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12章

摩挲着罗盘上冰凉的水珠，沈清辞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三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同样浓稠如墨的雾气，同样砭人肌骨的寒意，年幼的他蜷缩在衣柜里，眼睁睁看着蛊虫顺着门缝蜿蜒而入，爬上母亲苍白的手臂。绿色脓水顺着伤口汩汩流下，母亲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他死死护在怀中，轻声呢喃：“别出声，活下去……” 那时的罗盘，也如现在这般渗出冷汗，指针疯狂颤动，却终究无法改变悲剧的结局。

“这次不会了。”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回忆。他握紧腰间的桃木剑，加快脚步。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燃烧，他知道，唯有揭开真相，才能告慰母亲和那些无辜冤死的亡灵。

正厅的门半掩着，漆黑如墨的室内，唯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影。沈清辞刚跨过门槛，腰间罗盘突然发出 “嗡” 的一声清鸣，盘面泛起微弱金光。指针剧烈晃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强大而邪恶的存在。

他立即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厅内的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柳承业夫妇的尸体虽已被抬走，地面上却仍残留着大片暗红血迹。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些血迹泛着诡异的冷光，宛如凝固的血块。

就在沈清辞的目光扫过血迹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最靠近他脚边的一滴血，竟开始缓缓蠕动，如同一只细小的虫子，顺着青砖缝隙朝他爬来。紧接着，更多的血迹 “活” 了过来，大片暗红色的血蛇破土而出，扭动着身躯，如潮水般缠向他的靴底。

沈清辞瞳孔骤缩，迅速后退一步，同时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符纸点燃的刹那，“滋滋” 声响彻寂静的正厅。血蛇接触到火焰，发出凄厉尖叫，化作缕缕黑烟消散。然而，剩余的血煞仿佛被激怒，攻势更猛，冰冷黏腻的触感顺着靴底蔓延，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抓挠他的脚踝。

“是怨气凝聚的血煞。” 沈清辞心中了然。这种由强烈怨气与死者鲜血融合而成的邪物，普通符纸只能暂时压制。他迅速掏出几张黄符，贴在靴底和袖口。符纸泛起淡金色光芒，堪堪挡住血煞的进攻。

就在这时，厅内烛火突然 “噗” 地一声自行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宛如群魔乱舞。与此同时，梁上传来 “咯吱咯吱” 的声响，仿佛有人在上面缓缓走动。

沈清辞抬头望去，只见梁上悬挂着一个模糊的孩童身影。那孩子身着白色里衣，长发如瀑垂下，遮住了脸庞。身影随着烛火轻轻摇晃，宛如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一个黏腻而稚嫩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叔叔…… 我的手好疼…… 你看到我的手了吗？”

是柳安的怨灵。沈清辞心中一紧，能感受到这怨灵身上的怨气并不强烈，更多的是委屈与恐惧，显然是有未了的执念。他放柔声音，轻声问道：“你的手在哪里？是谁把你的手拿走了？”

孩童身影晃动得更剧烈了，声音愈发委屈：“我不知道…… 有个穿黑衣服的人，他好凶，他用虫子咬我，我的手好疼…… 然后我的手就不见了…… 我想找爹爹娘亲，可他们都在笑，不跟我说话……”

“穿黑衣服的人？” 沈清辞精神一振，追问道，“他长什么样子？有没有说什么？比如提到‘李’字，或者‘西域’？”

孩童身影陷入沉默，似乎在努力回忆。良久，才缓缓摇头：“我看不到他的脸…… 他身上有虫子的味道，很难闻…… 他还说，要把爹爹的账册拿走，不让爹爹告诉别人……”

账册！沈清辞心中猛地一震。柳承业手中的账册碎片，果然藏着关键线索。他正要继续追问，孩童身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幽绿色的烛火也开始疯狂闪烁，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干扰怨灵的存在。

“有人在外面！” 沈清辞立刻反应过来，他能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邪气正在靠近，这邪气和蛊虫的邪气很像，但更浓郁，显然是操控蛊虫的人来了。他抬头对梁上的孩童身影说：“你先躲起来，等安全了，我再帮你找你的手。”

孩童身影似乎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梁上。幽绿色的烛火也随之熄灭，正厅再次陷入黑暗。

沈清辞屏住呼吸，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往外看。只见一个黑衣人正站在庭院里，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不断有黑色的虫子爬出来，正是之前发现的噬心蛊。黑衣人似乎在寻找什么，目光扫过正厅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清辞握紧手里的黄符，心里盘算着：这个人应该就是操控蛊虫的凶手之一，说不定知道账册的下落。他悄悄摸出怀里的铜哨，准备吹两声，让谢景渊带人进来支援。可就在他要吹响铜哨的瞬间，黑衣人突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的方向，像是发现了他。

“出来吧，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黑衣人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玄阴罗盘的传人，果然有点本事，能看到柳安的怨灵。”

沈清辞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推开门走了出去，手里的黄符捏得更紧了：“你是谁？为什么要屠了柳府满门？柳承业的账册在哪里？”

黑衣人冷笑一声，抬手将手里的陶罐扔在地上，陶罐摔碎，里面的噬心蛊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往沈清辞的方向爬去。“账册？早就被烧了。” 黑衣人说道，“柳承业不识抬举，敢查太后娘娘的事，他活该有这个下场。至于我是谁…… 等你变成蛊虫的食物，就知道了。”

沈清辞立刻将手里的黄符点燃，掷向爬来的噬心蛊。符纸燃烧的火焰带着淡金色的光，噬心蛊遇到火焰，立刻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缕黑烟。可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陶罐，这次罐子里爬出来的，是绿色的蚀骨蛊，比噬心蛊更凶猛，速度也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