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之差，撞进你心里 第175章 《典礼前的准备》

清晨五点半，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校园还沉浸在周末难得的静谧之中。物理实验楼顶层那间熟悉的实验室，此刻却灯火通明。

江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不是复杂的模拟数据或论文稿，而是一份简洁的演示文稿。标题只有一行字：“未来的形状：从A大到mIt，以及更远”。这是他即将在毕业典礼上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的讲稿终稿。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敲下翻页键。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却又似乎穿透了屏幕，望向某个虚空。

桌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丝绒小方盒。盒子内衬是深蓝色的天鹅绒，中央静静嵌着一枚戒指。戒指款式极其简洁，铂金指环，没有任何繁复花纹，只在戒面中央镶嵌着一颗不大的、净度极高的钻石。钻石被切割成独特的六边形，侧面看，光影流转间，竟隐隐呈现出一种类似于雪花或某种微观晶体结构的几何美感，低调，却暗藏玄机。

这不是一枚普通的钻戒。钻石是他托了关系，从一位做珠宝设计的远亲那里特别定制的，切割样式来自他某篇论文中涉及的一种二维拓扑材料的布里渊区简化模型图。指环的内侧，用激光刻着两行极微小的字，一行是英文：“to my Universe.”（致我的宇宙。）另一行是中文：“更高处见。”

他几乎花光了硕士期间攒下的所有津贴和奖金，并动用了父母早年为他在成年时设立的一小笔“成长基金”。选择、设计、定制、等待……整个过程，他做得秘密而周密，像策划一场至关重要的实验。连李铭和张恒也只是隐约知道他有个“大计划”，具体细节一概不知。

此刻，戒指就在眼前，讲稿就在屏幕上，几个小时后的典礼流程在脑海中反复预演。然而，一种陌生的、近乎生理性的紧张感，却如同细密的电流，悄然窜过他的四肢百骸。手心微微出汗，心跳也比平时快了些，太阳穴有轻微的、持续不断的跳动感。

他并非害怕公众演讲。苏黎世的国际会议，面对世界顶级学者他尚且能侃侃而谈。但这次不同。这次，台下坐着的，不仅有师长、同学，更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父母，郑教授，李铭、张恒、苏晴、王皓……还有她，林暖暖。

更重要的是，在发言之后，按照他与校长提前沟通好的“特殊环节”，他将要做一件他人生中最大胆、最不确定、也最满怀期待的事——求婚。

理性上，他推演过无数次。根据他对林暖暖的了解，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基础，以及她对未来的清晰规划，他判断“成功”的概率极高。但情感上，那种将最深挚的心意完全袒露、交付于众目睽睽之下、等待一个回应的过程，依旧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法用公式计算的忐忑。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熟悉的思维工具来平复心绪。将“紧张”变量提取出来，分析其来源：对仪式感的陌生，对不可控因素（如现场突发状况）的担忧，以及对“被拒绝”这一极小概率事件的过度敏感……分析完毕，结论是：变量影响有限，核心目标明确，应对预案充分（戒指在口袋里，发言稿已熟记，校长会控场）。

逻辑清晰，但心跳并未完全平复。他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完全用理性驯服的。

他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戒指上。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冷静而坚定的光芒。他想起林暖暖的眼睛，想起她专注创作时的神采，想起她在毕业晚会舞台上抱着吉他唱歌的模样，想起她隔着屏幕对他说“你已经是我的光”时的温柔与坚定。

那些画面，像一剂强效的镇静剂，缓缓注入他紧绷的神经。是的，他即将要做的事，不是为了浪漫的冲动，而是对他们过去四年共同成长、对未来携手前行信念的一次最郑重、最公开的确认与宣告。

他合上丝绒盒子，小心地放入西装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然后，他关掉电脑演示文稿，站起身，走到窗边。天光已大亮，校园在晨曦中苏醒。远处，毕业典礼的会场——中心体育馆外，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忙碌布置。

他拿出手机，点开与林暖暖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昨晚她发来的：「明天典礼，别紧张。你是最棒的江老师。（表情：星星眼）」

他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输入：「嗯。你也一样。」

发送。然后，他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身上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和深色西装外套，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依旧清冷、眼神却比往日更加深沉坚定的自己。

准备好了。

上午八点，女生宿舍楼。林暖暖已经换好了毕业典礼要穿的学位服，里面的白衬衫和及膝裙也是精心挑选过的。苏晓和赵小薇正在帮她整理帽子和流苏。

“完美！”赵小薇退后一步，打量着林暖暖，“我们暖暖今天绝对是礼堂里最靓的仔！哦不，最靓的毕业生！”

苏晓也难得地露出赞许的笑容：“气色不错。昨晚睡得还好？”

“还行。”林暖暖点头，其实她昨晚睡得并不踏实，梦境纷乱，一会儿是在礼堂发言卡壳，一会儿是江辰的航班延误，醒来时心跳还有点快。但她不想让朋友们担心。“你们也是，超级好看。”

三个女孩互相整理着衣冠，在宿舍最后的空旷里留下合影。气氛比前两日轻松些，但离别的底色依然存在。

“江辰学长今天要发言呢，紧不紧张？”赵小薇好奇地问，“他那种人，好像从来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

林暖暖想起早上江辰那条简短却透着不同寻常气息的回复，笑了笑：“他说‘嗯’。不过……”她顿了顿，“我总觉得他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昨天打球吃饭时还好好的，但昨天晚上发消息，感觉……比平时更简洁，像在集中精神思考什么重大问题。”

苏晓挑眉：“发言稿不是早准备好了吗？以他的水平，这种场合应该驾轻就熟。”

“可能……是因为他父母也来了？”林暖暖猜测，“或者，要离开学校了，有些感慨？”她自己也说不清那种微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直觉告诉她，今天的江辰，似乎处于一种高度内聚、蓄势待发的状态，不同于往常纯粹的冷静或专注。

“管他呢，反正待会儿就能见到了。”赵小薇挽住林暖暖的胳膊，“咱们赶紧过去吧，典礼快开始了，还得找位置呢。”

三人拿起随身小包和相机，最后环顾了一眼这间生活了四年的宿舍，轻轻关上了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仿佛为一个时代落下了句点。

走在去往体育馆的路上，校园里已经满是穿着各色学位服的身影和陪同的家长，热闹非凡。林暖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看到了站在体育馆侧门附近、正与郑教授和几位校领导低声交谈的江辰。

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侧脸在晨光中线条清晰。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偏过头，视线穿越人群，与她对上。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细节，但能感觉到那目光的专注和……一种她难以确切形容的深邃。

他朝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便又转回去继续交谈。那一眼，却让林暖暖心头那点莫名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今天的江辰，确实不同。

体育馆内，庄严肃穆。毕业生按院系分区就坐，家长和来宾坐在二楼观礼台。巨大的校徽悬挂在主席台后方，管风琴演奏着庄严的乐曲。

林暖暖和同学们坐在一起，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理学院区域前排那个挺直的背影。典礼按流程进行：奏国歌、校歌，校长致辞，颁发学位证书（拨穗环节已在各院系单独完成），表彰优秀毕业生……

当主持人念出“下面，有请本届优秀毕业生代表、物理学院硕士毕业生江辰同学上台发言”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林暖暖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用力地鼓掌。

江辰步履沉稳地走上主席台，站在演讲台后。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白色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深色西装衬得他气质愈发清峻。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家长们，大家上午好。”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礼堂，平稳、清晰，没有丝毫颤抖或迟疑。林暖暖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他状态很好。

江辰的发言没有套话，他从自己在A大六年的求学生涯切入，谈到了最初对物理的懵懂好奇，到后来在导师和同伴帮助下深入探索的乐趣，尤其提到了那个从“异常信号”开始的、充满挫折与惊喜的研究历程。他感谢了学校的培养、导师的指引、同窗的陪伴。

“在这里，我不仅学会了如何提出问题、解决问题，更学会了在孤独的探索中保持耐心，在交叉的合作中激发灵感。”他的语调始终平稳，但内容扎实，充满了一个科研初学者的真实体悟与真挚感激。

接着，他话锋一转，谈到了即将前往的mIt和未来的研究。“科学探索如同在无垠的星海中航行，我们每个人都是一艘小小的飞船。A大给了我这艘飞船最初的动力和导航系统。而未来，我将驶向更广阔的深空，去探索那些地图上尚未标明的区域。”

比喻贴切而富有诗意，台下许多学生，尤其是理工科的学生，都听得频频点头。

发言接近尾声，江辰的语速微微放缓，目光似乎再次扫过台下某个方向，变得更加深沉而柔和。

“最后，我想说，大学生活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知识和技能，更是陪伴我们走过这段旅程的人。那些在实验室里并肩作战的伙伴，在自习室里互相鼓励的同学，在迷茫时给予指引的师长……还有，那个在你世界里投下第一束不同光芒、让你看到另一种可能性的特别的人。”

林暖暖的心跳，在他提到“特别的人”时，骤然漏跳了一拍。她看到他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尽管隔着距离，灯光耀眼，但她几乎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

“感谢所有相遇。正是这些人与事，塑造了今天的我们，也让我们有勇气奔赴各自的星辰大海。”江辰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有力，“而我相信，真正的同行者，无论相隔多远，都会在更高的地方重逢。”

更高的地方重逢——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林暖暖眼眶微微发热。

江辰结束了发言，微微鞠躬。台下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比之前更加持久。他的发言既有学术高度，又充满人情味，尤其是最后关于“同行者”和“更高处重逢”的表述，触动了许多即将各奔东西的毕业生的心弦。

林暖暖用力鼓掌，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感动。他讲得太好了。然而，就在她以为发言结束，江辰即将下台时，却看到校长从主席台一侧走了上来，站到了演讲台旁。

校长接过麦克风，脸上带着和煦而神秘的笑容，目光看向江辰，又扫过台下：“感谢江辰同学精彩的发言。不过，今天我们的典礼，还有一个特别的小环节。”他转向江辰，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开，“江辰同学在离校前，向学校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请求。经过我们慎重考虑，觉得在这个寓意着新起点的时刻，分享这份喜悦与承诺，非常契合毕业典礼的主题。”

特别请求？分享喜悦与承诺？

林暖暖愣住了，周围的同学也发出了好奇的低语。她看到台上的江辰，依旧站得笔直，但脸上那惯常的平静似乎被打破了，隐约可见一丝紧绷，还有……某种下定决心的光芒。

只见江辰对着校长点了点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从演讲台后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主席台最前方，站定。聚光灯紧紧跟随着他。

他的目光，这一次，无比明确、无比直接地，穿越人群，牢牢地锁定了坐在台下的林暖暖。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穿着粉色垂布学位服、此刻一脸茫然而震惊的女孩。

江辰看着林暖暖，看着她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她在强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胸腔里那颗心脏，此刻跳动得如同擂鼓，所有的紧张、忐忑，都在与她目光相接的瞬间，化为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平静与坚定。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方盒。然后，在全校师生、家长、以及所有摄像机镜头的注视下，他对着林暖暖的方向，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