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茫然，手里的扩音喇叭“哐当”一声掉在车厢里。周围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像是被集体掐住了脖子，瞬间哑火。连远处隐约的叫骂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被这辆破旧军用卡车里传出的、如同地狱魔神降临般的狂暴怒骂彻底震慑住了！

车厢内，死一样的寂静。

菲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鸵鸟蛋，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石化在原地。

艾拉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身体因为震惊和想笑而剧烈颤抖。

西里尔睁开眼，墨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愕，这是他第二次次认识他们的队长。

琉娜指尖的水流彻底失控，化作一小滩水渍落在车厢地板上，她本人也处于呆滞状态。

艾莎冰蓝色的眼眸里，那亘古的冰寒彻底被击碎，只剩下纯粹的、毫不掩饰的震惊。她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仿佛想确认声音的来源。

车顶的阿黛拉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比刚才更癫狂、更响亮的狂笑，用力捶打着车顶钢板：“哈哈哈哈哈哈！！！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呱呱叫！埃利安！老娘他妈爱死你了！对！就这么骂！骂死这群不长眼的杂碎！爽！！！”

副驾驶的洛伦佐，终于忍不住，优雅地用手帕掩着嘴，肩膀疯狂地抖动起来，低沉的笑声从手帕后闷闷地传出：“精彩…太精彩了…亲爱的埃利安…我从未如此…欣赏过一场…如此酣畅淋漓的…语言艺术表演…这简直是…路怒症领域的…史诗级咏叹调…”

而风暴的中心——埃利安，在咆哮完最后一个单词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猛地靠回椅背，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暴跳，汗水浸湿了鬓角。他抬手，有些粗暴地扯了扯领口，仿佛那精致的领口扼住了他的呼吸。

镜片后的双眼依旧燃烧着未熄的怒火，但那狂暴的戾气正在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宣泄后的虚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辆被他骂傻了的绿毛跑车，对方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再也不敢动弹分毫，甚至畏畏缩缩地试图往后倒车，远离这尊煞神。

埃利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气血。他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然后，他再次挂上档位，声音嘶哑、冰冷，却恢复了一丝属于指挥官的平稳，对着通话器说道：

“障碍清除。目标：前方十五米处，那辆红色油罐车左侧空隙。预计其司机因惊吓反应迟钝。准备切入。所有人，抓稳。”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粗口风暴从未发生过。

车厢里，众人如梦初醒，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般的震撼和对队长“全新认知”的敬畏。菲力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我…我以后绝对不在队长开车的时候废话…”

艾拉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队…队长生气…好可怕…”

西里尔默默点头，重新闭上了眼，但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抽搐。

琉娜重新凝聚起水流，动作有些僵硬。

艾莎缓缓靠回轮椅背，冰蓝色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驾驶室隔板，眼底的震惊缓缓沉淀，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那里面似乎有惊愕，有一丝极淡的…同情（对埃利安遭遇的感同身受？），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了然？仿佛冰山终于窥见了深藏海底的火山真容。

伊莱文则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队长那冰山外表下蕴藏的恐怖能量。

那狂暴的怒吼，虽然粗俗，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宣泄般的穿透力，让他莫名地觉得…有点爽？尤其是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绿毛小子被骂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后的“星火”核心，感觉它似乎也传递来一丝微弱的、赞同般的波动？好吧，是被吓着的，引力乱了。

在埃利安这惊天一骂的“淫威”震慑下，接下来的路程竟然诡异地顺畅了不少。周围的车辆仿佛都知道了这辆破旧K-7里坐着一尊随时可能爆发的“路怒魔神”，纷纷自觉地保持了“安全距离”，甚至主动让出一点点空间。虽然依旧缓慢，但至少不再有白痴敢随意加塞或挑衅了。

经历了漫长如一个世纪的煎熬，K-7运输车终于如同跋涉千里的老骆驼，喘着粗气，浑身散发着机油和怨念的气息，抵达了目的地——黑石矿坑。

这里比想象中更加荒凉破败。巨大的露天矿坑如同大地的伤疤，裸露着灰黑色的岩层。废弃的矿车轨道锈迹斑斑，几台早已化作废铁的巨型挖掘机骨架歪斜在矿坑边缘，在昏黄的夕阳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淡淡的、如同硫磺混合着臭氧的奇特气味——那是次级空间湮灭后的残留气息。

按照科研部提供的坐标，基石小队很快在矿坑底部一处相对平坦的凹陷地带，找到了此次任务的目标——七块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散发着微弱幽蓝色光芒的晶体碎片。它们嵌在松散的矿渣里，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确实如校长所说，能量波动微弱得可怜，甚至不如一块强光手电筒的电池。

“就这？”阿黛拉第一个跳下车，熔金色的眼瞳扫过那些不起眼的“石头”，一脸嫌弃，“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搬这几块破石头？科研部那帮人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阿黛拉，注意言辞。”洛伦佐优雅地整理着丝绒礼服的下摆，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灰尘，“存在即合理。或许在微观层面，它们蕴含着宇宙的终极奥秘呢？” 他走到一块最大的晶体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埃利安也下了车，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在公路上那个狂暴的魔神只是众人的幻觉。他推了推眼镜，打开便携扫描仪：“目标确认：惰性帷幕残渣，能量读数稳定，无辐射泄漏，无活性污染迹象，好吧，正如校长所说连蟑螂吃了都得它屁事没有，这玩意多倍稀释到一定程度了。状态：安全。开始回收作业。菲力，西里尔，准备搬运设备。”

所谓的搬运设备，就是几个带有缓冲内衬的合金收纳箱和几副手套。

“得嘞！终于能活动活动筋骨了！”菲力摩拳擦掌，第一个跳过去，伸手就去抓一块巴掌大的晶体。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晶体表面的瞬间！

滋啦——！

一道极其微弱的、如同静电般的蓝色电弧，毫无征兆地从晶体表面弹出，击打在菲力的指尖！

“嗷！”菲力如同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缩回手，甩着手指，“我靠！什么鬼？！不是说惰性吗？怎么还带电？！”

众人都是一惊。

埃利安镜片寒光一闪，扫描仪立刻对准那块晶体：“能量读数无异常波动。电弧强度：微弱，不足以造成伤害。原因不明。可能是静电积累或微弱的残余能量场效应。戴好绝缘手套操作。”

“切，吓我一跳。”菲力嘟囔着，老老实实戴上厚实的绝缘手套，这次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晶体拿起，放入收纳箱。果然，再无异状。

其他人也纷纷戴上手套开始作业。阿黛拉动作最粗暴，拎起一块足球大小的晶体，像扔铅球一样“哐当”一声丢进箱子，引得里奥一阵大呼小叫：“轻点！阿黛拉！摔碎了怎么办！科研部要的是完整样本！”

“破石头哪有那么容易碎！”阿黛拉不以为然。

琉娜和艾拉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晶体放入缓冲内衬中。西里尔则操控气流，将几块位置刁钻的晶体稳稳托起，送入箱子。

伊莱文也尝试着参与。他走到一块脸盆大小的晶体前，戴上手套，弯腰，集中精神调动腰背和腿部的力量，配合“星火”的支撑，稳稳地将它抱起。虽然重量不轻，但还在承受范围内。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新奇：“感觉…凉凉的，有点滑。”

艾莎没有动手，她操控轮椅停在稍远处，冰蓝色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回收过程。当菲力被电到时，她指尖萦绕的寒气似乎波动了一下。当伊莱文成功抱起那块晶体时，她的目光在他挺直的脊背和稳定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

回收过程总体顺利，除了菲力又被另外两块晶体“静电”了两次，骂骂咧咧之外，并无意外。七块晶体很快被妥善安置在K-7宽敞冰冷的后车厢里，用缓冲材料和铁链固定好。

“任务目标回收完成。”埃利安合上最后一个收纳箱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准备返程。”

“返程？！”菲力哀嚎一声，“还…还要开回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绝望的堵车长龙。

阿黛拉也皱起眉头：“妈的，想到还要跟那群白痴司机挤一路，我就头疼。”

洛伦佐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远处翻滚的、颜色不祥的云层，优雅地提醒：“亲爱的队长，似乎要变天了。根据气象数据，返程路线可能会遭遇强对流天气。而且…我建议，为了我们所有人的神经健康，或许可以考虑绕行一段路？虽然距离稍远，但据说那条旧铁路线废弃多年，路况可能…相对清净。”

埃利安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矿坑昏暗的光线。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任务时限、天气风险、车辆状况以及…最重要的，他那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消耗战的神经承受力。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同意绕行方案。目标：经由旧铁路线返回基地。预计增加里程八十公里。优先保证样本安全和…”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坚决，“…行车安全。立刻出发。”

他转身走向驾驶室，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似乎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他知道，旧铁路线意味着未知的路况、可能的障碍、更长的颠簸…但至少，那里不会有密密麻麻的车辆和层出不穷的**傻逼司机**了。

为了基石小队仅存的理智，尤其是他自己的，为了那几块该死的“破石头”能完整交差，也为了不再让车厢里那群家伙见识到自己更“狂暴”的一面…这条更远、更荒凉的路，成了唯一的选择。

K-7再次发出沉重的咆哮，如同疲惫的巨兽，调转车头，驶离了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黑石矿坑，一头扎向暮色渐沉、风起云涌的荒原深处。旧铁路线的未知与挑战，在等待着他们。

而车厢里那七块看似无害的“垃圾”，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其内部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幽蓝光芒，似乎随着车辆远离矿坑而极其缓慢地…黯淡了一丝？仿佛失去了某种无形的维系。当然得排除正在玩崩铁的伊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