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之差，撞进你心里 第6章 噩梦伊始：高等数学

周一清晨，阳光透过阶梯教室高大的窗户，在深色的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暖暖抱着崭新的《高等数学》教材，和赵小薇一起，找了个中间靠前的位置坐下。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新学期特有的、混杂着期待与紧张的气氛。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书本。扑面而来的是一连串陌生的符号——极限、导数、微分……那些扭曲的希腊字母和复杂的运算公式，像一团团纠缠不清的黑色线条，瞬间攫住了她的呼吸。她试图集中精神，去理解那些文字定义，却发现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如同天书。

周围的同学们大多表情平静，有些甚至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仿佛眼前不是艰深的学术海洋，而是等待他们征服的游乐场。这种鲜明的对比，让林暖暖手心微微冒汗。

上课铃响，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教授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讲台。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我们开始第一章，函数与极限。”教授的声音洪亮，逻辑清晰，板书飞快地写满了整块黑板。

起初，林暖暖还能勉强跟上，凭着高中残存的数学记忆和理解力，努力捕捉着教授的思维轨迹。她坐直身体，眼睛紧紧盯着黑板，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试图记下每一个关键步骤。

然而，当教授开始阐述“e-δ”语言定义极限时，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听一种外星球的语言。那些精确定义、严密的逻辑推演，像一堵不断加高、密不透风的墙，彻底将她隔绝在外。教授的讲解在她耳中逐渐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黑板上的符号开始扭曲、旋转，跳起了一场她无法理解的怪异舞蹈。

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从那些复杂的式子中找出一点熟悉的规律，却只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旁边，赵小薇虽然也听得有些吃力，但至少还能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些注释，而她的笔记本上，除了几行断断续续、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抄录外，大片都是令人心慌的空白。

“……所以，对于任意给定的e＞0，总存在δ＞0，使得当0＜|x-a|＜δ时，有|f(x)-A|＜e成立……”教授用粉笔敲了敲黑板，强调道，“这是微积分的基石，必须深刻理解！”

任意？存在？林暖暖看着那一连串抽象的符号和条件关系，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基石？她感觉自己的学术大厦，还没开始修建，地基就已经塌陷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海水，慢慢淹没了她。她想起了自己坐在画室里，对着静物勾勒线条、调配色彩的得心应手；想起了在文科考场上，文思泉涌、下笔千言的从容自信。那里才是属于她的战场，而这里……这里是她思维的荒漠。

课间休息时，周围瞬间活跃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刚才课上的内容，交换着笔记，一些显然有竞赛背景的同学甚至已经开始探讨起课后拓展题。那些流畅的专业术语和自信的谈吐，再次凸显了林暖暖的格格不入。

她默默地坐在位置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教材光滑的封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差距”二字的重量。这不仅仅是分数上的差距，更是思维模式、知识结构乃至天赋上的鸿沟。

“暖暖，你还好吧？脸这么白。”赵小薇担忧地递过来一颗水果糖。

林暖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摇了摇头，剥开糖纸，将甜腻的糖块塞进嘴里，却丝毫没能缓解心底泛起的苦涩。转专业？谈何容易。想要在这样一群天赋和基础都远超她的同学中脱颖而出，拿到顶尖的绩点，简直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下半节课，林暖暖几乎是在神游中度过的。她看着窗外的云朵缓缓飘过，看着前排同学认真记笔记的背影，一种巨大的孤独和迷茫将她紧紧包裹。直到下课铃再次响起，她才如梦初醒，看着笔记本上寥寥无几、毫无用处的记录，心里沉甸甸的。

她收拾好东西，和赵小薇随着人流走出教室。阳光依旧明媚，校园依旧充满活力，可她的心情却灰暗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别太担心啦，才第一节课嘛！”赵小薇试图安慰她，“慢慢来，总会懂的。”

林暖暖知道室友是好意，但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慢慢来”就能解决的。她缺乏的是那种理科的“感觉”，是那种能够迅速理解抽象概念并将其融会贯通的思维模式。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前方不远处。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从另一间教室走出来。深灰色衬衫，熨帖的黑色长裤，臂弯里随意搭着几本厚重的英文原版书，金丝边眼镜在阳光下反射出冷静的光泽。

是江辰。

他似乎刚结束课程，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一位同学激动地讨论着什么量子力学的问题。他神情专注，偶尔颔首，或简短地回应一两句，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清晰而利落。

他与周围那些略显青涩的新生截然不同，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而笃定的气场，仿佛早已是这片学术疆域里游刃有余的王者。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随意地转了过来。

林暖暖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下了头，下意识地将脸往赵小薇身后藏了藏，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害怕与他视线相接，害怕再从他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里，看到那种让她无所适从的漠然，或者……看到她此刻狼狈的挫败。

幸好，他的目光只是一掠而过，并未在任何无关人等身上停留。他很快便和同学一起，朝着物理实验楼的方向走去，背影渐行渐远，从容不迫。

林暖暖这才缓缓抬起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世界，那个由公式、定理和深邃思想构筑的理性世界，离她如此遥远。而她，连最基础的高等数学门槛都迈得如此艰难。

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高等数学》教材，封面的硬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条通往转专业的路上，布满了她最不擅长的荆棘。而那个她意外撞见过的、属于那个世界顶端的人，此刻更像一座遥不可及的雪山，无声地映衬着她的渺小与无力。

她真的……能走下去吗？

那个清冷的身影，和眼前这本如同天书的教材，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她大学生活的起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