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会议结束后整整十五分钟,地下三百米的绝密会议中心里,只剩下青铜灯盏光芒流转的细微声响。
十一个人——或者说十个实体加一个全息投影——依旧坐在各自的高背椅上,没有人起身,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变换姿势。
信息太过骇人,超出了常规认知能够承载的极限。
这就好比告诉一群中世纪的学者,脚下的地球其实是个悬浮在虚空中的球体,而他们世代信奉的“天圆地方”不过是视觉错觉。不,比那还要夸张——这是在告诉一群站在现代文明顶端的精英,他们所认知的宇宙法则深处,藏着一个以“遗忘文明”为食粮的终极怪物,而人类文明已经进入了被吞噬的倒计时。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天工”院士的手在颤抖,他想去拿面前的水杯,指尖却不受控制地一滑,那只特制的、能够自动调节温度的晶体杯摔在暗红色的会议桌上,滚了两圈,最终停在桌沿,杯中的清水洒出,在桌面上留下一摊不规则的水渍。
老人没有去扶杯子,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片水渍。作为科学院院士,他毕生信奉的是可观测、可重复、可验证的科学精神。而现在沈清言告诉他,要面对一个“概念级”的敌人,一个用科学仪器可能永远无法直接观测,却能用“信力”这种玄学概念来间接感知的存在。
他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海啸。
“文渊”副部长摘下了金丝眼镜,用丝质手帕缓慢地擦拭着镜片。他的动作很仔细,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具有实感的事情。作为文化领域的官员,他熟读史书,见过太多文明的兴衰更替,但那些都是“过程”——有原因,有轨迹,有经验教训可总结。而沈清言描述的那种“吞噬”,是纯粹的、无差别的、如同背景噪音般必然发生的“终结”。
这让他感到一种深层的无力。
代号“泰山”的将军双手抱臂,腰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尊青铜雕像。军人的思维模式是直接的:敌人,目标,战略,战术。但现在“敌人”是宇宙法则的癌变,“目标”是在倒计时结束前点燃一团概念性的火焰,“战略”是凝聚全球文明信力——每一个要素都超出了传统军事理论的范畴。他需要时间,把这场“文明存亡之战”重新解析成可执行的作战计划。
琴剑先生闭上了眼睛,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虚按,仿佛面前有一张无形的古琴。这位寻真派魁首修行三百载,心性早已磨砺得如同古井深潭,波澜不惊。但此刻,他平静的面容下,思绪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运转——推演因果,追溯源流,试图在修行体系的认知框架内,找到与“历史吞噬者”对应的概念。
赵山河的反应最直接。这位老武人一拳砸在桌面上,这次没有控制力道,整张由雷击凤凰木与特种合金铸造的会议桌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桌上的晶板都跳了一下。
“他娘的!”赵山河的骂声粗野却真诚,“老子活了七十八年,打过鬼子,揍过流氓,见过人心险恶,也见过侠肝义胆,但从来没想过——咱们要跟一个‘概念’干架?!”
他瞪着眼睛看向沈清言:“沈先生,您确定这不是什么……呃,幻觉?或者中了什么高级的幻术?”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至少一半人的心声。
林知夏是第一个从震惊中恢复理性思考的。她重新戴上数据流眼镜,镜片上光点快速闪烁——这是她在调动星耀科技的云端算力进行初步分析。
“沈先生,”她的声音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冷静,尽管脸色依旧苍白,“请允许我从科学角度提出几个质疑。”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您所说的‘历史吞噬者’作为‘熵增与热寂的显化聚合体’,在物理上如何成立?热寂是宇宙演化的终极热力学假设,它是一个‘状态’,不是‘实体’。一个‘状态’如何产生‘恶性癌变’?又如何具有‘指向性恶意’?”
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文明信力’的量化标准。您提到可以通过对现实的影响间接观测,但这存在巨大的主观性和不确定性。‘正气壁垒’的防御力可以测量,但如何确定其中有多少比例来自‘信力’,多少来自阵法本身的能量结构?如何排除心理暗示和集体潜意识的影响?”
第三根手指:“第三,最关键的——证据。您如何证明‘历史吞噬者’的存在不是某种未知的自然现象或高维干涉的误读?又如何证明‘文明火种计划’不是……恕我直言,一种基于绝望的心理自我安慰?”
她的质疑犀利而直接,没有任何客套。这正是科学精神的体现——在接纳惊人结论前,要求同等惊人的证据。
沈清言对此早有预料。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周明远。周明远的投影点了点头:“可以展示部分非核心证据。注意尺度。”
“太初。”沈清言在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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