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41章

谢景渊将一碗温水递到他面前，瓷碗在铁链碰撞声中微微晃动：“陈忠已带人去黑风寨地牢，若顺利，此刻该在返程的路上。” 他蹲下身，目光扫过李嵩胸前未愈的伤口 —— 那是被李玄打出来的淤青，此刻已泛出诡异的紫黑，“你若想见他们最后一面，就把所有事情说清楚。柳府的‘鬼杀’、军饷的去向、与李玄的勾结…… 一字都不能瞒。”

李嵩接过碗，手抖得厉害，温水洒在囚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仰头喝了一口，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混着浑浊的泪水：“是…… 是我用西域蛊虫伪造的‘鬼杀’。” 这句话出口，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三年前，我挪用军饷填补亏空，被柳承业发现。他拿着账册逼我认罪，我走投无路，就找了李玄 —— 他说能帮我‘解决’柳承业，条件是帮他运送培育蛊虫的物资。”

谢景渊的指尖在袖中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柳府案发现场那些诡异的 “鬼痕”，想起柳夫人指甲缝里的绿色脓水，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什么 “冤魂作祟”，而是人为策划的阴谋。“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他声音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 —— 为那些因贪念而枉死的无辜者。

“李玄给了我噬心蛊和蚀骨蛊。” 李嵩的目光空洞地落在石壁上，仿佛又看到了柳府的惨状，“我让人把蛊虫藏在柳府的茶水里、点心里，还在西厢房放了那面养煞镜，制造‘闹鬼’的假象。柳承业一家死后，我又让人散布‘柳府闹鬼’的流言，就是为了让你们以为是邪祟作祟，不会查到我头上。” 他突然抓住谢景渊的手腕，眼神中充满了悔恨，“我没想到…… 李玄会这么狠，不仅杀了柳府满门，还在我身上下了控心蛊，把我当成棋子……”

谢景渊抽回手，指腹残留着李嵩掌心的冷汗。他站起身，走到牢门旁，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棂照在他身上，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军饷具体挪用了多少？用在了哪里？”

“前后加起来…… 有五十万两。” 李嵩的声音低得像蚊蚋，“一部分用来购买西域的香料和药材 —— 那些都是李玄要的蛊虫饲料；另一部分…… 被我用来填补家族生意的亏空。我知道错了…… 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的哭声在空荡的天牢里回荡，像极了破庙中泥塑 “流泪” 时的呜咽。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忠拿着一张字条跑进来，脸色复杂：“大人，黑风寨地牢找到了！李嵩的妻儿都还活着，只是受了些惊吓。另外，沈公子那边…… 情况不太好。”

谢景渊心中一紧，接过字条 —— 那是王仵作写的，上面说沈清辞体内的蛊毒扩散得很快，虽用了解毒药暂时压制，但蛊虫已钻进经脉，若不尽快用符水驱蛊，恐有性命之忧。“你看好李嵩，我去悦来客栈。” 他转身就走，玄色官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

悦来客栈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和符纸燃烧后的焦糊味。沈清辞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臂上的黑色已蔓延到心口，皮肤下隐约能看到蛊虫蠕动的痕迹。王仵作正拿着一张黄符，在他手臂上方轻轻晃动，符纸泛着淡金色的光，却无法阻止黑色的蔓延。

“谢大人！您可来了！” 王仵作看到谢景渊，像是看到了救星，“沈公子体内的是蚀骨蛊的成虫，已经钻进了他的经脉，普通的解毒药根本没用，只能用沈公子自己的符水驱蛊，可他现在昏迷不醒，根本没法画符！”

谢景渊走到床边，看着沈清辞紧闭的双眼，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担忧。他想起沈清辞在黑风寨为他挡匕首的场景，想起那枚泛着金光的玄阴罗盘，想起他说 “我们一定会赢” 时坚定的眼神。“有没有其他办法？” 他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王仵作摇了摇头：“只有沈公子自己的心头血混合朱砂画的符水，才能逼出成虫。可他现在气息微弱，若是强行取血，恐怕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 可能会加速沈清辞的死亡。

谢景渊沉默了片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枚玄阴罗盘：“沈公子说过，这罗盘是用他母亲的遗骨混合陨铁做的，能感知到他的气息。或许…… 我们可以用罗盘唤醒他。” 他将罗盘放在沈清辞的胸口，指尖轻轻拂过盘面的裂痕，“沈公子，醒醒。你的仇还没报，李玄已经死了，柳府的真相也快查清了，你不能就这么倒下。”

罗盘放在沈清辞胸口的瞬间，突然发出 “嗡” 的一声清鸣，盘面的裂痕中渗出暗红微光，顺着沈清辞的胸口蔓延开来，像是在与他体内的蛊毒对抗。沈清辞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皮也开始颤抖，像是要苏醒过来。

“有用！” 王仵作惊喜地喊道，“快！准备朱砂和符纸，等他醒过来，就让他画符！”

谢景渊连忙让人拿来朱砂和符纸，放在床边的桌上。过了一会儿，沈清辞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谢景渊，他虚弱地笑了笑：“谢大人…… 我这是…… 还活着？”

“你当然活着。” 谢景渊松了口气，声音也柔和了些，“你体内的蛊虫钻进了经脉，需要你用心头血画符水驱蛊。王仵作说，只有你的符水才能救你。”

沈清辞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谢景渊按住：“你别动，我帮你。” 他拿起一支毛笔，蘸了蘸朱砂，递到沈清辞面前，“需要我怎么做？”

“把朱砂…… 和我的心头血混合。” 沈清辞的声音很轻，“用匕首…… 在我指尖划一道小口，把血滴进朱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