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我可以拨动引力 第87章 它能有我热

北极的时光，在日复一日的巡逻、清扫、冥想与基地维护中，仿佛被拉长的极光，缓慢而深刻地流淌着。

“冰铸壁垒”前哨站早已不再是那个刚刚拼凑起来的金属盒子，它已然成为了基石小队在这片广袤白色荒漠中坚实、可靠，甚至带上了一丝“家”的意味的堡垒。

外部是亘古不变的严寒，是潜藏在冰隙与幽蓝海水下的未知危险，是风中偶尔带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残渣腥气。

而内部，则充满了生活的嘈杂与生机——仪器设备稳定运行的低声嗡鸣、保养装备时的金属摩擦声与能量调试的细微滋滋声、队员们偶尔的交谈争论或笑闹、以及那只被正式命名为“巴克”的北极熊幼崽日益壮硕、愈发活泼好动所制造出的各种动静。

小家伙已经完全适应了基地的生活节奏和这群两脚兽的存在模式。它身上的残渣污染痕迹，在伊莱文日复一日极其精细的引力剥离清理和艾拉利用实验室设备精心调配的特殊营养剂共同作用下，已经淡化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

虽然眼眸深处那抹如同烙印般的赤红仍未完全褪去，在极光特别绚烂或外部能量波动剧烈时，它偶尔也会莫名地焦躁低吼，用尚未长成的利爪刨刮地板，但绝大多数时候，它就是一个精力过剩、好奇心爆棚、胃口好得能吞下一整条冻鱼的普通北极熊幼崽，它确实这么干过，后果是闹了半天肚子。

它尤其喜欢黏着伊莱文，仿佛将他视为了最可靠的守护者和温暖源，同时，它也对基地里能量波动最活跃、体温最高、动静最大的阿黛拉充满了探究欲，常常跟在她脚边，试图扑咬她工装裤上晃动的带子或是被等离子余温烤得微热的工具。

又一个极地特有的漫长黄昏时分，严格来说，并无真正的黑夜，基地的大部分功能区域转入低功耗运行状态，只留下必要的照明、生命维持以及外围警戒系统无声地工作着。

队员们刚刚结束了晚间的集体冥想训练——这项训练如今变得和日常清扫任务同等重要，旨在帮助他们持续感知、监控并压制因长期、低剂量接触帷幕残渣而在体内逐渐积累、潜移默化增强力量的同时所带来的那份难以言喻的“躁动”与潜在的不稳定倾向。

公共休息区内，气氛相对放松。菲力正和奥莉薇娅进行着第N次掰手腕对决，结果依旧毫无悬念，但菲力乐此不疲，沉重的合金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里奥埋头于数据板，眉头紧锁，分析着今日清扫区域残渣能量衰减的曲线图。西里尔坐在角落，安静地擦拭保养着他的“无影”刀和“穿林风”手枪，动作一丝不苟，仿佛一种仪式。

艾莎和琉娜占据了一张小桌，正在对弈一种规则复杂、需要极强心算能力的棋，冰晶与水雾在棋盘上方偶尔凝聚又消散。

洛伦佐不知又从哪套出了他那套精致的白瓷茶具，正优雅地用小镊子夹起茶叶，利用里奥实验台上“暂借”的精密加热板烧水，准备享受他的极地茶歇。

埃利安和艾拉则站在中央的全息沙盘前，低声讨论着明日计划的清扫区域路线和潜在风险点。

而巴克，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正欢快地在众人脚边穿梭，笨拙地扑腾、追逐着一个用高强度复合记忆材料特制的、极其耐咬的圆球——这是里奥用边角料给它做的玩具。

阿黛拉刚刚完成了对她那柄宝贝“熔炉之吻”长戟的深度保养，戟身每一个符文凹槽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闪烁着暗红色的金属光泽。

她将其小心地靠放在墙边的武器架上，然后畅快地伸了个懒腰，久坐带来的细微疲劳在舒展的肢体活动中消散。

她姣好而充满力量感的身材曲线在合身的深灰色基地服下展露无遗，火红的长发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目光带着一丝慵懒扫过略显嘈杂的休息区，最终，如同被无形引力牵引，落在了那个独自坐在大型舷窗边的熟悉身影上。

伊莱文依旧穿着那件已成为他标志性便服的炭灰色“末日堡垒”卫衣，侧身对着喧闹的众人，安静的背影显得有些疏离。

他的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被漫天绚烂极光渲染得光怪陆离、如同梦幻国度的冰原，另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复合玻璃上轻轻划过，仿佛在勾勒着无形力场的线条。

巴克叼着它的宝贝球，蹒跚地跑到他脚边，用毛茸茸、圆乎乎的脑袋使劲蹭他的腿，发出呜呜的叫声，试图引起这个它最依赖的人的注意。

伊莱文似乎被拉回了思绪，低下头。窗外流转的极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让他平日过于冷峻的线条柔和了些许。他伸出手，动作自然而轻柔地揉了揉巴克竖起的耳朵和厚实的颈毛。

小家伙立刻享受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满足声。然而，伊莱文抬起头再次望向窗外时，那俊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仿佛一层薄而坚韧的冰壳，将他与休息区内的热闹温和地隔离开来。

阿黛拉看着这一幕，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混合着冲动和些许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热流。她撇撇嘴，像是要驱散那点异样，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靴底敲击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伊莱文旁边的空位上，身体放松地向后靠进椅背，手臂自然而然地贴上了他的手臂。

刹那间，她周身散发出的、远比常人炽热的体温如同一个小型暖炉，瞬间驱散了舷窗边萦绕的那一丝寒意。

“喂，小十一。”她用肩膀不算温柔地撞了他一下，力道控制得刚好，不会真撞疼，但足以彰显存在感，“对着外面发什么呆呢？这些冰疙瘩和绿了吧唧的光带子，看了这么多天还没看腻？还没老娘好看吧？”她的语气带着她一贯的、标志性的直白和近乎鲁莽的自信，熔岩色的眼眸斜睨着他，闪烁着挑战的光芒。

伊莱文被她撞得身体微微晃动，思绪彻底从遥远的冰原被拉回。他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对上了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笑意的瞳孔。

距离太近了，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高级机油、某种能量润滑剂、极地清冽空气以及一丝独属于她的、如同阳光暴晒后暖香的气息。

他的耳根几不可察地微微发热，但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下意识地身体后倾拉开距离，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没发呆。”他低声回答，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略显干涩，“只是在…感知。”

“感知？”阿黛拉挑眉，故意又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微凉气息，“感知什么？难道附近的引力线又打结紊乱了？还是说你终于闲到开始数冰晶分子了？”她的话语依旧带着调侃，但眼神里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知道他的“感知”绝非寻常。

伊莱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绷紧了一瞬。若是以前，面对她如此具有侵略性的靠近和连珠炮似的发问，他恐怕早已窘迫地移开视线甚至找借口离开。

但此刻，或许是极地隔绝环境带来的奇特安全感，或许是连日来并肩作战、共同建设营地所产生的深厚默契，或许是内心深处那份因她而起的、日益清晰难以忽视的悸动正在缓慢却坚定地融化着冰层，他只是稍稍偏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两人几乎相抵的膝盖上，声音更低了些，却更清晰：“…感知…体内的躁动。我的。还有散布在外面的，那些残余的…。”

他指的，是那股因吸收残渣而日益增强、却也更加桀骜不驯、需要时刻费心压制的力量所带来的内在压力，以及冰原深处那些残余的、细微却执拗存在的污染波动，它们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撩拨着能力者的神经。

阿黛拉脸上的戏谑稍稍收敛了一些，熔岩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极细微的共情。她当然知道那种感觉。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澎湃的等离子核心在带来毁灭性力量的同时，也时常像一座渴望喷发的火山，需要她以强大的意志力去约束、去塑形，否则最先被灼伤的可能是她自己。

她看着伊莱文那副清冷平静外表下隐藏的紧绷与不易察觉的疲惫，看着他偶尔在冥想后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泛起一丝混合着心疼和想要保护的情绪——尽管她绝不会承认后者。

“啧，真是个闷葫芦。”她哼了一声，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些，不再带着那种咄咄逼人的、仿佛要戳破一切的调侃。

“觉得控制不住的时候，就别老是一个人硬扛着。绷得跟个快断的弦似的给谁看？这里又没人会笑话你。”她的话语依旧不算温柔，甚至有点粗声粗气，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与往常单纯的打趣截然不同。

她说着，似乎为了掩饰那点不自在，非常自然地伸出手，目标却不是伊莱文，而是拍了拍正试图凭借后腿力量站起来、把前爪搭在伊莱文膝盖上往上爬的巴克那毛茸茸、圆滚滚的屁股：“还有这个小麻烦精一天到晚缠着你，还不够你分心的？比什么冥想都管用吧？”

巴克被拍得哼哼唧唧，不满地扭过脑袋，用那双还带着些许赤红的眼睛瞥了阿黛拉一眼，仿佛在抗议她的打扰，然后又锲而不舍地、努力地用湿漉漉的鼻子去拱伊莱文的手，试图获得更多关注。

伊莱文看着她和巴克之间这小小的、充满生活气息的互动，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如同阳光在冰面上折射出的微弱金光。

他伸出手，并未用力，只是掌心向下，一股柔和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引力场悄然托住巴克胖乎乎的身体，帮助它轻松地爬到了自己并拢的腿上。

小家伙立刻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整个身体摊成一个白色的毛团，满足地发出响亮的呼噜声，开始专心致志地舔舐伊莱文的手指，仿佛那是什么美味佳肴。

“它…很暖和。”伊莱文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似乎是在回答阿黛拉关于分心的问题，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梳理着巴克厚实、柔软、充满生命力的绒毛，感受着那份鲜活的热度透过布料传递到腿上，仿佛能稍稍驱散体内那股无处不在的、源自力量的冰冷孤寂感。

阿黛拉闻言愣了一下，侧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和那专注抚摸巴克的动作，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拥抱眼前这个看似强大、内心却可能比谁都更需要温暖的“男孩”。

这种陌生的、过于柔软的情绪让阿黛拉有些失措。她下意识地选择了自己更习惯的方式来表达——她猛地又往伊莱文身边紧密地靠了靠，两人的手臂、肩膀、大腿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她身上那惊人的热度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嘁，能有我暖和？”她扬起下巴，努力摆出那副惯有的、带着小骄傲和挑衅的表情，熔岩色的眼眸斜睨着他，甚至故意催动了一丝能量，让周身的空气温度又升高了几度，活脱脱一个人形自走暖炉，“我这可是恒温高热源！要不要试试？保证比那只就知道吃和睡的小胖子舒服！”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她阿黛拉·伊万诺娃式的、不加掩饰的直接和大胆，充满了火药味和暧昧的混合气息。

然而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清晰地感觉到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强装出来的镇定面具出现了裂痕。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都在发烫。

伊莱文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子弹击中。

他猛地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骤然深邃，如同两口冰封万年的寒潭，此刻却倒映着舷窗外变幻流淌的、如同熔岩般浓郁紫红的极光，深深地、几乎是带着某种穿透性的力量看向她。

那目光不再是平时的平静、疏离或偶尔的困惑，而是蕴含着一种复杂的、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专注与审视，仿佛冰层之下压抑已久的炙热地幔终于找到了一个裂缝，汹涌地想要探知外界。

阿黛拉被他这从未有过的、极具侵略性和深意的目光看得心跳骤然漏跳了好几拍，呼吸都为之窒住。

强装出来的悍勇瞬间溃不成军，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或者像往常一样用更凶悍、更夸张的话语来掩饰尴尬，把这点暧昧的气氛彻底搅乱。

但就在她睫毛颤动、红唇微启，准备开口用玩笑打破这令人心慌意乱的沉默的前一秒，伊莱文却做出了一个让她大脑瞬间空白、彻底愣在当场的动作。

他非常非常缓慢地、带着一丝清晰可辨的迟疑和微不可察的颤抖，抬起了那只没有抱着巴克、自然垂放在身侧的手。

然后，轻轻地、试探性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将他微凉而指节分明的手，覆盖在了阿黛拉随意放在自己腿上的手背之上。

他的指尖带着一点训练后尚未完全散去的、引力操控特有的微弱能量余韵，触感微凉，但他的掌心却出乎意料地温暖干燥。

动作生涩而僵硬，每一个毫米的移动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指尖细微的震颤，无比清晰地传递到了阿黛拉的皮肤上，直抵心尖。

阿黛拉整个人都呆住了。熔岩色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两人骤然交叠在一起的手——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覆盖在她略显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手背上，肤色对比清晰，温度差异明显。

一股强大的电流仿佛从接触点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头皮发麻，指尖都微微蜷缩起来，一时间竟完全忘了该如何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

这家伙…这块万年寒冰…他居然…主动了？！在没有任何外部威胁、没有生命危险、没有任何其他干扰的情况下？！

公共休息区的喧嚣——菲力的叫嚷、棋子的落盘声、洛伦佐斟茶的细微水声、设备的低鸣——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模糊，最终沉寂下去。

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舷窗外极光流淌变幻的微弱光辉、脚下能源核心稳定运行的低沉嗡鸣、腿上巴克规律的呼吸声，以及彼此胸腔里那完全失控、如擂鼓般疯狂躁动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伊莱文似乎也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出于本能而非计算的举动惊到了。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那层刚刚破开的冰壳仿佛有重新凝结的趋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微微一动，就想要把手抽回去，缩回那个他更熟悉、更觉得安全的距离之后。

但阿黛拉的反应更快！在他手指刚刚抬起的瞬间，她猛地反手一扣！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她一贯的强势和不容置疑，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手指强硬地、准确地挤进他的指缝之间，紧紧扣住！

十指相交，牢牢锁死！她的手掌一如既往地炽热，甚至因为内心的激动和羞涩而温度更高，像一道温暖的镣铐，瞬间禁锢了他微凉而试图退缩的手指。

“想跑？”阿黛拉猛地抬起头，脸上红晕未消，反而因为这番动作更加艳丽，但她努力重新摆出了那副她最擅长的、“凶悍”又“不耐烦”的表情，熔岩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极度复杂的情绪——有措手不及的羞涩，有难以置信的惊喜，有扳回一城的得意，更有一种如同她等离子核心般炽热明亮的光芒在剧烈燃烧，“占了便宜就想跑？连个像样的说法都没有？伊莱文·阿斯特，哪有那么好的事！”

伊莱文的手被她紧紧攥住，温热有力的包裹感从手指一路蔓延至手臂，甚至冲击着心脏。他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手腕，并非真的想挣脱，更像是一种无措的本能反应，结果自然是纹丝不动。

他看着阿黛拉近在咫尺的、明明脸颊绯红、眼神闪烁、羞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却非要强撑着摆出凶巴巴模样的脸，心底那片常年冰封的壁垒仿佛终于被这持续不断的、灼热而直接的温度彻底融化、击穿。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感洪流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他不再试图挣脱，反而手指微微收拢，用一种确定的、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回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动作依旧显得有些僵硬笨拙，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细微湿意，但那回握的力度却异常清晰、坚定。

“…没有想跑。”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沙哑了许多，仿佛这几个字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那层慌乱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固执的专注所取代。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舷窗前，置身于休息区嘈杂背景的边缘，手指紧紧交缠，掌心相贴，温度互相传递，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脉搏跳动。

谁也没有再说话，一种无声的、汹涌的暗流在紧握的双手间激烈奔涌。巴克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那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停止了舔舐的动作，安静地趴在伊莱文腿上，睁着圆溜溜、带着一丝赤红的眼睛，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出一声细微的、疑惑的呜咽。

舷窗外，绚烂瑰丽的极光如同上帝挥洒的巨大光之帷幕，在漆黑的天幕上无声而磅礴地舞动，变幻着从翠绿到玫红再到深邃紫金的迷离光彩。

冰冷遥远的星辰默默注视着这座孤独矗立于白色星球之上的钢铁堡垒，以及堡垒内那悄然发生、剧烈升温的情感碰撞。

就在这时，菲力似乎终于在一次掰手腕中侥幸赢了奥莉薇娅一次，极大概率是对方故意放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得意忘形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猛地打破了休息区角落这方小天地的静谧和紧绷氛围。

阿黛拉像是被从一场深沉的迷梦中惊醒般，身体微微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手腕一用力，就想把自己的手从伊莱文那温热而有力的包裹中抽回来。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脖颈。

然而，伊莱文却仿佛预判到了她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握得更紧了些，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道，阻止了她的逃离。他的动作快而坚定，完全不像他平时那副冷淡被动的样子。

手背上传来的、骤然增加的禁锢感让阿黛拉又是一怔。她抬起眼，对上伊莱文的目光。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丝慌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带着些许固执和…甚至可以说是强势的意味，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一次，不想放。

阿黛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心跳再次失衡，脸上烧得更厉害，羞恼之下，忍不住用力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力气大了不起啊！”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嗔。

伊莱文看着她泛着诱人红晕的脸颊、强装镇定却眼神闪烁的模样，感受着手中那份鲜活、灼热、充满生命力的触感，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抹极淡的笑意终于再也无法压抑，如同春风拂过冰原，悄然漾开，虽然依旧浅淡，却无比真实、动人。

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份因力量而常年盘踞的冰冷与躁动，似乎正被掌心传来的这份炽热温度一点点驱散、抚平。

“嗯。”他居然轻轻地、肯定地应了一声，仿佛真的在承认自己力气大就是了不起，所以可以理所当然地握着不放。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哑，敲击在阿黛拉的心弦上。

阿黛拉被他这罕见的、近乎直白的调侃和回应弄得彻底愣住，眨了眨眼睛，随即反应过来，一股又羞又恼又忍不住想笑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抬手就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混蛋小十一！跟谁学的这么坏！洛伦佐那个神棍是不是偷偷教你了？！”

她的笑声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清脆、响亮，带着她特有的张扬和活力，瞬间感染了周围的空气。那笑声驱散了最后一丝尴尬和紧张，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而温暖的氛围环绕着两人。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菲力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过来，咧着嘴傻笑。洛伦佐优雅地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向他们的方向投来一个了然于胸、带着祝福和些许戏谑的微笑。

就连一直专注于沙盘的埃利安也抬起头，看向舷窗边手指紧握、一个笑得灿烂一个眼底含笑的两人，严肃的脸上也缓缓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笑容。

伊莱文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他只是看着阿黛拉笑得毫无形象、眼角甚至渗出些许生理性泪花的模样，感受着手中那份真实无比的灼热和力量，只觉得内心深处某个一直空落冰冷的角落，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充盈的情感缓缓填满。

也许，校长说得对。

对抗那无处不在的侵蚀与冰冷的，不仅仅是严苛的控制和冥想的意志。

还有像她这样，炽热、明亮、鲜活、能够灼穿一切阴霾与孤寂的…

…独一无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