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我可以拨动引力 第3章 到达与暴露本性的校长

暴雨冲刷后的第七十二小时，天空澄澈得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伊莱文驱动轮椅，碾过公寓楼下湿漉漉的水泥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乘车来到了机场。

他穿着普通的深灰色连帽衫，脚边放着一个不大的黑色背包，里面只有几件必需品和母亲硬塞的常用药。

口袋里，那枚边缘带着锯齿的青铜徽章，紧贴着大腿，冰凉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行的荒诞与真实。

菲力那幸灾乐祸的“座驾”和帕西瓦尔沉甸甸的警告，像两个小人在他脑子里打架。

约定的时间，分秒不差。

就在手机屏幕数字跳动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低鸣毫无征兆地响起。头顶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而是光线被一个庞然巨物彻底吞噬！

伊莱文猛地抬头。

一架颠覆了他所有想象的飞行器，正以绝对违反常理的姿态，悬停在机场正上方不足百米的高度！

它通体覆盖着深沉的哑光灰，线条流畅得如同被风打磨了亿万年的水滴，看不到任何翅膀或螺旋桨。阳光落在它光滑的表面，只映出冰冷坚硬的质感，没有丝毫反光。

没有喷射气流，没有引擎轰鸣，它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悬停着，投下的巨大阴影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嗒。”

一声轻微的气密声响。飞行器光滑的腹部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倾斜、光滑的银色坡道无声地延伸下来，末端精准地落在伊莱文轮椅前方。

坡道口，站着一个身影。深蓝色紧身制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面容冷峻如大理石雕塑，一头醒目的银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冰蓝色，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瞳孔深处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细密的、幽蓝的数据流光无声流淌。左臂上，佩戴着和伊莱文徽章同款的臂章。

“伊莱文·阿斯特？”无机质般冰冷平稳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性别，“后勤部接引专员，‘信标’。请登机。身份核验稍后进行。”冰蓝色的目光扫过轮椅，“稳定装置已激活，通行安全。”

信标侧身让开通道，动作标准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伊莱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和莫名的紧张。他驱动轮椅，小心翼翼地驶上那道光滑的银色坡道。

就在前轮接触坡道的瞬间，一股温和但异常强大的力量从下方传来，如同无形的磁力，将整个轮椅牢牢吸附在坡道上，纹丝不动。这就是所谓的“稳定装置”？感觉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稳稳托着。

舱门在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外界。眼前是一条同样银灰色的笔直通道，光线柔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金属冷却后的混合气味，干净、冰冷。

通道尽头，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更像一个舒适的休息舱。几张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固定在舱壁旁，中央有张小圆桌。巨大的舷窗如同超高清屏幕，正显示着舱外急速缩小的城市景象。

信标走到舱壁操作面板前，冰蓝色的眼睛直视扫描光束。“接引目标：伊莱文·阿斯特。通行凭证识别……”臂章发出轻微嗡鸣。

嗡！

一道柔和的蓝光扫过伊莱文全身。口袋里的青铜徽章微微发热，透出一层微弱的银白光晕，与扫描光束呼应后熄灭。

“身份核验通过。欢迎登临‘信天翁’系列穿梭艇，虽然这是一个实验品，但是载人还是正常的，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快。航程约3小时。目的地：已加密。航行期间请保持静默，非必要不离座。”

信标指了指靠窗一张明显预留了轮椅位置、配有约束带的座椅：“你的位置。航行即将开始，请固定好。”他顿了顿，冰蓝的数据流在瞳孔深处闪烁了一下。

“根据帕西瓦尔的报告和校长指令，抵达后你将立刻适配‘阿特拉斯’抑制器。在那之前，”他的目光在伊莱文身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特别看管的物品，“请务必保持平静，避免任何……能量波动。”

伊莱文沉默地驱动轮椅滑过去，拉过银色约束带，将自己和轮椅牢牢固定在底座上。“咔哒”一声，冰冷的金属扣锁紧。

他看向舷窗，窗外熟悉的城市正以惊人的速度缩小、模糊，转瞬间化作一片遥远的色块。

穿梭艇在爬升，却平稳得如同静止。脚下庞大的蓝色星球，以一种全新的、令人敬畏又疏离的角度展现在眼前。

窗外是浩瀚的云海和深邃的太空，屏幕角落跳动着高度、速度等冰冷的参数。巨大的不真实感攫住了他。

三个多小时的航行，在绝对的平稳和死寂中流逝。当舷窗外壮丽的星球弧线被翻滚的无边云海取代时，信标的声音再次响起：“进入学院外围空域。准备着陆。请再次确认约束。”

穿梭艇开始下降，穿行于浓厚的乳白色云层。几分钟后，微微一震。窗外浓郁的白色瞬间褪去。

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撞入眼帘。

下方，不是深山古堡，而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奇幻之城！无数造型奇特的银白色建筑，如同巨大的水晶簇，错落有致地漂浮着！

一座无法形容其高度的巨塔拔地而起，塔身是深邃的星空蓝，顶端没入云雾，仿佛支撑着苍穹。

塔身表面流淌着瀑布般的能量光带，如同活物的血脉。

穿梭艇平稳地滑向其中一座悬浮在边缘、形似倒置金字塔的银白建筑。建筑底部平坦宽阔，显然是个飞行平台。平台边缘，几个身影早已等候。

舱门开启，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涌入。伊莱文解开约束带，驱动轮椅滑出舱门。

“哟吼！欢迎光临怪胎之家，重力小子！”一个熟悉又欠揍的声音率先响起。菲力·奥利弗斜靠在一根的银色立柱旁，嘴里叼着根草茎，身上还是那件印着咧嘴霸王龙的连帽卫衣，青铜徽章歪歪扭扭地别在胸口。

他旁边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年轻女性，穿着利落的深绿工装裤和米白短夹克，亚麻色长发扎成马尾，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她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温和的笑意，友好地对伊莱文点了点头。

“菲力，注意点。”温和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无奈，“你好，伊莱文，我是艾拉，植物系的助教，也是你暂时的引导员。”

她的声音如同林间清泉，有种抚平躁动的力量。她指了指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乱得像鸟窝、戴着厚眼镜的瘦高青年，“这位是雷蒙德，装备部的部长，负责给你戴上‘紧箍咒’。”

雷蒙德似乎刚从某个复杂的念头里回神，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新生‘重核’？引力方向？初次失控差点把老帕西的胡子吓飞？哦豁，有挑战性！跟我来，小家伙，你的‘阿特拉斯’已经等不及要上岗了！”

他搓着手，一脸看到稀世珍宝的兴奋，转身就朝平台内部一道滑开的银色门走去。

“喂！雷蒙德！你吓着新同学了！”艾拉无奈地喊了一声，随即对伊莱文露出歉意的笑容，“别担心，雷蒙德只是……对技术太热情。‘阿特拉斯’抑制器是学院最好的安全保障之一，非常可靠。”她示意伊莱文跟上。

菲力笑嘻嘻地凑过来，很没形象地趴在伊莱文轮椅的推手上：“走走走，带你去开开眼！装备部那地方可有意思了，上次有个玩磁力的家伙失控，差点把雷蒙德的宝贝吸铁石变成废铁疙瘩，哈哈！”

一行人穿过平台，进入到金字塔建筑内部。空间巨大，光线明亮柔和，银白色的墙壁反射着冷光。

各种穿着奇特制服或常服的学生、教员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臭氧、植物清香、金属冷却剂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能量气息。伊莱文看到：

一个红发如火少女，指尖跳跃着一缕流动的赤金色火苗，化身“焊武帝”精准地灼烧着金属板上的微小焊点，发出“滋滋”轻响。

一个气质清冷的白袍少女，掌心悬浮着高速旋转的晶莹冰晶，周围空气凝结薄霜。

一个皮肤泛着金属光泽的魁梧男生，轻松举起巨大的合金块放下，地面微震。

旁边一个戴护目镜的娇小女生，指尖跳跃蓝色电火花，引导着流入电路模型。

这里是怪胎的巢穴，也是奇迹的摇篮。每一种奇特的能力背后，似乎都对应着某种被理解和掌控的力量。

伊莱文沉默地看着，心中那点因能力而生的恐惧和疏离感，奇异地被一种冲击感和隐约的归属感取代。

他们乘坐一部完全透明的升降梯急速下降，外面是错综的管道和穿梭的小平台。最终停在一扇标注着深红“Ω”符号的厚重合金大门前。大门无声滑开，更浓郁的金属和臭氧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巨大空间——装备部核心。穹顶高耸，粗大的银色管道如同巨蟒盘绕，闪烁着各色指示灯。

巨大的全息屏幕悬浮半空，显示着复杂的能量图谱和滚动数据。技术人员在各种精密仪器间忙碌，空气里充斥着设备嗡鸣、提示音和快速的交谈。

“这边！新鲜的血液！”雷蒙德的声音穿透噪音。他站在一个由数圈环形金属臂组成的复杂装置前，装置中央悬浮平台上，静静躺着一个手环。

手环主体是深沉的哑光灰，表面流淌着细微的、液态金属般的银白光纹，内部似乎嵌着复杂的结构。旁边悬浮着旋转的青铜色的利剑——艾瑞安徽记。

“当当当！‘阿特拉斯-IV’型重力抑制器！专为你这种‘重量级’选手打造！”雷蒙德张开双臂，如同展示绝世宝物，“它能实时盯着你的小脑瓜，在你那狂野的‘重力场’想搞破坏——比如把食堂变成无重力蹦床或者捏个小黑洞玩玩——之前！”

他做了个狠狠勒紧的动作，“——温柔又坚定地把它按回去！就像给狂奔的犀牛套上高科技项圈！当然，我是开玩笑的，以你现在的能力捏出黑洞是不可能的。”

菲力在一旁吹了个口哨：“酷！不过重力小子，戴上这玩意儿，以后想飘起来偷拿高处零食的梦想可就破灭喽！”

艾拉瞪了菲力一眼，转向伊莱文，语气温和郑重：“伊莱文，抑制器是必要的安全措施，尤其在你能完全掌控之前。它能保护你，也能保护别人。适配过程可能会有点……侵入感，但雷蒙德技术很好。”

伊莱文看着平台上那个流淌着银白光纹的冰冷手环。它代表着束缚，也代表着在这个危险而奇妙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可能。他点了点头，驱动轮椅靠近。

“好样的！”雷蒙德打了个响指，操作台亮起复杂的光屏。“放轻松，就当被小蜜蜂蜇了一下……呃，可能比蜜蜂蜇要稍微带劲那么一点点。”他手指飞快操作。

悬浮平台旁的机械臂启动，探出细长探头，前端亮起柔和的蓝光，开始扫描伊莱文全身。蓝光扫过之处，皮肤微微发麻。

“神经接驳点定位……锁定！”雷蒙德语速飞快。悬浮平台上的抑制器手环自动浮起，飘向伊莱文的右手腕。

当那冰冷的金属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嗡！！！

伊莱文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塞进了一口被巨锤敲击的青铜钟里！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刺痛感，并非来自皮肤，而是直接刺入意识深处，仿佛无数冰冷的针沿着脊椎瞬间扎进大脑。

视野瞬间被刺目白光充斥，耳中只剩下高频的尖锐嘶鸣！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轮椅扶手，指关节发白！轮椅骨架也发出细微的高频震颤！

“接驳中……稳定剂注入！”雷蒙德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

一股温和清凉的液体流顺着那些“针”涌入大脑，瞬间抚平了部分剧痛。白光和嘶鸣如潮水般退去。伊莱文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后背。他低头看向手腕。

深灰色的手环已稳稳套在腕骨上，尺寸完美贴合。液态金属般的银白光纹缓缓流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个冰冷沉重的枷锁，深深嵌入了他对“重量”的感知中。

之前那种能轻易“感觉”到轮椅、大地引力的敏锐触感，此刻被一层厚重坚韧的“膜”隔绝了。力量被拘束在体内，变得沉重迟滞。

“感觉如何？”雷蒙德凑过来，眼镜片反射着兴奋的光，“是不是感觉脑子里那场宇宙大爆炸被强行静音了？别担心，正常反应！抑制器正在学习你的信号模式，建立防火墙。以后它会越来越‘懂事’的！”

他指了指手环旁的虚拟投影，上面显示着代表伊莱文精神状态的淡蓝人形轮廓，周围代表引力波动的红色能量被死死压制在一条稳定的蓝色基准线下。

“现在，”雷蒙德拍拍手，“只要你不打算用意念压扁一座山或者把自己变成人形秤砣，这玩意儿都能把你拉回安全区。危险品初步封装完毕！艾拉，带他去见校长吧，老家伙估计等得咖啡都凉了！”

艾拉点点头。菲力却突然指着装备部另一侧一个巨大的透明隔离窗，兴奋叫道：“快看！‘冰公主’放大招了！”

众人望去。隔离窗内空间巨大，覆盖着白色抗冲击材料。中央站着的正是那个气质清冷、操控冰晶的白袍少女——艾莎。此刻，她双手虚抬，掌心向上。

在她身前，悬浮着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完美无瑕的冰蓝色巨球！球体内部并非实心，而是呈现出万花筒般复杂的结晶结构，无数细小冰晶在其中高速旋转碰撞！惊人的寒意弥漫，连厚重的隔离玻璃外侧都凝结了厚厚白霜。

少女闭着双眼，睫毛挂霜，伸出双手，巨大的冰晶球开始旋转，表面浮现玄奥纹路。球体内部，高速运动的冰晶结构骤然改变！

瞬间排列组合成成百上千根笔直、锐利的冰棱长矛！矛尖全部指向空间尽头一块半米厚的复合装甲标靶！

“霜语咏唱·冰棘森林，怎么样？我取得好听不？”菲力小声说，带着敬畏，“乖乖，这可比上次冻住食堂大门狠多了…”

少女双眼猛地睁开！冰蓝瞳孔里仿佛有暴风雪肆虐！

嗤嗤嗤嗤——！

尖锐的破空声连成一片！千百根冰棱长矛如同被强弩齐射，化作一片致命的蓝色寒光流星，撕裂空气，狠狠攒射向装甲标靶！

轰！咔嚓！滋啦——！剧烈的撞击、撕裂、爆裂声混杂！厚实的装甲瞬间被洞穿出无数孔洞，布满蛛网裂痕，内部结构被狂暴的低温冲击和物理穿刺双重破坏，最终“哐当”一声，碎裂成无数冒着寒气的金属块！

攻击结束。少女缓缓放下双手，微微喘息，寒气收敛。巨大的冰晶球随之消散，化作冰尘飘落。隔离空间内一片狼藉，地面覆盖厚厚冰屑。

“啧啧，‘冰公主’对冰的掌控越来越吓人了。”雷蒙德推了推眼镜，满是赞叹，“下次得给她换更硬的靶子了。”

艾拉轻轻拉了拉出神的伊莱文：“走吧，校长在等了。”

一行人离开喧嚣冰冷的“熔炉”，回到明亮主通道。抑制器的冰冷和刚才震撼的冰晶穿刺场景在伊莱文脑中交替。这个学院，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复杂和危险。

透过车车窗，道路下方是云雾缭绕的森林、波光粼粼的湖泊，以及远方那座支撑天穹的星空蓝巨塔。空气清新，带着草木和淡淡的能量气息。

汽车最终停在一座悬浮于巨大湖泊中央的银白色建筑前。建筑优雅如半朵盛开的莲花，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将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这里异常宁静，只有风声和水波轻拍。

“校长办公室到了。”艾拉轻声说。菲力伸个懒腰：“你们去吧，我去食堂检查新口味的布丁！”哼着不成调的歌溜走了。

厚重的木质大门无声滑开。里面空间宽敞明亮，布置却出人意料的……生活化？或者说，充满个人痕迹的凌乱。

巨大的落地窗前是宽大的实木书桌，堆满文件、书籍、奇特的石头、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和一个啃了一半的三明治。

书桌旁地上，随意扔着一件厚厚的、毛茸茸的白色外套，看起来像是极地探险用的，旁边还有个歪倒的企鹅玩偶。

而房间的主人——克洛诺斯校长，此刻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

他脱去了昂贵的深灰西装，只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蓝色高领毛衣，衬得身形挺拔。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

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专注地望着窗外宁静的湖面和远方的巨塔，午后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温暖光晕，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得的慵懒闲适。

艾拉轻轻咳了一声：“校长，伊莱文·阿斯特到了。”

克洛诺斯缓缓转过身。深棕色的眼眸扫过伊莱文，目光在他右手腕上那个流淌着银白光纹的“阿特拉斯”抑制器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玩味的弧度。

“啊哈，我们刷新了新生失控能量纪录的小朋友。”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悦耳的大提琴音色，但此刻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怨念。“欢迎来到艾瑞安。感觉如何？‘阿特拉斯’的怀抱够不够‘温暖’？”

他端着咖啡杯，踱步到那张杂乱的书桌后，却没有坐下，而是嫌弃地用脚尖拨了拨地上的企鹅玩偶，又瞥了一眼那个啃了一半的三明治。目光再次投向伊莱文，带着审视。

“让我想想……”克洛诺斯微微歪着头，手指轻敲咖啡杯壁，语气充满了戏剧性的控诉，“七天前，我正穿着这件可爱的、毛茸茸的企鹅装（他用下巴点了点地上那件白色外套），在南极！零下二十五度的纯净天堂！距离那些摇摇摆摆的帝企鹅不到五公里！我刚刚钓上来一条肉质鲜美的南极鳕鱼，正准备让船上的大厨给我做一份完美的香煎鱼排，再配上我珍藏的那瓶……嗯，年份相当不错的红酒……”

他顿了顿，深棕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看向伊莱文的目光里充满了“都是你害的”的无声谴责。

“然后！”克洛诺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夸张的痛心疾首，“我那个万恶的工作终端就响了！不是普通的提示音，是最高级别的‘S级新生原地爆炸’警报！那声音尖锐得差点把我从甲板上震进冰海里喂鱼，手里的咖啡都洒在了我新买的企鹅拖鞋上！”

他放下咖啡杯，双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伊莱文：“你知道吗，小家伙？那一刻，我看着终端上那条快冲破天花板的能量读数曲线，看着帕西瓦尔发来的报告里那句‘场面惨烈，能量惊人’……我的香煎鳕鱼！我的好酒！我那没有文件、没有爆炸、没有捣蛋鬼的完美假期……啪！全泡汤了！”

他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那半个三明治又跳了跳。

“我穿着这身可笑的毛绒装（他又嫌弃地踢了踢外套），顶着能把人冻成冰雕的寒风，冲进驾驶舱，用最快的速度把那艘慢悠悠的破船开回补给站，然后跳上‘信天翁’，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赶回来！”

克洛诺斯摊开手，一脸的生无可恋，“紧赶慢赶，总算在你第一次尝试把自家客厅变成无重力游乐场的时候，及时赶到，把你那狂躁的‘小宇宙’强行按了回去。顺便，还客串了一把清洁工和……嗯，社区送温暖专员？”

他拿起咖啡杯，狠狠灌了一大口，仿佛要浇灭心头的怒火。

“所以，伊莱文·阿斯特，”克洛诺斯放下杯子，身体重新站直，脸上那夸张的控诉表情瞬间收敛，恢复了他惯有的、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深棕色的眼眸如同古井，清晰地映出伊莱文有些无措的脸。

“作为直接导致我损失了半条顶级鳕鱼、一瓶好酒，以及整整三天宝贵假期的‘罪魁祸首’……”他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意味深长的弧度，“你最好祈祷自己这块原石，值得我提前结束假期赶回来打磨。”

“否则，”克洛诺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如同命运的低语，“我不介意亲自把你扔进沉星湖最深的地方，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水压’。”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随意地翻了翻：“艾拉，带他去‘沉星湖’边的7号独立小屋。那儿清净，离教学区远，就算他半夜梦游搞出点动静，也不至于把隔壁宿舍震塌。手续文件会发给你。”

“是，校长。”艾拉恭敬应道。

克洛诺斯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咖啡杯，目光投向窗外宁静的湖面，只留给伊莱文一个挺拔而疏离的背影。

阳光在他金色的发梢和深蓝色的毛衣上跳跃，却驱不散那背影透出的、掌控一切的冰冷力量感。

“如果你失控的话，最好把整个沉星湖都给我毁掉，这也算得上是我的宿愿了。”他嘟囔道。

艾瑞安学院的生活，伴随着校长先生对南极假期的沉痛悼念，正式拉开了帷幕。伊莱文驱动轮椅，跟在艾拉身后，滑出校长办公室。

手腕上的“阿特拉斯”抑制器，流淌着冰冷的银白光纹。窗外，沉星湖的湖水倒映着悬浮的都市和星空巨塔，波光粼粼，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