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我可以拨动引力 第48章 将要行走的青年

伊莱文那覆盖在苍白眼睑下的睫毛，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非常非常细微的动作，像沉睡的灵魂被某个深沉的噩梦惊扰，又像是意识在混沌深渊中第一次尝试挣扎。

一直守在床边，支着下巴陷入浅眠的阿黛拉，身体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惊醒。熔金色的瞳孔在万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从朦胧到极致锐利的转换，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牢牢地、分毫不差地锁住了伊莱文那张依旧苍白的脸。

他的眼睫，在无影灯的强光下，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阿黛拉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她猛地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那双紧闭的眼睛上，仿佛要将它们看穿。

又一下。

这一次，更加明显。那长长的、如同鸦羽般覆盖在眼睑上的睫毛，像被无形的微风拂过，簌簕地抖动了几下。

然后，在阿黛拉几乎要窒息的、凝固了时间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整整四天、仿佛陷入永恒沉睡的眼睛，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如同推开一扇尘封万载、重若千钧的石门，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后，不再是那日焚烧一切、令人心悸的猩红，也不是昏迷中毫无生气的涣散与空洞。

而是一片初融冰原般的、带着大病初愈的极度疲惫和茫然无措的…澄澈冰蓝色。

像暴风雪肆虐过后，铅灰色云层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露出的、纯净到令人心颤的天空。

阿黛拉一直紧绷到极限的心弦，在这一刻，才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松开，缓缓落回原处。胸腔里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猛地冲上喉咙，她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想告诉他你回来了，想哭，想笑…但所有的声音都哽在了喉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无法抑制哽咽的抽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清晰可闻。

就在这声抽气响起的同一瞬间！

隔壁艾莎的特护舱内，连接着她的生命体征监测器，那始终平稳如直线的脑电波监控区，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得刺破恒温舱静谧的“嘀！”声异响！

只见那平稳了数天的脑电波线条，猛地向上弹跳，出现了一个陡峭的、虽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波动尖峰！仿佛沉睡的意识深处，被某种强烈的、无法言喻的共鸣或刺激，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病房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动了。洛伦佐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融入背景的雕塑，深墨绿色的丝绒礼服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他深邃的墨绿色眼瞳在伊莱文睫毛颤动的瞬间就已抬起，此刻更是牢牢锁定那初绽的冰蓝和隔壁闪烁的尖峰，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他放在膝上的手，修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另一个身影则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从旁边的数据终端前弹了起来。里奥，那个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金棕色卷毛、戴着厚厚护目镜的技术狂，正抱着一块便携光屏疯狂敲打，分析着伊莱文紊乱的核心能量数据。这突如其来的双重异变让他差点把光屏扔出去，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发出一声短促的“呃啊！”。“同步了？！艾莎学姐的神经反馈…和小十一的觉醒脉冲残余…这耦合系数…不科学！” 他手指在光屏上划出残影，调出瀑布般的数据流，声音带着技术宅特有的兴奋和难以置信。

病床上，伊莱文的意识在混沌的泥沼中挣扎。外界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污秽的毛玻璃，模糊而扭曲。骨头里、神经末梢里、灵魂深处那无处不在、沉重如山的剧痛和冰冷…所有的感官信息都像生锈的钝刀，在他刚刚复苏的意识上反复切割。

视野里晃动的惨白光晕和模糊人影让他眩晕，那冰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孩童般的无措和恐惧，仿佛一个被强行从噩梦中拽回陌生世界的迷途者。他试图聚焦，试图理解，但每一次尝试都换来更剧烈的头痛和更深的茫然。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的呜咽，身体在固定支架下无意识地、微弱地颤抖起来。

“安静！” 阿黛拉猛地扭头，对着门口的方向发出一声压抑着狂暴的低吼，熔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有岩浆在翻滚，“都给我闭嘴！你们吓到他了！” 吼声带着一种实质性的压迫感。

她立刻转回头，强行压下所有的暴躁，俯下身，靠近伊莱文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的轻柔，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着我，伊莱文…是我，阿黛拉。没事了…战斗结束了…你很安全…别怕…”

她重复着“别怕”，像是在说给他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温度都传递过去，驱散那刺骨的冰冷。

伊莱文涣散的目光似乎被她熔金色的瞳孔吸引，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聚焦了一瞬。那冰蓝色的眼底深处，浓雾般的茫然似乎被撬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映出了阿黛拉焦急而坚定的面容。他嘴唇又动了动，这一次，似乎想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嘀——嘀嘀嘀——！”

艾莎特护舱的警报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钢针刺破耳膜！不再是单一的尖峰，而是持续不断的、频率极高的短促蜂鸣！那代表着意识层面的剧烈挣扎或冲击！恒温舱柔和的背景灯瞬间切换成刺目的警示红光！

“莉娜！”阿黛拉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彻底变了调。

莉娜的身影几乎是第一个出现在门口，墨绿色的军装外套甚至没来得及扣好，露出里面沾着咖啡渍的衬衫。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大步流星地冲进来，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扫过伊莱文病床周围所有的监测屏幕，最后落在那双艰难睁开、茫然无措的冰蓝色眼眸上，又立刻转向隔壁红光闪烁的方向。

“凯！稳定伊莱文！埃利安，记录所有生命体征变化节点！菲力！西里尔！拦住其他人！维克！跟我去艾莎舱！” 她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钢鞭，瞬间抽打在混乱的空气上。

凯已经快步走到病床另一侧，双手虚引，一团极其柔和、散发着淡淡清辉的温润水汽缓缓浮现，小心翼翼地靠近伊莱文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试图滋润他枯竭的身体和混乱的精神。“伊莱文，放松…试着呼吸…跟着我…” 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如同潺潺溪流。

埃利安打开了个人终端的全方位记录模式，冷静地报出数据：“瞳孔对光反射存在，但迟钝。自主呼吸频率加快，伴有轻微痉挛。心率提升至120，波动剧烈。核心能量场读数…仍在深红区剧烈震荡，未出现新的爆发峰值…” 他的声音平稳，但紧盯着屏幕的指尖微微发白。

西里尔和菲力用身体挡住了门口汹涌的人潮。菲力呲着牙，张开手臂：“别挤别挤！里面地方小！莉娜说了空气流通！小十一刚醒，受不了刺激！” 西里尔没说话，只是墨色的瞳孔冷冷地扫过试图往里冲的奥莉薇娅和探头探脑的卡尔，无形的气流在门口形成一道柔韧的屏障。

奥莉薇娅坐在轮椅上急得直拍扶手：“让我看看！就看一眼！他怎么样了？眼睛睁开了吗？能说话吗？” 熔金色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焦急。

艾莎特护舱外，艾拉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门边。她清秀的小脸苍白，那双总是盛满温柔暖意的棕色眼眸此刻盈满了担忧的泪水。她不顾门边的寒气，努力将手从门缝中伸了进去，虚虚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覆盖在艾莎那只没有被维克握住的手背上。

她掌心散发着微弱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绿意，如同寒冬里悄然探头的嫩芽，无声地传递着温暖与呼唤。“艾莎姐姐…别怕…我们都在…小十一也醒了…坚持住…”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带着磐石般的决心。琉娜安静地站在艾拉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艾拉肩上，清冷的眸子同样紧盯着舱内。

莉娜和维克已经冲进了艾莎的特护舱。舱内红光刺眼，警报声尖锐。艾莎依旧安静地躺着，脸色在红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但监测屏幕上，代表脑电波的线条正在疯狂地上下剧烈波动，如同风暴中的海面！

“怎么回事？”莉娜的声音冷得像冰，迅速检查着各项读数，“深度扫描显示无器质性损伤加剧！意识活动异常活跃…不，是混乱！像在激烈对抗什么！”

维克站在床边，看着艾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剧烈波动的脑电波，平时沉默刚毅的脸上肌肉紧绷，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担忧。“是伊莱文…他醒了…刺激到她了？” 他的声音干涩。

“深层精神链接的共鸣反应！这种链接在极端透支和濒死状态下会被极度强化！”莉娜语速飞快，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操作，“加大神经舒缓剂微量注射！尝试温和的精神引导信号！琉娜，握紧她的手！传递稳定情绪！艾拉！保持住！你的生命能量对她有安抚作用！” 她看到了门缝处艾拉伸进来的手和那微弱的绿意。

琉娜没有丝毫犹豫，用她那有很多的手，更加珍重地、稳稳地包裹住艾莎冰冷的手。艾拉的手也坚定地覆盖在艾莎的另一只手上，掌心那点微弱的绿意如同小小的火种，努力驱散着刺骨的冰寒。

莉娜启动了精神引导程序，柔和的、如同摇篮曲般的特定频率能量波，开始轻柔地笼罩住艾莎的头部。

时间在尖锐的警报和紧张的寂静中艰难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永恒。艾莎疯狂波动的脑电波线条，那剧烈的上下震荡幅度，终于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收窄。

虽然依旧起伏不定，但那种狂暴的、仿佛要撕裂自我的混乱感，正在被一种更深沉、更凝滞的疲惫所取代。如同风暴过后，海面虽未平息，但滔天的巨浪已开始缓缓沉降。

艾莎覆盖着冰晶的长睫毛，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分辨地颤动了一下。幅度小得如同蝶翼掠过水面留下的涟漪，转瞬即逝。

连接着她头部的高精度神经监测器，捕捉到了这微乎其微的变化，屏幕上代表微意识活动的细小光点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的基线。

但这微小的信号，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石子，让琉娜紧握着她的手猛地一颤，指关节瞬间捏得发白！她粗重的呼吸骤然屏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艾莎的脸，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莉娜的目光也瞬间钉在那细微的波动上，墨绿色的瞳孔收缩如针。“波动减弱…趋向稳定…意识活动阈值临界…” 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紧绷，“引导有效！保持住！”

恒温舱内刺目的红光悄然退去，恢复了柔和的暖色调。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也终于偃旗息鼓，只剩下监测仪器规律的、低沉的嗡鸣，如同疲惫心脏最后的搏动。舱内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空气，终于缓缓松弛下来，带着一种虚脱般的沉重。

琉娜依旧紧握着艾莎的手，艾拉的手也未曾离开，两人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锚链，将她从混乱的深渊边缘拉回。艾拉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泪水无声滑落。

而在隔壁的病房里，在凯温和如水的精神抚慰和阿黛拉熔金般焦灼的注视下，伊莱文眼中那层厚重的、冰蓝色的茫然迷雾，似乎也被撕开了一道稍宽的裂缝。外界模糊扭曲的光影和人声，开始艰难地穿透那层混沌的毛玻璃，在他初醒的意识中投下微弱而断续的投影。

他涣散的瞳孔，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掠过凯温和却带着疲惫的脸，掠过埃利安镜片后专注而血丝密布的眼睛，掠过角落里洛伦佐沉静如渊的墨绿眼瞳，最后，定格在阿黛拉近在咫尺的面容上。

那张总是带着张扬怒意、如同燃烧熔岩般的脸，此刻被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巨大恐惧与更巨大希冀的神情所覆盖。她熔金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涌动，几乎要灼伤他的视线。

“…阿…黛…拉…” 一个极其微弱、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干裂的唇缝中挤了出来。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被监测仪的滴答声完全淹没。

但阿黛拉听到了！

那熔金色的瞳孔猛地亮起，仿佛被投入了炽烈的星辰！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熔岩般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筑起的堤坝。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力到几乎渗出血珠，才强忍着没有失态地喊出来。

握着伊莱文的手猛地收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是我！是我！伊莱文！你看着我！看着我！”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压抑的哽咽再也无法掩饰。

伊莱文的嘴唇又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剧痛和深沉的疲惫如同无形的巨手，再次扼住了他刚刚复苏的意识。冰蓝色的眼眸中那点微弱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几下，终于抵抗不住那沉重的黑暗，缓缓地、不甘心地重新合拢。

眼皮沉重地垂落，将他再次隔绝在无边的混沌之中。只有那微弱却稳定的呼吸，以及监测屏幕上规律跳动的绿色波形，证明他并未再次坠入死亡的深渊，只是被消耗殆尽的躯体和精神强制拖回了修复的沉眠。

阿黛拉熔金色的眼瞳中，那刚刚燃起的狂喜光芒瞬间凝固，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和绝望覆盖。她猛地抬头看向凯和埃利安，嘴唇颤抖着：“他…他又…”

“是自我保护性的深度睡眠！”凯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指尖温润的水汽依旧轻柔地笼罩着伊莱文的额头，“他的精神透支得太厉害，强行清醒反而有害。这是身体的本能，让他积蓄力量。生命体征很稳定，比刚才还要平稳一些。”

埃利安也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屏幕数据：“意识活动阈值回落，进入深度修复模式。核心能量场震荡幅度…略微减弱了0.3个百分点。”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放松了一丝。

阿黛拉紧绷的身体这才像被抽掉了骨头，缓缓地、脱力地坐回椅子。她依旧紧紧握着伊莱文的手，将额头抵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熔金色的眼瞳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其中翻涌的情绪，只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砸落在伊莱文苍白的手背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种紧绷后的、疲惫的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门外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耦合峰值…跌落了…” 角落里的里奥看着光屏上瞬间暴跌的曲线，有些沮丧地咕哝了一声，随即又兴奋起来，“但耦合模式确定了！绝对是最高级别的深层链接！这数据太宝贵了！我得立刻建模分析！”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在光屏上飞舞。

洛伦佐从阴影中站起身，深墨绿色的礼服下摆无声垂落。他走到阿黛拉身边，没有触碰她，只是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那只手修长、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沉睡的伊莱文，墨绿色的眼瞳深处流淌着无声的守护与理解。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沉稳的基石，在混乱的漩涡中心投下安定的锚点。

沉重的合金隔离门再次发出开启的蜂鸣和机械锁解除的清脆声响，打破了病房内短暂的、疲惫的死寂。

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深灰色学院技术制服、面容严肃刻板的中年男人。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长约一米五、宽约四十公分的金属箱。

箱子通体呈现哑光的深灰色，材质非金非木，表面没有任何标识或装饰，只有四个角落镶嵌着暗金色的能量节点，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蓝色光晕，显示其处于激活状态。

箱子本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体的气息，如同刚从某种高精尖实验室的低温环境中取出。

这个箱子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太特殊了，与医疗区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未知的压迫感。

捧着箱子的中年男人走到病床旁预留的空地，将沉重的金属箱稳稳地放在地上。箱子落地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咚”声，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执行指令的精密机器。

洛伦佐的目光从伊莱文脸上移开，转向那个箱子，墨绿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随即被一种温和而坚定的郑重取代。他看向病房内外的每一个人——阿黛拉、凯、埃利安、门口焦急的奥莉薇娅、刚刚擦干眼泪的艾拉、琉娜、菲力、西里尔，还有角落里的里奥，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响起，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

“‘家’的意志，从未远离。” 他刻意加重了“家”这个字眼，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疲惫的脸庞，带着一种属于长兄的暖意。“高层的老家伙们吵翻了天，有人拍桌子说这小子太小了，不该承受这么多，也有人红着眼说他是学院最珍贵的未来…”

他嘴角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吵到最后，老头子把桌子拍裂了，用他个人在研究所积累的所有信用和人情，才把这东西‘请’了出来。要不然研究所就要以他们的名义送给他了。” 他下巴点了点地上的金属箱，语气带着对校长那种爱面子，护短又霸道作风的了然与一丝无奈的好笑。

里奥猛地从数据光屏前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箱子，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星火’…原型体…爆发型辅助脊外加椎动力外骨骼，系统神经活性铋合金…零点能引擎…成了！真的成了！我熬夜熬出来专门为伊莱文准备的的图纸…他们真做出来了？！”

洛伦佐看向里奥，眼中带着赞许：“没错，里奥。这是‘家’里最顶尖的头脑们——尤其是你带领的神经桥接小组——的心血结晶。是‘家’送给伊莱文的…一份礼物，一份承诺。”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沉睡的伊莱文身上，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它叫‘星火’。无关控制，无关实验品。”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

“只关乎一个‘家’对自己孩子最深切的守护与期待。守护他绝不因伤痛而折断羽翼，期待他能重新挺直脊梁，与我们并肩同行，去看更高更远的星辰大海。”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基石之名，永不坠落。今日如此，未来亦然。他永远是我们最小的弟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捧着箱子的技术主管上前一步，声音刻板：“‘星火’植入需要高度无菌环境和精密神经外科手术支持。磐石基地深层医疗区的条件基本满足。设备将在三小时内准备就绪。请基石小队负责人签署技术授权及监护人知情同意书。”

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投射出一份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虚拟文件。文件抬头赫然印着学院最高评议会的徽记和“基石小队专属技术授权”的字样，监护人一栏，签署的正是校长龙飞凤舞的名字，旁边附着埃利安作为小队监护人的电子签。

埃利安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代表整个小队，在那份文件的核心授权区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光屏，留下坚定的轨迹。在他身后，阿黛拉、西里尔、菲力、奥莉薇娅、凯、琉娜、艾拉、里奥，被埃利安眼神示意代为签名，每一个基石成员的名字都依次亮起，如同星辰点亮契约，共同承担起这份守护的责任。

技术主管在箱子顶部一个极其隐蔽的感应区快速按动了几下。

“嗡——”

一声低沉而有力的能量启动声响起。箱子四个角落的暗金色能量节点骤然亮起，蓝光瞬间变得明亮而稳定。

箱子表面如同液态金属般流动起来，复杂的能量回路在哑光表面下清晰浮现、交错、点亮，构成一幅充满几何美感和冰冷力量的立体光纹图案。整个箱子仿佛从沉睡中苏醒，散发着一种内敛而强大的科技感。

箱体侧面无声滑开一个透明观察窗，露出了内部结构核心——那一段流线型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柱状体。

其表面布满了极其精密、如同神经束般的微型能量导管和传感节点，在能量光纹的映照下，内部复杂的仿生结构和微缩的零点能核心若隐若现。一股极淡的、带着星辰尘埃和新生金属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就是“星火”。一件融合了尖端科技与“家”之誓言的造物。

洛伦佐看着那冰冷的机械脊柱，深邃的墨绿色眼眸中映着流转的蓝光。“小家伙，”他的声音低得只有近旁的阿黛拉能听清，带着一种兄长般的期许与无限温柔，“醒来后，好好感受这份重量。这是整个‘家’为你撑起的…新的脊梁。我们都在等你。”

阿黛拉紧紧握着伊莱文冰冷的手，熔金色的眼瞳凝视着那沉睡的侧脸，又看向那散发着冰冷蓝光的“星火”，眼中翻涌着复杂的光芒——震撼、忧虑、感动，最终化为磐石般的坚定。她将伊莱文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如同命运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等待伊莱文的，将是一场与未来紧密相连的、冰冷而炽烈的蜕变。而“星脊”，这件承载着整个学院“家”之意志的造物，将在三小时后，正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基石之誓，在此刻，无声铸就。病房内外，所有基石成员的目光都汇聚在那沉睡的少年和冰冷的箱子上，沉默中涌动着无声的守护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