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我可以拨动引力 第70章 大海呀，你全是水

休整日的第二天，阳光以一种近乎奢侈的慷慨，泼洒在枢塔高层的生活区。光柱透过巨大的舷窗，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如同缓慢流动的金色纱幔。昨夜的狂欢与宿醉，在这群体质非人的“疯子”身上似乎只留下了些许慵懒的余韵，以及…

伊莱文·阿斯特在一阵细微的、持续敲打太阳穴的钝痛中醒来。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从算不上舒适的军用床铺上坐起身，手指用力按压着眉心。

冰蓝色的瞳孔缓慢聚焦，带着宿醉后的迷茫和干涩。昨夜的记忆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色彩斑斓却混乱不堪——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烤架上焦香四溢的肉排、菲力那足以掀翻屋顶的咆哮式欢笑、还有那杯如同液态火焰般烧灼过他喉咙、最终将一切意识都搅成混沌的透明液体……

记忆的碎片最后定格在对面座椅上，那个模糊的、火红色的身影，以及耳廓上那一下极其短暂、轻得像幻觉、却又带着惊人灼热的触碰。

他晃了晃依旧沉重的脑袋，试图将这不合时宜且令人困惑的细节从混乱的记忆中剔除。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那件印着“E=mc2≈”的荒谬卫衣，那本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宝贵笔记和那顶傻气的棒球帽，倒是被人妥善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门外走廊里，早已回荡起菲力·奥利弗那永不知疲倦的、如同攻城锤撞击般的兴奋咆哮，其间夹杂着奥莉薇亚·桑托斯音调极高的、宛如受惊小鸟般的尖叫欢呼，显然正在为某项新的、注定不会平静的冒险计划做着喧闹的准备。

伊莱文用力吸了口气，挣扎着爬起床，进行了一番效率极高的洗漱，用冷水泼脸试图驱散最后一点昏沉。他换上一件干净的纯灰色t恤和一条深蓝色的及膝短裤，走出房间。

公共休息区内，景象果然如同即将开拔的狂欢节巡游队伍。气氛比昨日更加…躁动和光怪陆离。

“哟！看看这是谁？我们滴酒不沾的‘一杯倒’传奇英雄终于起床了？”阿黛拉·伊万诺娃那带着毫不掩饰戏谑的嗓音立刻钻进耳朵。

她今天换上了一件极为贴身的火红色露脐运动背心，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腰腹曲线，下身是一条做旧破损的军绿色工装热裤，长腿笔直矫健。

她那一头标志性的火焰长发被精心编成了数条繁复而略显狂野的发辫，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额角，更添几分野性难驯的气息。

她正弯腰在一个硕大的防水背包里塞着什么东西，伊莱文瞥见了一抹橙黄色的、显然是特大号水枪的握把，还有几袋看起来像是炸药的玩意儿，但愿那玩意是玩具吧。

伊莱文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他下意识地避开她那过于直接、仿佛带着实质热度的目光，含糊地低声辩解：“我没有倒……”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空气中的兴奋粒子吞没。

“今天的目标！”菲力·奥利洪亮的嗓门如同宣布圣旨，他干脆跳上了一张合金办公桌，无视了艾拉“菲力！那是战术平台不是你的舞台！”的抗议。

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色彩饱和度极高、印满卡通爆炸蘑菇云图案的沙滩裤，赤膊的精壮上身古铜发亮，新旧交错的伤疤如同荣誉勋章，手里还挥舞着一个充气过度、体型夸张的亮粉色火烈鸟游泳圈。

“是——超越星辰大海！是阳光！是滚烫的沙子！是能淹死人的咸水！还有……呃……比基尼！哈哈哈哈哈！”他说出的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爆炸的音符。

奥莉薇亚·桑托斯穿着一身荧光粉色的分体泳衣，上面缀满了细小的贝壳和不断变换颜色的LEd小灯泡，外面罩着一件几乎透明的、印着卡通水母图案的防晒纱衣。

兴奋得像颗随时要弹射出去的糖果：“海边！真正的海边！可以堆全世界最大的沙子城堡！捡会发光的贝壳！还可以游泳！！”

艾拉·林德格伦则是一身优雅的蓝白色碎花挂颈式连体泳衣，外罩一件轻薄的米白色防晒开衫，正像个忙碌的后勤官，往一个巨大的便携式冷藏箱里塞满各种洗切好的水果、精心制作的三明治、以及成打的冰镇饮料和啤酒，闻言温柔地笑道：“是是是，还可以让你菲力哥表演一下如何用三秒钟把自己活埋在沙子里。”

琉娜·伯恩哈特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喧嚣浪潮中一座沉静的岛屿。她选择了一件仿佛由海水本身织就的深蓝色吊带长裙，裙摆呈现出一种奇妙的、流动的渐变色调，行走间波光潋滟。她没有加入喧闹，但浅灰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比往日更明亮的光彩，如同阳光下的海面。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萦绕着一缕凝聚不散、如有生命的水汽，那水汽如同最温顺的宠物，灵巧地在她纤长的指间穿梭、盘旋、跳跃。

里奥·冯·施特劳斯对游泳和晒太阳显然缺乏基因层面的兴趣，但他背着一个硕大的防水背包，里面传来金属和塑料部件的轻微碰撞声。“…根据公开的非加密海图数据，目标海域73.4%的概率存在二战时期潜水艇遗迹…值得进行一次初步的水下声呐扫描和金属探测…”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快速滚动的数据流。

西里尔·墨色依旧是一身哑光黑的、覆盖全身的战术速干潜水服，仿佛不是去度假，而是去执行一场暗杀任务。

他沉默地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着一套保养得锃亮的战术潜水刀、水下呼吸器以及一套…水下推进器？他正用一块麂皮，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精度擦拭着每一件装备，眼神专注得如同在拆除一颗炸弹。

埃利安·怀沙和洛伦佐·贝拉米穿着款式简单的卡其色沙滩裤和纯色棉质t恤，算是人群中难得的“正常人”。

但洛伦佐手里拿着一个超薄柔性平板，屏幕上正实时渲染着目标海域的三维潮汐、洋流、水温分层以及海浪预测模型，数据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今日气象条件优越，平均风速三级，浪高0.5至0.8米，水下能见度预计超过15米，非常适合进行…休闲活动。”他最终选了一个词。

艾莎·林德格伦…她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穿着一身剪裁极简、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纯白色一体式泳衣，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长款罩衫，周身依旧散发着肉眼几乎可见的、让周围空气微微扭曲的低温场，与“炎热”、“沙滩”、“度假”这些词汇构成了最强烈的反差。

她似乎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她的“静态存在”，但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已是一种表态。

“海边？”伊莱文愣了一下，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枢塔所在的孤岛四周确实有海滩，但那些地方通常是布满传感器和防御工事的军事管制区，海水也因深海洋流和偶尔的能量泄漏而常年冰冷刺骨，与“度假”二字毫不沾边，他瘫痪时可没有游过泳。

“不是岛上的。”埃利安温和地解释道，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列车可以过去，目的地是大陆东南海岸线的一处特许度假区。那里有受保护的珊瑚礁，沙滩细腻洁白，海水温暖清澈，而且…最重要的是，足够遥远，足够安静，可以让我们暂时…忘记这繁重的学业。”

短途传送平台的光芒剧烈闪烁，一阵短暂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轻微拉扯的失重感过后，一股浓郁、咸涩、带着阳光温度的海风猛地灌入鼻腔，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磅礴、有节奏的海浪拍岸声，以及远处海鸟清越的鸣叫。

sensory overload（感官过载）瞬间袭来。

视野所及，是无边无际、浩瀚如同另一片宇宙的蔚蓝海洋，在灿烂的阳光下燃烧着，跃动着亿万片碎金般的光芒。洁白柔软的沙滩如同上帝随意抛下的缎带，在海浪的轻吻下蜿蜒伸展。

高大椰子树修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晃动的阴影。温暖的海水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涌上，又一次次退去，留下细腻的泡沫和深色的水痕。

空气热烈而潮湿，饱和着阳光、海水、防晒霜以及热带植物汁液混合的、独属于度假地的浓烈气息。

与枢塔内部那冰冷、严谨、每一寸空气都充斥着金属、臭氧和能量低鸣的环境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维度的天堂。

“哇啊啊啊啊！是大海！真正的大海！”奥莉薇亚第一个爆发出足以和海浪媲美的尖叫，甩掉脚上的凉鞋，赤着脚丫像颗小炮弹般冲了出去，细软的沙子没过她的脚背，留下一串欢快雀跃的脚印。

“哈哈！俺老菲来啦！”菲力扛着他那巨大的火烈鸟游泳圈，像一头被释放的远古猛犸，轰隆隆地冲向浅滩，激起大片水花。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近乎奢侈的惬意。连西里尔周身的低气压似乎都消散了些许。

伊莱文却停在了沙滩与植被的交界处，有些怔忡地望着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涌动着的蓝色巨物。

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倒映着波光万顷的海面，那光芒深处，除了新奇，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本能的敬畏。他太熟悉脚下钢铁大地的坚实触感，太习惯头顶人造苍穹的恒定参数，对于这种原始、野性、磅礴、完全不受任何公式约束的自然伟力，感到一种陌生的震撼和…微小的无所适从，这是他能行走时第一次看见海。

“杵在那儿当灯塔呢？书呆子。”阿黛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她特有的、不耐烦的腔调。她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外套，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她正拿着一瓶喷雾式防晒油，对着手臂和小腹胡乱喷洒着，“没见过活的海啊？数据库里的图片看傻了？”

伊莱文老实地点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海面：“…影像资料…缺乏参数…温度，盐度，粘度，浪涌的动能…实际感知…差异很大。” “嗤，废话，影像能闻到这味儿吗？能感觉到这水糊你一脸吗？”

阿黛拉嗤笑一声，把手里的防晒油瓶子精准地抛给他，“赶紧喷上，就你这白得跟实验室里泡大的蘑菇似的皮肤，十分钟就能晒脱皮，到时候别哭唧唧。”

伊莱文手忙脚乱地接住瓶子，有些笨拙地研究着使用方法，然后学着阿黛拉的样子，对着胳膊和脖子一阵乱喷，手法生涩，甚至有些地方没喷到。

阿黛拉看着他这副笨拙的样子，啧了一声，似乎想开口指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扛起她那把造型夸张的大水枪，冲着海里正和火烈鸟游泳圈搏斗的菲力大喊：“菲力！受死吧！”。

随即便像一头矫健的豹子般冲入了海浪之中，很快便和菲力展开了一场水花惊天动地的水上大战，叫骂声和笑声混杂着海浪声，响彻海滩。

艾拉和琉娜在椰子树荫下找了一处平坦的沙地，铺开巨大的野餐垫，开始像变魔术一样从冷藏箱和各个包里掏出琳琅满目的食物和饮料。

里奥已经戴上了专业的潜水镜和呼吸管，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就很复杂的、带有多个探头的水下探测仪，脚步匆匆地向着稍远一些、礁石较多的海域走去，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的“寻宝”之旅。

西里尔则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动作流畅得没有激起一丝多余的波纹，很快便消失在蔚蓝之下。

埃利安和洛伦佐沿着水线慢慢散步，偶尔弯腰捡起一枚奇特的贝壳或石头，低声交流着地质学或生物学方面的见解。

艾莎选择了一块巨大而平坦的、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黑色礁石，姿态优雅地坐了上去，从防水袋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实体书，仿佛周遭的喧嚣与炎热都与她无关，只有周身散发出的细微寒气，在灼热的空气里划出一小片独立的静谧领域。

伊莱文终于笨拙地涂好了防晒油，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片喧闹的蓝色。温热的、带着细小沙粒的海水漫过他的脚背、脚踝，一种奇异而陌生的包裹感传来。

他小心地继续前行，海水逐渐没过小腿，波浪的力量开始显现，轻柔却持续地推搡着他，考验着他的平衡。脚下的沙子随着海浪的进退而流动，让他有些站立不稳。

“喂！伊莱文！”奥莉薇亚像一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灵活地游了回来，脸上戴着可爱的、镜框是海星形状的潜水镜，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沙子，“你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呀！你不会是……不会游泳吧？”她的大眼睛眨巴着，充满了天真无邪的好奇。

伊莱文诚实地摇了摇头，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微弱：“…没有学过。”在枢塔，水下训练要么是在模拟不同压力环境的巨型水槽中进行适应性训练，要么是穿着功能强大的潜水装甲执行任务，纯粹的、娱乐性的、依靠自身力量的游泳，从未被列入过他的技能清单。

“哈哈！太棒了！”菲力的大嗓门如同雷鸣般响起，他和阿黛拉暂时休战，带着满身水珠和不怀好意的笑容凑了过来，“终于轮到俺老菲大显身手了！金牌教练在此！教你游泳！包教包会！学不会不要钱！”

他大声嚷嚷着：“游泳靠的是气势！来！跟俺学！狗刨！最带劲！”然后他开始疯狂地扑腾，手脚并用，溅起漫天水花，像一颗人形鱼雷在水里横冲直撞，试图给伊莱文演示，结果差点把旁边观摩的奥莉薇亚和她的火烈鸟一起掀翻。

“菲力！停！停下！”艾拉赶紧阻止他，“你那是溺水式！不是游泳！

阿黛拉也扛着还在滴水的巨型水枪，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捕猎者般兴奋而恶劣的光芒，她上下打量着伊莱文，像是在评估从哪儿下口比较好：“哦？旱鸭子？标准的陆地书呆子？这下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她故意拖长了语调，里面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伊莱文看着他们两人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尤其是阿黛拉那几乎要放出光来的眼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一场以“教学”为名，实则为“围猎旱鸭子”的欢乐闹剧，正式拉开帷幕。

菲力自封为总教头兼首席安全官，嗓门比疗养院的警报器还响：“听着！菜鸟！第一课！克服你对水的恐惧！水是你的朋友！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信任它！拥抱它！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鱼！一条胖头鱼！一头盖欧卡。” 阿黛拉在一旁抱着水枪，凉飕飕地补充：“对，还是那种下一秒就要被炖成鱼头豆腐汤的胖头鱼。”

第一项训练，仰面漂浮。菲力毫无预兆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粗鲁地抓住伊莱文的肩膀和后腰，猛地就把他往后推去，试图让他自然躺倒。

伊莱文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脊椎僵硬得像一根焊死的钢条，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地像块石头一样沉底，咸涩的海水猛地灌入鼻腔和口腔，呛得他瞬间失去方寸，双手胡乱扑腾，狼狈不堪地挣扎着站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直流。

“笨啊！放松！肌肉放松懂不懂！你当你是钢板啊！”菲力在一旁叉着腰，嗓门洪亮地指导，内容空洞毫无建设性。 阿黛拉则已经笑得弯下了腰，用力捶打着水面，溅起无数水花，差点把她那宝贝水枪都给扔了：“哈哈哈！咳咳…不行了…肺要笑炸了…这哪是游泳教学…这是谋杀现场直播吧！”

第二项训练，蛙泳蹬腿。奥莉薇亚自告奋勇担任示范员，她像一只真正快乐的小青蛙，噗通一声趴在水里，双腿有力地向后蹬夹，溅起老高的水花，动作虽然不算标准，但充满了儿童的活力和乐趣。“看！就像这样！小十一！很简单吧！”

伊莱文抿着唇，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解一道高阶微分方程，他学着奥莉薇亚的样子，僵硬地趴伏下去，然后开始模仿蹬腿动作。

然而他的动作协调性在此刻仿佛被清零，双腿如同两根不听使唤的木棍，不是同时发力，就是一前一后胡乱踢腾，不仅没有产生任何向前的推力，反而让他在原地像个失控的陀螺般打转，还差点一脚踹在正凑近观看的菲力那张大脸上。

“停停停！你这蹬的是腿还是螺旋桨？方向反了！频率也错了！哎哟喂！”菲力哇哇大叫着躲开那无影脚，捂着鼻子（虽然并没踢到）。

阿黛拉已经笑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她果断掏出防水性能极佳的军用级终端，开始多角度、高清地记录下这“珍贵”的影像资料：“哈哈哈！priceless！无价之宝！里奥！里奥！回头把这个做成动态表情包！标题就叫‘论引力掌控者在水中是如何失去引力的’！哈哈哈哈！”

伊莱文被冰冷的海水、同伴们毫无同情心的嘲笑以及自己那令人绝望的笨拙感层层包围，脸颊滚烫，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挫败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他越是急于掌握，身体就越是紧张僵硬；越是僵硬，就越是无法浮起，恶性循环，仿佛下一刻就要沉底。

“啧，看来常规教学方法对这块‘顽石’无效。”阿黛拉收起终端，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锐利而兴奋的坏笑，她冲着菲力和奥莉薇亚飞快地使了个眼色。

菲力立刻心领神会，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脸上写满了“搞事情”三个大字。奥莉薇亚也兴奋地眼睛发亮，跃跃欲试。

“来来来，小十一，别慌，菲力哥亲自给你当浮板，托着你，你好好找找感觉，体会一下水的浮力。”菲力突然变得异常“和蔼可亲”，声音都柔和了八度，他从后面靠近，用那双能轻易掰弯钢管的巨手抓住伊莱文的腋下，像托举一件易碎品般，稳稳地将他整个人托离了水面。

骤然离开水面让伊莱文稍微松了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点点。他依言尝试着摆动胳膊，练习划水动作，虽然依旧笨拙，但至少不用担心立刻沉下去。

就在这时，阿黛拉悄无声息地、如同一条真正的海蛇般潜入了水下，清澈的海水也无法完全掩盖她那一头火红发辫的醒目颜色。

伊莱文正全神贯注地模仿着菲力口中“像狗刨一样”的划水动作，突然，一只脚踝被一只温热、有力且带着明显恶作剧意图的手猛地紧紧攥住！那手指的力量极大，几乎带着钳子般的握力，紧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野蛮的力道传来，把他狠狠地往下一拽！

“唔？！！”伊莱文完全没有预料到来自水下的袭击，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被一股脑地拖进了水下！咸涩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剥夺了他的呼吸！视线瞬间被混乱的蓝色气泡和扭曲的光线充斥！

纯粹的、生理性的恐慌如同巨钳般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开始疯狂挣扎，手脚并用，试图挣脱，但那只水下魔爪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死死地锁住他的脚踝，坚定不移地将他拖向更深、更令人窒息的海水之中！

透过剧烈晃动、模糊不清的水波，他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阿黛拉！她就在水下，带着水下呼吸管，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得逞的、恶劣至极的笑意，正欣赏着他狼狈挣扎的模样！

就在他肺部的空气即将耗尽，眼前开始发黑的瞬间，那可怕的拖拽力又猛地一变，将他向上推去！他刚挣扎着冒出头，贪婪地、剧烈咳嗽着吸入新鲜空气，视线还被水和泪水模糊着，就听到菲力那如同惊雷般的大吼在头顶炸响：“走你！”

菲力和不知何时游过来“帮忙”的奥莉薇亚一左一右，默契十足地抓住他的胳膊和腿，像是抛掷一袋训练用的沙包，喊着号子，将他整个人凌空抡了起来！

“等——下——！”伊莱文的惊呼声被海风撕扯得变了调，充满了绝望。

扑通！！！！

他像个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弹，划出一道徒劳的弧线，重重地、结结实实地砸在几米外的海面上，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伊莱文体验了一场全方位、多角度、沉浸式的水中“酷刑”。每当他稍微适应一点海水的浮力，或者颤巍巍地试图保持住平衡，阿黛拉这个水下恶魔就会如同鬼魅般准时出现，花样百出地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骚扰——有时是猛地拽他脚踝，将他拉入深渊；有时是潜到他身后，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进水里；有时是故意掀起大股水流泼到他脸上，干扰他的呼吸和视线；甚至有一次，她恶作剧地扯了一下他的泳裤边缘！而菲力和奥莉薇亚则完美扮演了“帮凶”的角色，总是在他惊慌失措、呛水咳嗽时“好心”地把他捞起来，然后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再次合力将他扔向更远的海面。

这根本不是什么游泳教学！这是一场针对他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旱鸭子的、充满了恶意的围剿和公开处刑！

伊莱文被反复折腾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不知道灌下了多少公升苦涩的海水，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额头上和脸颊边，呼吸急促而混乱，每一次咳嗽都感觉肺叶在灼烧。

他那与生俱来的好脾气和憨厚忍耐，终于在这无休止的、充满嘲弄的戏耍中被一点点磨蚀殆尽。冰蓝色的眼睛里，最初的无措和慌乱渐渐被一种罕见的、被逼到角落后的羞恼和倔强所取代。

他看着阿黛拉又一次成功偷袭后浮出水面，甩着头发上的水珠，脸上那得意洋洋、仿佛赢得了整个世界般的灿烂（在他看来极其可恶）笑容，一股极其强烈的、名为“不服”和“报复”的情绪，如同海底火山般猛地在他胸腔里爆发出来。

不能总是这样！不能总是被她这样欺负！

当菲力再一次大笑着将他扔出去后，伊莱文在空中强行压下喉咙口的恶心和眩晕感。身体砸入水中，熟悉的下沉感传来，周围是包裹一切的、蓝色的寂静。恐慌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冰冷的意念如同精密的外骨骼般迅速覆盖了他的神经——掌控。

水……也是物质的一种形态……由分子构成……受到引力相互作用的影响……流体力学……伯努利方程……

他的瞳孔在海水深处微微收缩，冰蓝色的最深处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数据流和公式如同瀑布般刷过。

在下沉的过程中，他不再盲目地、浪费体力地去对抗海水的浮力和阻力，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极其细微地调整着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度，感受着水流划过皮肤时不同的压力和触感，分析着每一个微小动作所带来的反馈效果。

他甚至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调动起周身极小范围内的水分子，试图让它们更“顺从”地、更“贴合”地承托起自己的身体，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这代表着他思维的转变。

一次，两次，三次……他下沉的时间开始微妙地缩短，依靠自身力量浮上水面的动作虽然依旧生涩，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逐渐增长的协调性。

当阿黛拉又一次带着她那标志性的坏笑，像条狡猾的美人鱼般潜游过来，纤长的手指熟练地伸向他的脚踝，准备再次上演拖拽戏码时，伊莱文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通过水流的细微变化预判了她的动作！

他的双腿猛地如同受惊的鱼尾般一缩，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擒拿，同时腰腹核心发力，身体在水中以一种略显笨拙却有效的姿态扭动，反而用脚板溅了阿黛拉一脸的水花！

阿黛拉抓了个空，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被溅起的水花糊了一脸，甚至还呛了一小口海水。她错愕地浮在那里，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一直被动挨打的“旱鸭子”居然能躲开她的偷袭？

伊莱文趁着她愣神的瞬间，迅速浮出水面，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剧烈地喘息着。他看着一脸错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阿黛拉，那双总是显得温顺、茫然甚至有些呆气的冰蓝色瞳孔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燃起了明亮的、充满挑衅意味的火焰！他没有说话，但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喘息，都在无声地宣告——该轮到我了。

一直在椰子树荫下，安静旁观着这场逐渐失控的“水上教学”的琉娜·伯恩哈特，嘴角微微弯起一个了然而温柔的弧度。她将喝了一半的、插着小纸伞的果汁轻轻放在野餐垫上，优雅地站起身，赤着脚，一步步走向那片喧闹的海域。

那件如水波般的深蓝色长裙裙摆拂过温热的沙粒，仿佛她本人就是一股温柔的海浪，正回归她的国度。

“看来…某些人的教学方法，需要一点…正向的引导了。”她轻声说道，声音空灵清澈，却奇异地穿透了海浪的咆哮、风的呼啸以及嬉闹的叫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她一步步走入海中，海水如同迎接女王般，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脚踝、小腿、膝盖…当她走到齐腰深的水域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以她为中心，周围大约十米半径范围内的海水，仿佛突然被赋予了统一的意志和生命。原本有些汹涌不定、胡乱推搡的海浪瞬间变得温顺而富有韵律，如同跟随着一支无声的、优雅的指挥棒在轻轻起舞。

这片区域的海水变得异常清澈通透，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直射而下，在水底洁白的沙床上投下摇曳生姿的、梦幻般的光斑。

甚至有一些好奇的、色彩斑斓的小鱼从珊瑚礁的方向汇聚过来，在她身边徘徊游动，仿佛她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值得信赖的守护者。

菲力、奥莉薇亚和阿黛拉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打闹，惊讶地看着这超乎常理的一幕。连远处礁石上仿佛入定的艾莎都抬起了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目光落在琉娜身上。

伊莱文也立刻感受到了不同。周围的海水不再那么难以捉摸、充满敌意，反而传递来一种温和而无比清晰的“意图”和“引导”，一种无声的支撑和鼓励，安抚着他紧张的情绪，引导着他的动作。

“伊莱文，”琉娜的声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通过周围的海水，温柔地共振在他的脑海里，清晰而平和，“停止对抗。感受它，理解它，信任它。它是生命之源，是流动的伙伴，而非需要征服的敌人。”

她轻轻抬起纤手，指尖流淌着凝实如液态水晶般的光华。伊莱文立刻感觉到，周身的海水仿佛被无数只无形却最温柔的手稳稳托住，给他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绝对稳定的支撑平台，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体会漂浮的感觉。

“放松你每一寸肌肉，让水的力量承载你。”琉娜继续引导，她的浅灰色眼眸中闪烁着专注而柔和的光芒，仿佛在与整片海域进行着深度的沟通。

伊莱文依言尝试，彻底放弃了挣扎。这一次，他轻而易举地就漂浮了起来，海水如同最柔软、最贴合的水床，稳稳地承托着他身体的每一处曲线。一种奇妙的安心感取代了恐慌。

“很好。现在，仔细感受水流的走向和力量，想象你的手臂和腿不是在与水搏斗，而是在与它共舞，轻轻地、有节奏地划动，那不是挣扎，是一种…对话，一种能量的交换。”

伊莱文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再依靠容易产生误导的视觉，而是全身心地去感受琉娜通过无处不在的水流传递来的那些极其细微却无比精准的指引，去捕捉周围海水本身的律动和呼吸。

他的动作开始发生质的改变，不再僵硬笨拙，变得柔和、协调，充满了初学者的生涩，却蕴含着正确的韵律。他开始缓慢地、但确实有效地向前移动，虽然速度不快，但方向稳定，不再原地打转。

琉娜浅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如同月光洒落海面般的微光，她精细入微地操控着伊莱文周身每一寸水域的流体动力学特性，巧妙地抵消掉不必要的湍流和阻力，精准地放大他每一个正确动作所带来的向前推进力。

她仿佛一位最顶级的、拥有心灵感应能力的舞蹈大师，通过水流这无形却最直接的纽带，亲自牵引着伊莱文的四肢百骸，让他用身体最直观地铭记住游泳最本质的节奏和技巧。

“快看…他…他好像…真的在游了？”奥莉薇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卧槽…琉娜妹子…你这能力是作弊器吧？人形自走游泳速成外挂？”菲力看得目瞪口呆，挠着湿漉漉的头发。

阿黛拉抱着手臂，站在齐胸深的水里，看着在海中逐渐摆脱笨拙、动作变得越来越自如的伊莱文，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诧异，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刮目相看，以及被抢了“玩具”般的不爽？

在琉娜这种近乎“法则级”的控水能力辅助下，伊莱文的学习进度堪称光速。他很快就摆脱了琉娜提供的直接支撑力场，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稳定地漂浮、协调地划水、甚至开始尝试着在划水间隙抬头换气，虽然依旧呛了几口水，但进步神速。

琉娜缓缓地、优雅地收回了大部分主动干预的力量，但依旧维持着周围小片水域的异常平静和清澈，如同一个无声的、强大的守护领域。

她看着伊莱文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试探，到逐渐熟练把握，最后甚至能尝试着游出一小段还算像样的自由泳，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宁静的笑容。水流温柔地环绕着她，轻抚着她的裙摆，仿佛在向它们的女王致以最高的敬意和喜悦。

伊莱文从水里抬起头，呼吸因为运动而有些急促，胸膛起伏，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成就感和兴奋的光彩，冲淡了他平日里的憨厚，显得生动了许多。他看向琉娜，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真诚的感激：“…谢谢你，琉娜。…很神奇。”

琉娜微笑着，轻轻摇头，周身的流水仿佛也在随之轻轻摆动：“是你自己领悟得快。”她的声音透过水波传来，带着愉悦的涟漪。

然而，就在这时，伊莱文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了旁边不远处，那个正看着这边、表情有些复杂的阿黛拉。他冰蓝色的瞳孔里，那丝刚刚被艰难扑灭的、名为“报复”的小火苗，仿佛被浇上了一勺热油，猛地又窜了起来，而且燃烧得更加明亮。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个扎子，潜入了水中！动作竟然带着几分刚刚学来的流畅！

阿黛拉的注意力还在琉娜身上，没太留意他这个刚刚“出师”的菜鸟。突然，她感觉自己的两只脚踝被一双手从后面同时抓住！那双手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且抓握点极其刁钻，让她瞬间失去平衡，猛地一拽！

“喂！你干什……！”阿黛拉猝不及防，惊呼声被海水打断，整个人直接被拉得沉入了水下！她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咸涩的海水，又惊又怒，立刻试图挣扎，双腿用力踢蹬，想要挣脱那双手的束缚。但那双手异常固执，握力惊人，而且还在利用身体的重量和巧劲，努力地把她往更深的地方拖去！

是伊莱文！这个刚刚学会游泳的菜鸟，竟然敢现学现卖，用她最擅长的方式来报复她！

两人在水下瞬间扭打成一团，更准确地说是阿黛拉单方面试图踹开、抓挠伊莱文，而伊莱文则憋着一口气，死活不松手。

阿黛拉的水性其实非常好，但伊莱文这次偷袭出其不意，而且憋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一时间竟让她这个“老手”也显得有些狼狈。她那头火红色的发辫在海水中彻底散开，如同狂野的海藻般飘荡，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熊熊怒火，不是同一个索命的猎鬼。

菲力和奥莉薇亚在上面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随即爆发出更加惊天动地的笑声和欢呼。 “哈哈哈！反杀了！教科书级别的反杀！小十一好样的！” “阿黛拉姐姐被拖下水啦！快录像快录像！”

琉娜看着水下那团混乱的、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轻轻抬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两人周围的水流性质瞬间改变，变得极其柔滑、无法着力，像是最光滑的液态丝绸，轻易地就将死死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分了开来。

伊莱文和阿黛拉几乎同时从水里冒出头来，都是气喘吁吁，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浑身湿透，不停地咳嗽着，模样狼狈不堪。

阿黛拉用力抹开挡住视线的头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琥珀色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瞪着伊莱文：“好你个伊莱文！长本事了啊！学会游泳第一件事就是恩将仇报是吧？！敢偷袭我？！”

伊莱文看着她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样子，脸上那点报复成功的快意反而迅速消退了，又变回了那副有点憨厚、甚至带着点不知所措的老实样子，他抿了抿唇，低声辩解道，语气甚至有点委屈：“…是你先…拽我脚踝的…很多次…”

阿黛拉被他这老实巴交的回答噎得一时语塞，满腔怒火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只能狠狠地、用眼神剜了他一刀，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不再看他，赌气般地用力划着水，溅起老高的水花，气呼呼地朝着岸边的方向游去，留下一个怒气冲冲、水花四溅的背影。

伊莱文看着她迅速远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混合着无奈和一丝…奇异趣味的微光。

菲力大笑着游过来，用力拍打着伊莱文的背，力道大得让他又呛了口水：“可以啊！小十一！真出息了！都敢去摸那只母老虎的屁股了！哈哈！有胆色！”

奥莉薇亚也像只快乐的小海豚般围着他游来游去：“小十一好厉害！这么快就学会游泳了！还能打败阿黛拉姐姐！”

夕阳开始缓缓西沉，巨大的、橙红色的火球将天际线和海平面染成一片燃烧的、辉煌的金红色。玩得筋疲力尽的一群人终于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体回到沙滩上，或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的沙子上，或坐在野餐垫上，开始享用艾拉准备的、早已饥肠辘辘期盼已久的美食。欢声笑语伴随着海浪声，飘散在温暖的海风里。

伊莱文没有立刻加入他们，而是独自坐在稍远一点的一截枯木上，手里拿着一罐冰镇果汁，看着眼前这片浩瀚的、刚刚被他初步“征服”和“理解”了的蓝色领域，心中充满了种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受。

他学会了游泳，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他第一次成功“报复”了那个总是欺负他的阿黛拉；他亲身感受了琉娜那如同海洋女神般不可思议的控水能力……这一切的体验，远比任何一本晦涩的物理典籍、任何一组复杂的模拟数据都要来得鲜活、强烈，甚至…有点迷人。

阿黛拉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用一条大毛巾用力擦着头发，偶尔没好气地瞥一眼伊莱文的背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但也没有再过来找茬，只是拿起一罐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琉娜依旧坐在水边，双足浸在涌上来的温暖海浪里，身边环绕着温柔而忠诚的水流，浅灰色的眼眸宁静地望着远方海天相接处那无比壮丽的落日，仿佛她的灵魂已经与这片无垠的碧波融为了一体。

潮起潮落，光阴在金色的沙滩上流淌。放肆的欢笑声、食物的香气、夕阳的余温，交织成这个假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某些更为微妙的情感涟漪，早已在碧波之下、在心海深处，悄然荡开，一圈一圈，扩散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