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117章

沈清辞跌坐在青砖地上，青砖缝隙间渗出的寒气顺着尾椎骨窜上后颈。他死死攥住玄阴罗盘，指节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铜制盘面被指甲刮出刺耳声响，宛如恶鬼挠门。案上瓷瓶倾倒，艾草汁液混着雄黄粉末在地面蜿蜒，青黄色的痕迹竟自动勾勒出诡异的符文，像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在狞笑。

谢景渊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包裹着剑鞘的鲛鱼皮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的声，仿佛在痛苦呻吟。他深邃的眼眸紧锁窗外太庙方向翻涌的黑雾，那团如墨汁般浓稠的阴霾正贪婪地吞噬着皎洁的月光，其扩张之势犹如一张正在缓缓张开的深渊巨口。三日前钦天监夜观星象，曾禀报紫微垣被诡异阴云遮蔽。当时我只当是寻常天象异变......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罗盘上突然浮现的鬼手虚影——那只由浓重怨气凝结而成的漆黑手掌正死死攥住北斗七星的星轨，指节扭曲如枯枝，原来他们早就设下天罗地网，连星象异动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大人快看罗盘背面！沈清辞急声喝道，手腕一翻将罗盘翻转过来。只见龟甲纹路间渗出的暗红血珠竟如活物般蠕动扭曲，在惨白月光下泛着妖异的金属光泽。他忽然捂住心口，面色煞白如纸，锁骨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狰狞的血痕，其形状与罗盘上的鬼手纹路分毫不差。这是用活人精血绘制的引路咒！难怪方才我靠近罗盘时，五脏六腑都似被万千钢针穿刺！

谢景渊脸色骤变，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自己官袍下摆。只见漆黑如墨的丝线正沿着衣料纹理疯狂蔓延，每根丝线末端都缀着破碎的木偶残片，那些木偶面部雕刻着各不相同的惊恐表情，在暗处泛着幽绿的荧光。这些丝线在吞噬我的阳气！他指尖凝结出森冷寒霜，却在触及丝线的瞬间被灼出焦黑燎泡，曼珠沙华暗纹里竟藏着噬魂符文......这些纹路在活生生地蚕食精魄！

沈清辞强忍剧痛掏出朱砂笔，却发现笔尖渗出粘稠黑血。他咬破舌尖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以染血的手指在地面勾画镇魂符，可血线却在符咒边缘诡异地扭曲盘旋，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这是鬼医门失传已久的百怨炼魂术！当年周明谋逆案不过炼化了七个魂魄，而眼下这些木偶......剧烈的咳嗽震得他胸腔剧痛，摊开的掌心里赫然躺着半截带着倒刺的黑色蛊虫，虫体还在微微抽搐，至少封印了上百冤魂！

雕花木门在狂暴阴风中四分五裂，腥臭的暴雨裹挟着腐烂气息倾泻而入。暗卫阿木浑身是血跌倒在门槛处，怀中紧抱的油纸包不断滴落粘稠血水，在青砖地面晕开一个个诡异的漩涡图案。暗卫营弟兄们......全军覆没......他颤抖着展开染血纸条，原本用朱砂书写的血字突然渗出幽绿荧光，在空中自动重组为有去无回四个狰狞大字，每个笔画都如毒蛇般扭曲蠕动。

谢景渊毫不犹豫扯下玄色披风，将瑟瑟发抖的沈清辞整个裹进尚带体温的衣料中。他反手抽出七星剑，剑锋挑起烛火的刹那，剑身竟发出清越龙吟：记得你说过，怨魂最惧正阳之气？今夜我便让这把饮过无数奸佞之血的宝剑，再开杀戒。染血的剑穗扫过沈清辞泛红的耳尖，激起他一阵细微的战栗。

滂沱雨幕中，裹挟着尸臭的黑影呼啸扑来。沈清辞突然拽住谢景渊的手腕，桃木剑横亘在两人之间，剑身泛起的金光却在触及黑影的瞬间如风中残烛般熄灭。别轻举妄动！这怨魂周身缠绕着缚魂索，沾之即会被拖入九幽！他咬破指尖在剑身急画符咒，鲜血却逆流而上，在剑柄处凝结成狰狞的骷髅图案，糟了！这是专门克制道门真传的噬魂邪器！

谢景渊陡然将人护在身后，七星剑直指苍穹，厉声喝道：“紫微帝星在上！”剑身迸发出的璀璨金光如同一把把利刃，瞬间刺破雨幕，竟将整片夜空染成了血色。随着他念出谢家宗祠秘传的咒语，地面上突然浮现出一条百米长的龙形虚影，金光凝聚而成的龙爪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黑影抓去：“以我谢氏三百年的香火为引，借列祖英灵镇压邪祟！”

沈清辞抓住时机，猛地甩出捆仙绳，那泛着金光的绳索如同灵蛇一般，迅猛地扑向黑影，然而在触及的瞬间，却燃起了诡异的幽蓝鬼火。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腐朽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弥漫。他突然瞳孔急剧收缩，想起古籍中的记载，急切地喝道：“快用驱蛊液！这怨魂是被南疆蛊虫操控的傀儡！”

话音还未落下，谢景渊已经抄起案上的青瓷瓶，手腕轻轻一翻，将艾草与雄黄混合而成的驱蛊汁液，尽数泼向黑影。在“噼啪”的爆裂声中，无数蛊虫炸开后，暗红的血浆溅落在斑驳的墙面上，竟诡异地蠕动着，化作了朵朵血色曼珠沙华，花瓣间还渗出了腥臭的黏液。

黑影消散的刹那，远处太庙方向传来三声沉闷的钟鸣，每一声都仿佛重重地敲在人的心上。沈清辞怀中的玄阴罗盘突然疯狂旋转起来，青铜盘面“咔嚓”一声裂开了如同蛛网般的纹路，碎片迸溅间，露出了盘底阴刻的“百怨炼魂阵”五个古篆，字迹间还渗着暗红的血丝。“是镇魂钟！”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们竟要提前启动百怨炼魂阵！再晚一步，整个皇城都会沦为怨魂肆虐的人间炼狱！”

谢景渊一把攥住他冰凉的手，拇指重重地摩挲着对方掌心那道陈年的符咒伤疤。七星剑上沉睡的古老篆文突然泛起了青光，剑身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主人沸腾的战意：“别怕。”他的声音沉稳得如同磐石，“当年谢家先祖持此剑平定九州妖乱，今日便让它再立新功。”转头时，他的目光比出鞘的剑刃还要锐利，穿透雨幕，直视着沈清辞的双眼，“记住我们的约定——定要活着从这鬼门关走出去。”暴雨中，他最后那句“待太庙事了，我要带你去看江南的三月桃花”几乎被雷声吞没，却在两人紧握的掌心里烙下了比誓言更滚烫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