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凰途：弃女荣华路 第167章 京畿试法，初显锋芒

重阳家宴的温情尚萦绕心头，朝堂之上，“社学”试行的具体章程已由三部会商拟定，呈报御前。萧景珩仔细审阅后，朱笔圈定了直隶保定府下辖的清苑、满城两县，以及江南苏州府吴江县、湖广武昌府江夏县，共计四处，作为首批试点。

诏命下达，以太子萧靖初为“督学使”，总领试点事宜，礼部、户部各派一名侍郎协同，另选数名年轻干练的翰林院编修、都察院御史随行，即刻赴京畿的清苑、满城两县实地推行，积累经验后再推广至江南、湖广。

此举一出，朝野侧目。由太子亲领试点，足见皇帝对此事的重视与决心，亦是对太子能力的一次重要锤炼。

临行前夜，萧靖初至坤宁宫辞行。沈静姝没有过多叮嘱政务，只将一份薄册交予他。

“靖初，此去不比微服私访，你是以太子之尊推行新政，地方官绅百姓的目光皆聚于你身。行事既要坚持原则，亦需懂得变通，体察地方实情。”她翻开册子，上面并非教条，而是用清秀小楷记录的一些看似琐碎的事项，“这是母后与你父皇当年在地方上的一些见闻体会。譬如，如何与乡老耆宿打交道，使其成为助力而非阻力；如何辨别地方上报文书中的虚饰之词；遇到胥吏阳奉阴违时，可用的几样核查巧法；还有，若遇真正贫寒无法缴纳束修者，或可以工代‘费’，让其子弟为学堂洒扫、整理书籍，既保全其自尊，亦培养其勤劳之心……”

萧靖初双手接过，只觉这份薄册重于千钧。其中所记，皆是书本上学不到、朝堂上听不到的实务经验，是父母多年心血的凝练。“儿臣……谢母后教诲！定当细细研读，不负父皇母后期望。”

萧景珩则于御书房召见太子，只沉声说了几句：“社学之要，在于‘实’字。选址要实，需是真有需求、民风相对淳朴之处；师资要实，需是真有德行、能耐得住清贫寂寞之人；监管要实，账目公开，允许乡民质询。你是储君，此去不必事事亲为，但要能抓住关键，明辨是非，用好随行之臣。遇有难断之事，可随时密奏。”

“儿臣谨记父皇圣训！”

次日，太子仪仗出京，阵仗不大，却引人注目。清苑、满城两县隶属京畿，消息灵通，早已做好准备，却也难免忐忑。

萧靖初抵达清苑县后，并未入住奢华馆驿，而是选择了县学旁的官舍。他首先召集了两县县令、教谕及当地素有威望的乡绅、耆老，再次详细阐述朝廷设立社学的宗旨、章程，特别是钱粮来源、束修标准、师资待遇及选任途径，并当场宣布，将试点期间所有账目，每月张榜公示于县衙及社学门外，欢迎百姓监督质询。

太子的坦诚与清晰条陈，打消了部分人关于“朝廷借机加派”的疑虑。但真正的工作，方才开始。

选址便遇波折。清苑县拟选东乡一处旧祠堂，但该族族长以“恐扰祖先清净”为由，颇有微词。随行官员欲以势压之，萧靖初却阻止了。他亲自拜访这位族长，不谈论大道理，只问其族中子弟有多少人识字，可有人担任书吏、账房？又提及朝廷为社学教师提供的出路，暗示或许能为其族中读书无望的子弟谋一稳定前程。老族长态度松动后，萧靖初又承诺，社学将专辟一室，妥善安置祠堂原有牌位，四时祭祀由社学负责。最终，族长欣然应允，并表示愿捐出部分族产，补贴社学日常用度。

师资选拔更是关键。萧靖初并未完全依赖地方推荐，他令随行翰林官出面，在县学公开考校，题目不仅有经义文章，更有应对蒙童教学的实际情境设问，还加入了简单的算术与律法常识。同时，派人暗中查访备选者的品行。一番筛选，最终选定了几名家境贫寒、品性敦厚、虽科举无望但基础扎实的秀才，以及一名因守孝错过考期、学问颇佳的老童生。萧靖初亲自接见，阐明职责与待遇，承诺三年期满考核优异者，必按章程予以优待，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希望。

束修收取，萧靖初严格执行“低廉且灵活”的原则。确有赤贫之家，他便采纳了母后的建议，允许其子弟以每日早到清扫学堂、整理书籍来代替，并当众表扬这些孩子的勤劳，保全其颜面。此举传入乡里，百姓纷纷赞叹“太子仁德”。

满城县的情况略有不同，当地富绅较多，有数家表示愿独资或合资兴办“义学”，但隐隐有借此掌控地方文教、扬名立万之意。萧靖初与随行官员商议后，决定接纳其善意，但坚持社学性质必须为官督民办，章程统一，教师需经统一考核，富绅可派代表参与监督，但不得干涉教学与人事。几番磋商，最终达成协议，既利用了民间资本，又保证了社学的公益性与规范性。

一个月后，两县共计五所社学陆续开课。开学那日，萧靖初亲自到场，看着那些穿着补丁衣服、面黄肌瘦却眼睛发亮的孩童，在简陋却整洁的学堂里，跟着同样衣着朴素的老师，一字一句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给萧景珩的密奏中写道：“……儿臣亲眼见乡野孩童握笔之艰难，亦见其学会书写自己姓名后之狂喜。社学之设，非为即刻培养硕学鸿儒，实为播撒火种。即便十人中仅有一二人因此脱离蒙昧，于其个人、于其家庭、于乡里风化，皆善莫大焉。儿臣亦深感，推行善政，所需不止决心与银钱，更需耐心、巧思与对人情世故之体察……”

奏报传回，萧景珩阅后，良久无言，最终对沈静姝叹道：“靖初，真是长大了。”

京畿试点的初步成功，虽范围尚小，却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缓缓扩散。消息逐渐传开，江南、湖广两地获选试点的州县，开始主动派人前来“取经”，朝中观望的风气也为之一变。而太子萧靖初，经过此番历练，眉宇间愈发沉稳坚毅，处理政务时，也更多了几分源自实践的底气与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