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198章

朱雀门比沈清辞想象的更像座鬼门关。城门关得严严实实，吊桥高高吊起，桥栏上挂着幅丈许宽的画像 —— 画的是谢景渊，穿着银白的禁军统领铠甲，腰间佩着七星剑，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可画像上的眼睛却被人用黑血涂满了，粘稠的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在粗布上凝成一道道扭曲的血痕，风一吹，画像晃起来，那些血痕仿佛活了过来，在布面上慢慢蠕动，像极了人哭时流下的血泪。画像下方用朱砂写着 “通敌逆党谢景渊” 七个字，朱砂边缘泛着暗红，凑近了能闻见淡淡的血腥气 —— 那是用活人血调的朱砂，才能有这样的颜色，字迹周围甚至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如同新鲜的伤口。

桥下的河水泛着墨黑，像被浓墨染透了，水面上漂着几具穿禁军服饰的尸体。尸体的腹部被生生剖开，暗红的内脏拖在外面，缠着半旧的白色绫缎 —— 那绫缎的质地、上面绣的曼珠沙华图案，和破庙孩童手臂上的绫缎一模一样，只是这绫缎更鲜艳，边角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是刚被抛尸不久。有具尸体的手指微微弯曲着，像是死前还在抓什么，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土，沈清辞一眼就认出来 —— 那和三皇子寝宫暗室地砖下的泥土颜色、触感都分毫不差，是炼鬼人常用的 “养魂土”。泥土里还混着细小的鳞片，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沈清辞屏住呼吸，贴着城墙根慢慢走。城墙下聚着群乞丐，有的蜷缩在角落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有的伸出枯瘦的手向路人乞讨，却没一个人敢靠近吊桥 —— 桥那头站着几名王氏的士兵，穿着漆黑的铠甲，铠甲缝隙里渗着淡黑的气，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面具眼窝处是空的，能看见里面泛着青灰的光。他们手里的长刀沾着血，刀身垂在身侧，却时不时用刀背敲敲桥面，发出 “笃笃” 的响，眼神冰冷地扫过城墙下的人，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刀刃上凝结的血块偶尔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清辞混进乞丐堆里，把 “敛气符” 贴在胸口。符纸的凉意透过粗布衣料渗进来，像层薄冰贴在皮肤上，刚好压住他身上玄阴之体特有的纯阳气息。他低下头，用脏污的袖子遮住半张脸，只留双眼睛，透过袖缝观察周围 —— 城墙根的阴影里藏着几个摊位，摊主都裹着黑色的斗篷，帽子压得低低的，连下巴都藏在衣领里，摊位上摆着些诡异的东西：装着暗红液体的琉璃瓶，液体表面漂浮着细小的白色蛆虫；刻着鬼纹的骨制佩饰，纹路间渗出黑色粘液；还有用孩童指甲串成的手链，指甲边缘泛着青紫，像是被活生生拔下来的。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王氏默许的 “鬼市”，专门交易阴邪之物。

“新来的？” 旁边一个老乞丐突然凑过来，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腐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他的手指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沾着黑褐色的东西，像是干了的血痂，还混杂着细碎的肉末。“想买点什么？这儿的‘好东西’多着呢 —— 能让你见着死了的亲人，也能让你…… 再也不用饿肚子。” 老乞丐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黑牙，“那是李老三的摊子，他的‘炼魂灯’最灵，五十文就能跟亲人的残魂说半柱香的话。” 他说话时，口中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肉的恶臭，熏得沈清辞胃里一阵翻腾。

沈清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摊位上摆着十几盏油灯。灯座是用灰白色的骨头做的，看形状像是孩童的腿骨，表面还残留着啃噬的齿痕，灯油是暗红的，泛着诡异的光，像凝固的血，里面还漂浮着细小的毛发和鳞片。每盏灯的灯芯旁，都浮着个半透明的小魂影 —— 有的是扎着羊角辫的孩童，小手还抓着半块啃剩的糖糕，糖糕上爬满了蚂蚁；有的是梳着双鬟的女子，指尖捏着未绣完的帕子，针脚还挂在上面，帕子边缘染着暗红的血迹。他们都被困在暗红的灯油里，四肢扭曲着挣扎，喉咙里发出细若蚊蚋的呜咽，凑近了能看清他们眼底的绝望，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着，怎么也逃不出去。魂影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纹路，像是被某种邪术侵蚀。

摊主李老三静静地坐在摊位后面，他的身体被一件宽大的斗篷完全包裹住，只露出一张脸。那顶斗篷的帽子压得极低，几乎快要遮住他的鼻子，让人难以看清他的全貌。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可以注意到他嘴角的那道斜疤。这道疤痕从他的左嘴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仿佛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砍过一般，显得狰狞可怖。而且，这道疤痕处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与周围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再看他的手指，粗短而粗壮，关节处缠着黑色的布条。这些布条上绣着极小的阴阳门符咒，若不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发现。这些符咒的边缘泛着幽蓝的光，隐隐有黑色的雾气缭绕，给人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感觉。

当沈清辞的目光落在李老三身上时，他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缓缓地抬起头来。随着他的动作，那顶斗篷的帽子也被稍稍掀开，露出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这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就像是有无数条红色的虫子在眼白上爬行一样，令人毛骨悚然。而在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沈清辞那警惕的身影，仿佛他正在透过这双眼睛，窥视着沈清辞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要灯？ 李老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他的喉咙里还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响，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童子魂五十文，女子魂一百文。 他继续说道，能让你跟他们说半柱香的话，多一句都不行。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冷漠和决绝，似乎对这种交易早已习以为常。

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攥得发紧 —— 有盏灯里的孩童魂影，眉眼竟和破庙槐树上挂着的半具孩童尸体有七分像，连抓着糖糕的姿势都一样。孩童魂影的眼神空洞无神，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看得沈清辞后背发凉。他强压下心里的怒意，装作好奇的样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老板，我听说…… 谢将军被抓了？您知道他关在哪儿吗？我是他旧部，想找机会救他，要是能成，必有重谢。” 他说话时，暗中摸向怀中的玄阴罗盘，罗盘指针开始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