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我可以拨动引力 第2章 过往与开始

克洛诺斯那句“奇迹”的尾音还在昏暗、狼藉的房间里嗡嗡作响，像某种带着实质重量的宣告，狠狠砸在伊莱文混乱不堪的意识上。

那双深棕色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将他从里到外照得无所遁形。恐惧、失控的余悸、还有被这陌生人一眼看穿的羞耻感，混合成一种剧烈的眩晕，猛地冲上头顶。

伊莱文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克洛诺斯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是否加深，眼前的景象就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

金发男人挺拔的灰色身影、散落一地的书本、歪斜的窗帘、天花板上晃动的光斑……所有的一切都搅合成一团模糊的色块旋涡。克洛诺斯最后那句话——“别担心，小家伙。你不是怪物”——像从极遥远的水底传来，带着不真实的嗡鸣。

然后，世界彻底黑了。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巨大的眩晕和脱力感猛地拽入深渊。他头一歪，身体软软地瘫在轮椅冰冷的靠背上，彻底失去了知觉。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海底，缓慢地上浮。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是的，阿斯特夫人，他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睡着了……对，对，我会在这里等他醒过来……不必担心，这是我的职责……好的，您和医生也注意休息……”

一个陌生的、略显低沉的男声，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隔着门板隐隐约约传来。是那个……克洛诺斯？他在和谁通话？妈妈？伊莱文的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思维也像生锈的齿轮，艰涩地转动着。

他费力地掀开一点眼帘。

光线有些刺眼。窗帘似乎被拉开了一部分，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依旧坐在轮椅上，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房间里惊人的整洁——散落的书本整齐地码回了书桌，飞出去的笔被捡起来插回笔筒，笔记本电脑安静地合着，连那被扯歪的窗帘都恢复了平整。

空气里弥漫着阳光晒过织物的干燥味道，之前那场重力风暴留下的混乱痕迹被彻底抹去，仿佛只是一场噩梦的残留。

除了……站在窗边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克洛诺斯。深灰色西装依旧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耀着近乎刺眼的光泽。

他刚刚结束通话，正将一部造型极其简约、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手机收回西装内袋。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与这普通卧室格格不入的、过分考究的仪式感。

伊莱文喉咙干涩得发痛，想开口，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抽气声。

窗边的人影似乎背后长了眼睛，立刻转过身。那张英俊得近乎锐利的脸转向伊莱文，深棕色的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

“醒了？”克洛诺斯的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更清晰，那种奇异的磁性依旧存在，但此刻似乎刻意收敛了某种穿透性的力量，显得温和了些许。他迈步走过来，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悄无声息。

“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他在距离轮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低头看着伊莱文，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经历了剧烈冲击的精密仪器。

伊莱文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摩擦着，终于挤出嘶哑的声音：“你……是谁？”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比起身体残留的酸痛和脱力，更大的恐慌来自于眼前这个神秘人。他不仅目睹了那场失控，似乎还……收拾了残局？更可怕的是，他提到了父母！

克洛诺斯似乎笑了一下，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了吗？克洛诺斯。一个……嗯，姑且算是教育工作者吧。”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碰巧在附近度假，处理一点微不足道的私人事务。然后，感应到了一些……比较剧烈的‘能量扰动’。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人，对同类的气息总是格外敏感一点。”

他耸耸肩，动作自然得仿佛在谈论超市打折，“循着味儿就找来了，结果正好赶上你差点把自己家拆了的那一幕。不得不说，小家伙，初次觉醒就搞得这么……有冲击力，挺少见的。”

“同类？”伊莱文捕捉到了这个词，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你……你也有……那种……”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身上发生的恐怖怪事。

“力量？”克洛诺斯替他说了出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失控的‘小宇宙’强行按回去的？”他指了指整洁的房间，“顺便帮你做了个大扫除。不用谢，举手之劳。”

伊莱文的脑子更乱了。“你认识我父母？刚才的电话……”

“别紧张，只是例行公事的安抚。”克洛诺斯摆了摆手，姿态轻松，“我告诉他们，我是社区新来的‘特殊关怀协调员’——别这么看我，这头衔听起来蠢，但糊弄普通人挺管用的。我说发现你身体有点不适，晕倒了，已经做了初步检查，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息，我会暂时照看你。你父母在电话那头听起来快急疯了，不过似乎又被手术室叫走了？急诊科医生，真是……令人敬佩又头疼的职业。”

伊莱文沉默了。父母被工作绊住，一个自称“教育工作者”的神秘人用假身份糊弄了他们，还闯进了他的家，目睹了他最大的秘密……这一切都荒谬得让他想笑，又恐惧得浑身发冷。他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一角。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戒备和疲惫。

“别一副我要把你切片研究的样子。”克洛诺斯似乎觉得他的戒备很有趣，嘴角又弯起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我说了，我是教育工作者。我管理着一所学校。一所……嗯，专门为像你我这样，不太‘普通’的年轻人开设的学校。”他深棕色的眼睛直视着伊莱文，“一所能教你认识自己、控制力量，不至于哪天心情不好就把整栋公寓楼变成太空垃圾的学校。”

伊莱文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控制力量……这个诱惑太大了。昨夜窗帘的浮动，清晨那要命的悬空，公园里毛骨悚然的震颤，还有刚才那场差点把他撕碎的灾难……

这些恐怖的碎片像冰冷的刀锋抵在他的喉咙上。他需要答案，需要控制！但眼前这个人……太可疑了。

“我凭什么信你？”他声音干涩。

“凭我刚刚救了你的小命，还有楼下邻居的吊灯。”克洛诺斯语气轻松，但眼神却锐利起来，“也凭你除了相信我——或者至少相信我们学校能提供的帮助——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难道你想等下一次失控，把过马路的小朋友或者你爸妈一起‘飞起来’？”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在伊莱文紧绷的神经上。

伊莱文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他无法反驳。那个小女孩“会飞吗”的童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带着尖锐的嘲讽。

“那……学校在哪里？”他艰难地问。

“一个风景不错，远离人烟，非常适合进行一些……嗯，‘动静比较大’的课程的地方。”克洛诺斯回答得模棱两可，“细节嘛，会有更专业的人来跟你谈。

我的‘假期’快结束了，得赶回去处理一堆烦人的文件和几个试图炸掉半个训练场的捣蛋鬼。”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工作狂式的抱怨，以及对伊莱文的怨气。

他从西装内侧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不是名片，而是一个小巧的、如同某种高科技配件的黑色金属卡片，边缘流转着细微的哑光。卡片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利剑贯穿星辰且极其简洁的徽记。

“拿着。”克洛诺斯将卡片轻轻放在伊莱文轮椅的扶手上，触感冰凉。“等电话。会有人联系你，安排后续的评估和……嗯，‘入学手续’。”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

“至于你父母那边，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一套非常完善的‘说服’方案，保证他们欢天喜地地把你送上去往新学校的……嗯，‘特殊交通工具’。”他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意味，“毕竟，出国深造，接受顶级特殊教育，听起来可比被社区关怀协调员带走强多了，对吧？”

伊莱文低头看着扶手上那张冰冷的金属卡片，三个银环的徽记仿佛带着某种吸力。出国？深造？特殊教育？这听起来像一个精心编织的、荒诞至极的童话。

“好了，小家伙，我得走了。”克洛诺斯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记住，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你父母，一个字都不要提。就当……嗯，做了一场比较刺激的噩梦。这对大家都好。”

他在门口停下，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看了伊莱文一眼。阳光勾勒着他金色的发梢和完美的侧脸轮廓，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在背光处显得格外深邃。

“期待在学院见到你，伊莱文·阿斯特。”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预言般的笃定，“你的‘重力’，会很有意思。”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留下伊莱文独自一人坐在阳光里，对着那张冰冷的金属卡片和满室寂静，陷入巨大的、茫然的沉默。

伊莱文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冰箱上的黄色便利贴越摞越高，父母的字迹从“今晚有手术”逐渐变成“周末尽量回”，最后简化为“钱在抽屉，照顾好自己”。

每一次轮子碾过地板，他都控制不住去“感觉”那种无形的引力绳索，仿佛稍一松懈，身下的金属框架就会再次背叛地心引力。

第七天傍晚，暴雨敲打着窗户。伊莱文正对着物理课本上牛顿的万有引力公式发呆，书页边缘被无意识摩挲得卷曲发毛。

那个被克洛诺斯为“临时通行凭证”的黑色金属卡片就压在课本下，三个嵌套的银环徽记冰得像块永冻的寒铁。

手机震动突兀地撕裂雨声。屏幕上跳动着“未知号码”，后缀带着一串乱码般的字符。

心脏猛地撞向肋骨。他划开接听键的指尖冰凉。

“身份验证通过。伊莱文·阿斯特同学，下午好。”一个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女声响起，精准得像手术刀切割空气，“艾瑞安学院入学事务处确认，监护人沟通流程已完成。阿斯特医生夫妇已签署‘奎斯特国际大学特殊人才奖学金计划’留学文件。恭喜您获得全额资助资格。”

奎斯特？伊莱文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曾提过的国际特殊教育合作项目新闻，克洛诺斯的团队竟把谎言织进了真实世界的经纬。

“您的专属交通工具将于72小时后抵达。坐标已加密传输至通行凭证。”电子音毫无停顿，“根据《异常能力者初次觉醒管理条例》，现派遣学院初级教员进行最终潜力评估。评估员代号‘蒲公英’，预计五分钟后抵达。请确保评估现场无易碎品及无关人员——”

咔。通话断了。

五分钟？！伊莱文差点从轮椅上弹起来。他猛地驱动轮椅冲向客厅，视线扫过母亲珍爱的水晶摆件和玻璃茶几，最终绝望地停在厨房那套骨瓷咖啡杯上。

来不及了！轮子碾过木地板的噪音混着窗外的雷声，如同末日鼓点。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精准得像秒针走到顶点。

伊莱文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是个穿着连帽卫衣的卷毛少年，最多十七八岁，但是长的特别壮，嘴里鼓鼓囊囊嚼着泡泡糖，左胸口别着一枚不起眼的青铜色徽章——正是卡片上那利剑划破星空的微缩版。

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灰色亚麻西装的老先生，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磨损严重的皮质公文包。

“哟，朋友！”卷毛少年吹破一个粉色的泡泡，黏糊糊的糖丝粘在下巴上。他完全无视伊莱文瞬间绷紧的身体，像回自己家一样挤进门，湿漉漉的球鞋在玄关地板上踩出两行脚印。

“我是菲力，‘蒲公英’是任务代号，难听死了。这位是帕西瓦尔教授，负责记录你待会儿别把天花板掀了。”

他大剌剌地把自己摔进沙发，从卫衣口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薯片，“校长说你上次觉醒像放屁带出屎，场面惨烈但能量惊人，真的假的？”

帕西瓦尔教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伊莱文微微欠身：“请原谅菲力的修辞，阿斯特先生。克洛诺斯校长认为同龄人的交流有助于缓解初次评估的紧张。”

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台覆盖着哑光金属外壳的仪器，形状像老式收音机和心电图机的混合体，几根导线末端的银色贴片幽幽反光。

“同龄人？我才16”伊莱文的目光掠过菲力卫衣上那只咧嘴笑的霸王龙图案。

“艾瑞安学院实行跨龄混班制，能力评级优先于生理年龄。”帕西瓦尔将仪器放在茶几上，手指在布满划痕的金属面板上快速敲击，一串幽蓝的光标在刻度盘上跳动，“菲力是b级‘地震波（Seismic wave）’专精，虽然行为模式停留在……嗯，发育早期阶段。”

“喂老头！我听见了！”菲力抗议地扔了块薯片过来，被帕西瓦尔头也不抬地避开。

“好了，坐稳了。”菲力拍拍手上的碎屑，突然坐直身体。那一瞬间，他眼里玩世不恭的散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张开。

嗡——

股微弱但清晰的震颤感从伊莱文身下的轮椅金属架传导上来。不是物理震动，更像是空间本身在发出低鸣。茶几上的水杯里，平静的水面忽然荡开细密的同心圆涟漪。

“感受它，”菲力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释放的是无害的震动涟漪，频率接近你初次觉醒的波段。别抵抗，试着用你的‘场’去……嗯，打个招呼？”

伊莱文闭上眼。黑暗中，那种熟悉的“重量感知”再次浮现。他能“看到”菲力掌心扩散出的无形波纹，像石子投入意识的水潭。他集中精神，试图想象自己周周的空间变得“致密”——

轮椅猛地向下一沉！四个轮子同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突然承受了数倍于本体的重量。茶几上的仪器爆发出尖锐的蜂鸣，帕西瓦尔面前的平板光屏上，代表引力强度的曲线如同失控的火箭般垂直飙升！

“漂亮！但控制力烂得像坨屎！”菲力兴奋地吹了个口哨，五指骤然收拢。

伊莱文只觉得施加在轮椅上的那股无形重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向上的托举力！轮椅前轮猛地抬离地面十厘米，悬停在空中！

“别慌！想象你的屁股被万能胶粘在坐垫上！”菲力大喊。

冷汗瞬间浸透伊莱文的后背。失重感攫住五脏六腑，昨夜窗帘诡异浮动的画面和清晨那场灾难性的失控在脑中疯狂闪回。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他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全部意念，狠狠“拽”向那股托举的力量——

轰！

一声闷响。悬空的前轮重重砸回地板。巨大的反冲力震得伊莱文眼前发黑。

与此同时，菲力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嗷”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捂着胸口龇牙咧嘴：“靠！反击这么狠？！公报私仇啊重力小子！”

帕西瓦尔面前的仪器屏幕一片赤红，疯狂闪烁的警告图标几乎覆盖了整个界面。老教授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出残影，额头渗出细汗：“能量峰值突破安全阈值！菲力，立刻终止测试！”

“等等老头！”菲力揉着胸口，眼睛却亮得吓人，“刚才那下反击的瞬间……你感觉到了吗？那种‘密度’！”

帕西瓦尔盯着屏幕上一条骤然拔高又瞬间跌落的奇异波形，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类中子星简并态特征脉冲？不可能！这需要……”

“需要他妈的天文数字级能量压缩！”菲力激动地打断他，转头死死盯住脸色苍白的伊莱文，“小子！刚才你想压住轮椅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像在脑子里捏一颗看不见的玻璃珠？”

伊莱文急促地喘息着，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菲力的描述精准地击中了他——那一瞬间的意念集中，确实有种将全部精神压缩于“一点”的极致触感。

“初步结论成立。”帕西瓦尔深吸一口气，手指划过屏幕，赤红的警报被强制清除，一份闪着青铜色边框的电子文档弹出，“引力亲和方向：极端质量效应（Gravitational mass Effect）。初次觉醒强度：A ～S。控制精度：F-。危险系数：暂定S级。”

他抬头看向伊莱文，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微型黑洞，“恭喜你，阿斯特先生。你成功刷新了学院近十年新生觉醒失控能量纪录。”

菲力已经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凑过来用沾着薯片油的手指戳了戳平板屏幕上的“F-”，嘿嘿一笑：“F级啊兄弟！欢迎加入艾瑞怪胎俱乐部！顺便说一句——”

他压低声音，带着幸灾乐祸，以一丝后怕，“校长给你的代号是‘重核’，但他更想称呼你为超新星，因为你失控时缩成一团的样子像颗塌缩的恒星，而且死沉死沉！”

帕西瓦尔教授从公文包深处取出一只扁平的金属盒。盒盖开启，天鹅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枚徽章。

青铜底色，艾瑞安的校徽在灯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和菲力胸前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边缘多了一圈极细微的锯齿纹。

“艾瑞安学院入学徽记。”帕西瓦尔郑重地将徽章放在伊莱文汗湿的掌心。金属触感冰凉，却带着沉甸甸的真实感。“收好它。72小时后，会有‘交通工具’来接你。凭此徽章登机。”

“登……机？”伊莱文盯着徽章上那圈锯齿纹。

菲力咧嘴一笑，露出白得晃眼的牙齿：“不然呢？你以为去奎斯特大学坐经济舱啊？”他指了指窗外墨汁般翻滚的雨云，“校长特意交代，你的‘座驾’有轮椅专用的稳定索——保证比你上次‘起飞’体面多了！”

帕西瓦尔教授合上他的仪器箱，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伊莱文。老人银灰色的眼睛里褪去了学者的审视，流露出一丝近乎悲悯的温和。

“控制它，伊莱文。”他的声音很轻，却穿透雨声，“否则终有一天，重力会先压垮你自己。”

门轻轻合拢。客厅里只剩下雨点敲打玻璃的噪音，和掌心那枚青铜徽章冰冷的触感。

伊莱文低下头，利剑的徽记在昏暗光线下幽幽反光，像无形的枷锁被冲破，又像通往未知宇宙的航标。

窗外的城市在暴雨中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晕。轮椅下的地板坚实依旧。但伊莱文知道，脚下这颗星球对他的引力，从此刻起，已经不一样了。

第二天，青铜徽章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颗被强行塞入的冰冷陨石核。

出发前最后一天，伊莱文驱动轮椅滑进市立第三高中的校门，感觉像在穿越一片由熟悉构筑的雷区。

阳光灼烤着教学楼的白墙，塑胶跑道蒸腾起微焦的气味，走廊里塞满了追逐打闹的嬉笑和压低嗓门的八卦。

公告栏上色彩鲜艳的社团海报依旧张扬，一切都和他过去两年多经历过的无数个上学日严丝合缝地重叠。

除了他体内那团随时可能撕裂这平静表相的力量。

“早啊，伊莱文！”梳着高马尾的林薇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习题册，像一阵风似的掠过他身边，笑容明亮得晃眼，脚步没有丝毫迟滞。

“早。”伊莱文的声音压在喉咙里，轻得像一声叹息。她眼中的光纯粹而温暖，没有丝毫阴霾，是对一个普通同学最平常的问候。仿佛他只是今天路上稍微慢了点，而不是即将被一颗名为“艾瑞安”的星球捕获，从此脱离他们的轨道。

轮椅碾过光洁的瓷砖地面，滑向高二（三）班。门敞开着，里面是熟悉的喧嚣。当他滑进门口时，空气似乎短暂地凝滞了一下，几十道目光蜻蜓点水般扫过，带着点“哦，他来了”的意味，旋即又回到各自的课本、早餐和闲聊上。

没有探究，没有惋惜，只有一种巨大惯性下的、理所当然的接纳。

“嘿！伊莱文！今天怎么没迟到？”靠窗最后一排，穿着篮球背心的周锐扬起嗓门，声音洪亮得能震落窗台的灰尘。

他正把最后一口肉包塞进嘴里，油乎乎的手指对着伊莱文的方向点了点，“是不是知道今天老陈要发上周的物理卷子，准备来接受审判啊？”周围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上周的物理小测题目刁钻，哀鸿遍野。

伊莱文没说话，驱动轮椅滑到自己靠后的位置。桌面干净，只有摊开的英语书。他能感觉到空气里那点细微的凝滞已经彻底消散，他重新融入了这间教室的背景噪音里，如同水滴汇入河流。

没有同情，没有刻意的关照，甚至没有对他即将离开的特别关注。奎斯特国际大学？那名字听起来像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新闻，遥远得激不起半点涟漪。

在这里，他依然是那个沉默、成绩中游、坐着轮椅、偶尔在游戏里被喊一声“深蓝”的伊莱文·阿斯特。

早自习的铃声尖锐地刺破喧闹。班主任陈老师夹着教案走进来，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班，在伊莱文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课代表，发卷子。”他言简意赅。

物理卷子像雪片般从前排传来。李哲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卷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显然对分数不甚满意。

卷子传到伊莱文手上，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平平无奇。他随手将卷子塞进桌子，指尖触碰到口袋里的青铜徽章，冰冷的金属激得他微微一颤。

这枚徽章代表的力量，足以让整栋教学楼像积木般坍塌，却无法在这张物理卷子上多挣哪怕一分。荒诞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来。

课间休息。伊莱文驱动轮椅滑到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前。硬币滑入投币口，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刚按下可乐的按钮，一个身影就安静地靠在了旁边的墙上。

是玛丽安。她怀里抱着那本几乎从不离身的硬壳速写本，深棕色的长发松散地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指尖沾着未干的炭笔灰。

她灰绿色的眼睛没有聚焦在任何具体的东西上，像是蒙着一层薄雾，正无意识地落在贩卖机侧面斑驳的漆面上。

“嗨。”伊莱文低声打了个招呼，出货口拿出冰凉的易拉罐。

玛丽安像是被这声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拉回，目光缓慢地聚焦，落在伊莱文身上，又很快滑开，落回那斑驳的漆面。“嗨。”她的回应轻得像羽毛拂过。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只有贩卖机内部制冷系统发出的低沉嗡鸣。走廊的喧闹声浪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你……”玛丽安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迟疑，“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伊莱文握着易拉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铝罐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不一样？她感觉到了什么？是帕西瓦尔评估时残留的引力涟漪？还是……他竭力控制力量时那种不自然的紧绷感？

“哪里不一样？”他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玛丽安微微歪着头，灰绿色的眼睛终于认真地看向他，带着艺术家特有的、近乎剖析的专注，却又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不知道。”她轻轻摇头，长发拂过肩头，“就是……感觉。像一幅画里，有一小块颜色……变沉了。”

她伸出手指，无意识地在速写本粗糙的封面上画着圈，“或者……周围的空气，被你压得更密实了一点？”她似乎也被自己这模糊的描述困扰了，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捕捉一个飘忽的灵感。

压得更密实？伊莱文的心猛地一沉。这是对他引力场的无意识感知吗？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背，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可能……昨晚没睡好。”

“哦。”玛丽安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又似乎没有。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游离，落在伊莱文轮椅扶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动作有些生涩地从速写本里抽出一张边缘裁切得不太整齐的纸页，递了过来。

纸上是一幅炭笔速写。线条简洁却异常传神。画面主体是教室靠窗的一角，午后强烈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堆叠的书本、一支斜放的铅笔和一个微微反光的不锈钢保温杯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光影对比极其强烈，几乎带着某种凝固的重量感。画面边缘，一个轮椅的轮廓被虚化处理，只勾勒出模糊的金属线条和扶手上搭着的一只手。

画的是他。或者说，是他平时习惯待着的那个角落。

“送给你。”玛丽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昨天课间画的。”她没等伊莱文回应，飞快地把画塞进他手里，抱着速写本，像只受惊的鸟雀，转身就融入了走廊涌动的人潮中，深棕色的发梢消失在拐角。

伊莱文低头看着手中的画。炭笔的黑色深深浅浅，凝固的光影仿佛带着真实的重量，压在他的掌心。

她捕捉到了那种“沉”，那种“密实”，用她自己的方式。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是……感觉到了。然后，送了他一幅画。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伊莱文驱动轮椅滑到篮球场边老位置的树荫下。

场上，周锐正带着几个男生打半场，吼声震天，汗珠在阳光下甩出晶亮的弧线。李哲和几个男生在场边做拉伸，一边激烈地争论着刚才物理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唾沫横飞。

“喂！伊莱文！帮忙捡个球！”周锐的大嗓门突然炸响。一个脱手的篮球带着蛮横的冲劲，朝着树荫下的他直直砸来！速度极快，裹挟着风声！

球场边似乎有人惊呼了一声。

伊莱文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比思维更快，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心脏！不能失控！绝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控！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全部意念死死“钉”在身下的轮椅上，用尽全力去“感受”那扑面而来的篮球的质量和轨迹！不是推开，不是阻挡，而是……让它“偏转”！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来自意识深处的细微低鸣。

就在篮球即将砸中他面门的前一瞬——

那颗橘红色的球体，在空中极其诡异地、违背物理常识地向下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拍了一下顶部！

它几乎是贴着伊莱文的鼻尖和轮椅扶手，带着沉闷的“噗”一声，重重砸在他脚边的塑胶地面上，反弹了几下，滚到一边。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靠！手滑了！”周锐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冲过来捡球，脸上带着点后怕，“吓死爹了！没砸到你吧兄弟？”他捡起球，顺手拍了拍伊莱文的肩膀，力道依旧没轻没重。

“没事。我很高兴你没有把我当成残疾人，但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一些，把我当个残疾人。”伊莱文的声音有点发虚，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下……他成功了？用“重力”影响了球的轨迹？还是纯粹的巧合？

“没事就好！下次请你喝可乐赔罪！”周锐咧嘴一笑，抱着球又冲回了球场，刚才的惊险似乎只是个小插曲。

场边的李哲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滚到一边的篮球和伊莱文苍白的脸，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

但旁边一个男生拉了他一把：“哲哥，快看这道题！我觉得刘老师答案给错了！”李哲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卷子上，刚才那一丝疑惑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伊莱文靠在轮椅靠背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摊开手掌，掌心因为刚才的极度紧张而微微汗湿。他看着篮球场边那群挥洒着汗水、为一道物理题争得面红耳赤的身影，看着远处教学楼明亮的窗户。

没有人发现。

周锐没有。李哲没有。玛丽安……大概也只是捕捉到了一点模糊的“感觉”。

他像一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却裹着一层名为“伊莱文·阿斯特”的平凡外壳，安静地坐在这个喧嚣的、阳光刺眼的篮球场边。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脚踝，将他淹没。他与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名为“危险”的深渊。

放学铃声尖锐地响起，宣告着高中生涯的结束。

伊莱文驱动轮椅，最后一个滑出教室。没有告别仪式，没有煽情的话语。周锐抱着篮球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远了，讨论着晚上去哪里开黑。

李哲背着沉重的书包，一边走一边还在翻看物理笔记。林薇和几个女生笑着约周末逛街。玛丽安抱着她的速写本，低着头，安静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滑过空荡下来的走廊，滑过阳光斜照的操场，滑过校门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没有人回头。他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这条名为“普通高中生活”的河流。

轮椅碾过校外的人行道。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伊莱文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座熟悉的校园。他缓缓地，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了那枚冰冷的青铜徽章。

利剑，如同冰冷的锁链，也像是通往未知深空的坐标。

口袋里的徽章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

菲力——欢震（Seismic)

波动亲和方向：地质应力传导（crustal Stress conduction)

能力表现形式

1．震波感知（p波预警）

·效果：感知半径50公里地壳震动，预判结构塌陷

．表现特征：瞳孔收缩时接收地磁脉冲，虹膜浮现玄武岩纹路

．限制：持续使用导致听觉神经灼伤

2．共振撕裂（S波具现化）

．效果：释放横波引发剪切破坏，使目标共振崩解

．战斗场景： 单脚跺地震碎水晶吊灯，草皮如液态翻涌

·高阶应用：聚焦震波制造地脉穿刺（岩柱突刺贯穿冰晶长桌）

3．地脉重构（面波支配）

·终极形态： 操控瑞利波制造千米级地陷

．象征画面：熔金之瞳凝视处，大地如黑潮怒涌，万丈大地轰然倾塌，烟尘中唯有青铜徽章灼如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