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木门在李逸身后无声无息地合上了。
李逸像一具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僵尸。
他一动不动,靠在废墟的阴影里,足足一刻钟。
他在适应。
适应这股自由却也致命的空气。
适应这具饥渴、疲惫、酸臭却又不得不搏命的身体。
他的气感如同最灵敏的蛛网,缓缓张开。
与白天那铺天盖地的衙役官兵相比,夜晚的穷巷是另一种“热闹”。
有风。
有老鼠在瓦砾间穿梭的“悉索”声。
有更夫在两条街外那有气无力的“梆、梆”的打更声。
有男人和女人在某个棚户中那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争吵与哭泣。
有零星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很轻、很贼。他们躲在暗处,如同捕食的野狼。他们在等待比他们更弱小的猎物。
李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的气感扫过了更远的地方,扫过了那座高高的钟楼。
他的心猛地一跳!
那股令人窒息的、属于卓不凡的强大感知消失了!它不在了!
李逸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他仔细地、再三地确认。
没有了。那股笼罩全城的冰冷威压真的消失了。
为什么?
李逸的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
一、卓不凡在白天消耗过大,他需要休息。宗师也是人。
二、卓不凡在钓鱼。他故意收回感知,引诱他们这些老鼠出洞。
三、卓不凡已经离开了福州城。
李逸更倾向于第一和第二个可能。但无论是哪一个,这都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他动了。
他没有去走那泥泞的巷道。他像一只真正的黑猫,手脚并用地攀上了这栋废墟的断壁。
他的动作轻盈却又充满了力量。那根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撬棍此刻正插在他的后腰上。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蹲在屋顶的残垣上。冷风吹过他那早已结成硬块的囚服。
他在“看”。
他的气感在黑暗中为他勾勒出了一幅穷巷的活点地图。
“东南方,三百步外,有水井。”
“井边有火光,七个人,带着刀,他们在守着水井。”
“太远,人多,不能去。”
“正西方,一百步,巷子口有巡逻队。一队十人,他们在喝酒、烤火。”
“他们很懈怠,但不能去。”
李逸的目光在黑暗中飞快地搜索,他需要一个更安全的目标。
水,食物。
他的气感猛地停住了。
“西南方,八十步,夹角,一间半塌的泥屋。”
“屋子里有呼吸声,一个很微弱的呼吸。”
“但是那间屋子有水。”
就是那里!
李逸矮下身子,他在屋顶上穿行,他的脚踩在那些松动的瓦片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很快他来到了那间泥屋的屋顶。
他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落在了屋后的阴影中。
那间屋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破烂,门只是两块破木板虚掩着。
李逸闪身进入。
“呼——”
一股比地窖还要浓烈的霉味和秽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李逸屏住呼吸,他的气感早已“看”清了屋内的一切。
左手边墙角,一口半人高的破缸,里面有半缸浑浊的雨水。
“水。”
李逸的心安定了一半。
右手边墙角,一个破木板搭成的床,床上有一堆黑乎乎的烂棉絮。
那个微弱的呼吸声就来自烂棉絮里。
李逸没有先去管那个呼吸,他摸到了水缸边,他用自己的袖子蒙住缸沿,他将头埋了进去。
“咕咚……咕咚……”
冰凉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的雨水涌入了他的喉咙。
那一瞬间李逸几乎要舒服得呻吟出来,他从未觉得水是如此甘甜。
他喝了一个水饱。
然后他直起身,他在屋子里搜索。
他需要一个盛水的工具,很快他摸到了一个竹筒,一个用来舀水的竹筒。
他将竹筒灌满。
然后是食物。
他的气感“看”到了,在水缸后藏着一个破瓦罐。
他打开,一股陈年霉味,里面是半罐黑乎乎的、不知名的粗粮,还有几块干得像石头的黑面饼子。
李逸抓起两块饼子,又抓了一把粗粮,他用那块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布条包好。
水有了,食物有了。
他该走了。
“你……你是谁?”
一个细若蚊蚋的、带着极度恐惧的童声从那堆烂棉絮里响了起来。
李逸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缓缓回头。
他的气感“看”到,那堆烂棉絮动了。
一个大概只有五六岁、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女孩正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太小了,太瘦弱了,以至于她的呼吸若有若无,连李逸都差点以为她只是一个濒死的小动物。
黑暗中两人对峙。
李逸是贼,女孩是主人。
李逸沉默,他能一巴掌拍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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