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九鼎 第4章 三间定策与清口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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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间定策与清口烽烟

杜如晦随李炎返回襄阳，即刻便如同一道清泉注入了略显焦灼的节帅府。他并未急于发表高论，而是先细细查阅了近期的所有军情邸报、山川地理图志，甚至包括赵崇衡、庞师古等梁军将领的履历与性格特点。

随后，他助李炎定下“三间”之策，并即刻执行：

1. 间君臣：李炎遣心腹文士，携重金与密信潜入长安，试图游说与朱温有隙的宰相崔胤及部分清流官员。然而，朱温对朝堂掌控极严，崔胤等人虽对朱温跋扈不满，但慑于其淫威，仅能暗中表达同情，于大局无补。此路，近乎断绝。

2. 间盟友：能言善辩之士秘密抵达唐州，面见忠武节度使赵崇衡。使者陈说朱温意在消耗忠武军实力，即便攻下山南，好处也轮不到他赵崇衡，不如保存实力，坐观成败。赵崇衡本就对朱温心存忌惮，闻言果然心动，虽未明确倒戈，但进军速度明显放缓，开始在边境一带“剿匪”，实则作壁上观。此计，成了一半。

3. 间根本：最关键的使者北上晋阳（太原），面见晋王李克用（此时李存勖尚未完全掌权）。使者呈上李炎亲笔信，信中极言朱温篡逆之心，愿与晋王结成犄角之势，共抗国贼。李克用与朱温乃世仇，闻言大喜，但沙陀军正与幽州刘仁恭纠缠，无法大举南下，只答应派遣大将李嗣源率五千沙陀精骑，星夜兼程，南下声援。援军虽有，但数量有限，且路途遥远，远水难解近渴。

消息传回，节帅府内气氛依旧凝重。赵崇衡虽观望，但朱温闻知山南竟敢联络河东，勃然大怒，撤换赵崇衡，改派心腹大将、徐州节度使庞师古为主帅，率真正的宣武精锐五万，汇合部分忠武军，号称十万，气势汹汹，直扑山南而来！庞师古乃朱温帐下宿将，能征惯战，绝非赵崇衡可比。

一时间，襄阳城内人心惶惶。庞师古大军已突破边境，连下数城，兵锋直指汉水防线。

众将齐聚，皆面露忧色。石敬慨然请战：“节帅，杜先生！末将愿率死士，夜袭敌营，即便不胜，也要挫其锐气！”

郑湜亦道：“为今之计，唯有凭汉水天险，固守待援，希望晋王援军能及时赶到。”

李炎眉头紧锁，看向一直沉默品茶的杜如晦：“先生，三间之策虽有小成，然庞师古大军已至，势不可挡，如之奈何？”

杜如晦缓缓放下茶杯，脸上非但无忧，反而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淡然笑意，他轻捋长须，缓声道：“节帅不必忧心，诸位将军亦请稍安勿躁。庞师古虽众，然其孤军深入，已入我彀中矣。彼辈自寻死路，何须晋王援军？我有一计，可令其十万大军，片甲不归。”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杜如晦身上。

杜如晦走到巨大的山南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汉水与其支流清河交汇处的一片区域——清口。

“庞师古急于求成，必择路直扑襄阳。清口地势低洼，水网密布，乃其必经之路。彼倚仗兵多，必不将我水军放在眼里。”他目光扫过石敬，“石将军，我予你精兵五千，多备弓弩引火之物，于清口上游隐秘处筑坝蓄水。待梁军半渡之时，听我号令，决堤放水！”

他又看向李炎：“节帅可亲率主力，多张旗帜，于清口对岸列阵，佯作决战之势，吸引庞师古注意。再派水军将领，率数十艘轻舟，满载柴草油脂，藏于下游芦苇荡中。待水势稍缓，梁军混乱之际，顺风纵火，直冲其浮桥与岸畔营寨！”

此计环环相扣，将天时（水势）、地利（清口）、人和（佯动与奇袭）运用到了极致！

李炎听罢，眼中精光爆射，拍案而起：“先生妙计！便依此而行！”

石敬等人亦是热血沸腾，轰然领命。

接下来的日子，山南军依计行事，紧张而有序地准备着。庞师古果然如杜如晦所料，见对岸“李”字大旗招展，以为李炎欲拼死一战，不屑一顾，催促大军搭建浮桥，强渡汉水，阵型拉得极长。

是日，天色阴沉，江风渐起。当梁军前锋已登南岸，中军尚在浮桥，后队还在北岸之时，三支火箭骤然升空！

上游处，石敬看到信号，猛地挥下令旗！兵士们奋力掘开临时水坝，积蓄已久的洪水如同挣脱牢笼的巨龙，咆哮着冲向地势低洼的清口！

刹那间，浊浪排空，声如雷鸣！正在渡河的梁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得人仰马翻，浮桥瞬间断裂，无数兵卒被卷入激流，哭喊声、惊叫声响彻江面。北岸尚未渡河的部队也被大水阻隔，乱作一团。

庞师古在中军船上，被这滔天巨浪惊得面无人色，尚未回过神来，下游处又杀声四起！数十艘火船借着风势，如同一条条火龙，狠狠地撞入梁军混乱的船队和北岸营寨之中！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江面、岸边化作一片火海！

与此同时，李炎亲率养精蓄锐已久的主力，以石敬为先锋，从南岸猛扑尚在混乱中挣扎的梁军前锋。梁军遭此水淹火攻，早已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战意？顿时溃不成军，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庞师古在亲兵拼死护卫下，夺得一叶小舟，仓皇北逃，其麾下大将数十人被俘，军械粮草辎重尽数遗弃。五万宣武精锐，一战尽丧于清口！

当李嗣源率领五千沙陀精骑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看到的只是满江的残骸、焦黑的土地以及山南军押送着的望不到边的俘虏。这位未来的名将看着战场上尚未散尽的硝烟，再看向那位立于“李”字大旗下、身旁站着一位清癯文士的年轻节度使，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敬畏。

清口大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天下！

襄阳城内，万众欢腾，李炎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而汴梁城中，朱温得知庞师古全军覆没的消息，惊怒交加，一把掀翻了案几，咆哮之声响彻梁王府：“李炎竖子！杜如晦老匹夫！吾誓杀汝！！”

经此一役，山南东道不仅转危为安，更一举重创朱温嫡系，李炎之名，真正开始与天下枭雄并列。而杜如晦，也以其鬼神莫测之谋，奠定了其在山南军中无可替代的“杜断”地位。

乱世之中，智谋的力量，有时胜过十万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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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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