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105章

晨光刺破云层时，桌上的铜漏已滴过三格。谢景渊带着林风纵马前往京营，马蹄踏碎石板上的夜露。林风望着远处西校场隐约可见的禁军旗帜，“张” 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化作獠牙噬人，“大人，您真的相信周明的怨煞会帮助我们吗？毕竟是厉鬼，万一……” 话音未落，谢景渊猛地勒住缰绳，惊得马匹人立而起。他望着东方鱼肚白渐渐染红天际，想起昨夜罗盘震颤时迸发的血色微光，“周明的怨煞虽然是厉鬼，但他的执念是‘公平’，与我们的目标一致。而且，从沈公子的描述来看，他并没有伤害无辜的考生，只是在警告那些破坏科举公平的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他洗清冤屈，让他的执念得以平息。”

与此同时，沈清辞带着春桃踏入贡院。春桃怀中抱着的檀木匣里，浸泡在艾草雄黄水中的桃木剑泛着冷光，七张 “镇厉符” 叠成扇形，最底层垫着的瓷瓶里，七个孤儿的血混着朱砂凝成暗红膏状。“公子，超度阵的位置我已经选好了，就在丙字十九号房外，那里是周明尸骨的正上方，阳气最盛，能压制怨气。” 春桃指着贡院西北角，那里墙角青苔斑驳，隐约可见当年血迹渗进砖缝的痕迹，“我还在周围埋了艾草和雄黄，形成一个简易的驱蛊阵，只要有蛊虫靠近，就会发出‘滋滋’声，我们能及时察觉。”

沈清辞蹲下身，桃木剑剑尖刚触及地面，一股熟悉的阴寒便顺着剑脊传来。与幻境中不同的是，这次的寒意中裹挟着微弱的暖意，剑身上的符文如同活过来般泛起金光，在地面投下细小的符咒影子。“周明应该知道我们在帮他。”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抚过地面那道若有若无的剑痕，恍惚看见百年前的书生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又看见昨日幻境中那个浑身浴血却目光坚定的亡魂，“等拿到王显的悔过书，我们就能举行超度仪式，让他的冤屈得以洗清，不再受怨气折磨。”

此刻王显府书房里，翡翠扳指划过篡改后的考卷，在 “寒门” 二字上重重顿住。王显盯着考卷上新增的 “特赐” 二字，喉咙里溢出几声阴笑：“只要把这些草稿送到张霖手中，再让考生们用涂了蛊虫汁液的墨汁答题，科举当天，他们就会变成听话的傀儡。” 他浑然不觉后颈青痕已蔓延至耳后，红光中嵌着的曼珠沙华纹路正随着呼吸微微跳动，那是怨煞之力在他体内不断积聚的征兆。

西校场演武厅内，黑袍人揭开陶罐的瞬间，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罐中数十只噬心蛊挤作一团，暗红甲壳在烛光下泛着油光，每只蛊虫头顶都生着细小的人脸纹路，发出婴儿啼哭般的 “滋滋” 声。“明日午时，王显的人会把篡改后的草稿送来，我们拿到草稿后，就立刻让蛊虫发作，控制西校场的禁军。” 黑袍人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另外，我已经派人去拦截苏州的寒香墨，只要没有寒香墨，沈清辞就无法举行超度仪式，周明的怨煞会越来越强，最终会毁掉整个贡院 —— 到时候，京城就会陷入混乱，我们就能趁机发动兵变，控制皇上和文武百官。”

张霖长剑出鞘，曼珠沙华纹在剑身上流转，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放心，禁军的大部分兵力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科举当天贡院混乱，皇宫的守卫就会被调走，我们就能一举拿下皇宫，复辟外戚势力！” 他仰头大笑，却没发现窗外树影间闪过一道银光，那是谢景渊派来的斥候将耳贴在墙根，正用特制的蜡丸记录他们的对话。

四月初四午时，烈日高悬。沈清辞派去苏州的暗卫快马加鞭，马鞍两侧挂着的寒香墨匣用浸过符水的黑布层层包裹；谢景渊在京营校场，正给陈忠将军演示如何用艾草烟破解蛊虫阵法；春桃跪在贡院丙字十九号房外，将最后一把艾草粉撒进事先挖好的沟渠，粉末落地瞬间，空气中泛起细密的金色光点。而王显正将装着草稿的檀木盒交给心腹，张霖握着长剑站在西校场点兵，他们全然不知，由正义与冤魂共同编织的天罗地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

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时，谢景渊和沈清辞在御史台书房再次汇合。谢景渊的官服沾着泥点，显然刚从京营赶来，“派去拦截寒香墨的张霖手下，已经被陈忠将军的人抓住了，寒香墨安全，明日午时能准时送到贡院。” 他展开审讯记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西校场布防图，“从俘虏口中套出的消息，张霖打算在明日午时拿到草稿后，连夜在西校场布置兵力，科举当天清晨发动兵变。”

沈清辞的玄阴罗盘突然剧烈震颤，指针像发疯般旋转，最终死死指向皇宫方向。盘面的暗红微光中，黑色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涌，“看来太后也参与了兵变计划，我们不仅要阻止张霖和王显，还要防备太后在皇宫里动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沉睡在罗盘里的冤魂。

谢景渊取出虎符，鎏金纹路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那是先帝临终前塞在他手里的最后一道防线：“我已经让陈忠将军留了一百名精锐，驻守在皇宫外的朱雀门，若太后有异动，就立刻入宫保护皇上。明日午时，我们一定要成功，为了周明，为了所有寒门学子，为了大雍的江山社稷！”

沈清辞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光芒大盛，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宛如并肩而立的战士。“明日午时，就是他们的末日。” 他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恍惚间看见周明的身影站在贡院最高处，一身白衣猎猎作响，手中握着的不再是染血的断笔，而是一柄闪耀着正义之光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