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之差，撞进你心里 第99章

宿舍门在身后合上，将赵小薇那句“论坛上都传疯了”连同外面世界的喧嚣短暂隔绝。林暖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里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行李箱拉杆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论坛……学术不端……周教授大发雷霆……

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像冰锥，刺穿了她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她几乎能想象出论坛上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那些曾经追捧“辰暖cp”的人，此刻或许正怀着猎奇的心态，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学神跌落神坛”的戏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她为江辰感到愤怒，感到不值，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她不在他身边，无法替他抵挡那些恶意的揣测和流言，甚至无法第一时间知道，他此刻在实验室里，正面临着怎样的压力和煎熬。

“暖暖，你没事吧？”苏晓从书桌前转过身，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比起赵小薇的义愤填膺，苏晓显得更为冷静。

林暖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我没事……只是，江辰他……”

“论坛上的话，十句有九句不能信。”苏晓走过来，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体，语气沉稳，“现在最重要的是理清事实。江辰的能力和人品，你我都清楚，他不会做那种事。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据，澄清误会。”

苏晓的理性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林暖暖心中部分因慌乱而燃起的火焰。是啊，愤怒和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相信他，并且想办法支持他，这才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书桌上摊开的“幻镜”科技考核资料，那密密麻麻的数据要求和紧迫的截止日期，此刻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一边是爱人岌岌可危的前途，一边是自己至关重要的机会。时间像一条被绷紧的弦，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她不能倒下。

“我知道。”林暖暖直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先给他发个消息。”

她拿出手机，斟酌着用词，避开论坛的糟心事，只发了最简单的一句：

【林暖暖：到实验室了吗？别太累，记得吃饭。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消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她知道，他此刻必定处于风暴中心，无暇他顾。

放下手机，林暖暖没有允许自己沉溺在担忧中。她走到书桌前，看着那些关于系外行星大气光谱的数据包和动画制作要求，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江辰在为了他的清白和未来奋战，她也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最好的支持，不是哭哭啼啼的依赖，而是让自己也变得强大，能够与他并肩而立。

她打开电脑，插上数位板，将那些纷乱的情绪强行压下，全身心投入到了动画短片的创作中。光谱数据、吸收线、红移……这些原本抽象冰冷的概念，在她脑海中逐渐与江辰讲解时的专注侧脸，以及昨夜星空下他笃定的眼神重叠在一起。

她的画笔变得异常流畅。她将系外行星想象成一颗在深邃宇宙中孤独旋转的宝石，不同波长的光谱数据化作了环绕其周身的、变幻莫测的极光带，吸收线是其中跳跃的暗色音符，诉说着大气层中隐藏的化学密码。她运用在沉浸式展览中汲取的灵感，营造出宏大而神秘的宇宙氛围，又将科学的严谨用充满美感和想象力的视觉语言表达出来。

这不再仅仅是一个考核任务，更是她对他世界的理解，对他们共同未来的期许，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凝注在每一帧画面里。

接下来的几天，林苒苒开启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忙碌模式。她往返于宿舍、图书馆和美术学院的工作室，白天查阅资料、绘制分镜、学习新的动画软件技巧，晚上则通宵达旦地进行渲染和后期合成。她屏蔽了论坛的所有消息，也拒绝了赵小薇和苏晓大部分的关心和八卦，只偶尔在深夜，会给江辰发一条简短的“晚安”或者“加油”，从不期待回复，只是一种固执的陪伴姿态。

江辰那边，消息依旧寥寥。只在第三天凌晨，他回复了她之前无数条消息中的一条：

【江辰：原始数据已提交，正在复核。安。】

简短，却像一颗定心丸。他在行动，他在解决。这就够了。

林苒苒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里，用高强度的创作麻痹着对江辰的担忧和对未来的不确定。她的动画短片逐渐成型，视觉效果和科学内涵都超出了她自己的预期。在创作中，她仿佛也能触摸到那个江辰为之着迷的、理性与浪漫并存的宇宙一角。

终于，在考核截止前一天的深夜，林苒苒完成了短片的最终渲染和输出。她将成品和创作说明仔细打包，发送到了“幻镜”科技指定的邮箱。

点击“发送”键的那一刻，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成就感。她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无论结果如何，她尽力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江辰打来的电话。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瞬间接起。“江辰？”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深彻的疲惫，但似乎……松懈了一些？

“嗯。”他应了一声，背景很安静，应该不在实验室了，“你那边，结束了？”

“刚提交。”林苒苒说，听到他的声音，鼻子莫名一酸，“你……你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他低声说，语气带着一种风暴暂歇后的沙哑：

“初步复核结果出来了。数据没有问题，是合作方那边的分析工具存在未被识别的系统误差。”

林苒苒悬了几天的心，在这一刻，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眼眶瞬间湿热，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太好了……”她哽咽着说。

“嗯。”江辰的声音也似乎柔和了些许，“周教授已经正式向mIt项目委员会和合作方发出了澄清说明。”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你吃饭了吗？现在在哪？回去休息了吗？”林苒苒一连串地问，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在回去的路上。”江辰回答，顿了顿，他忽然问，“你还在工作室？”

“嗯……”

“别动。”他说，“我来接你。”

十几分钟后，林苒苒收拾好东西，走下美术学院空旷的台阶。夜风很凉，她裹紧了外套，看到路灯下，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走来。

他看上去清瘦了些，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倦色，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确认和依赖。

林苒苒也用力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带着夜露微凉气息的胸口，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终于碎裂，眼泪无声地濡湿了他的衬衫。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在这寂静的、劫后余生般的拥抱里，几天来的担忧、压力、委屈和此刻巨大的安心，都融化在了彼此的温度里。

日常似乎回归了，但有些东西，在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后，悄然升华。

然而，就在林苒苒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可以稍微喘息的时候，江辰在她耳边，用带着一丝沉重余波的声音，低低地说：

“事情还没完全结束。那个提出质疑的博士后，刚刚提交了辞呈，并且……删除了所有相关的本地数据和通讯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