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148章

五月二十二的夜，乌云像浸了墨的棉絮，将月光死死捂住。将军府后院的青砖路上，几盏气死风灯泛着昏黄的光，灯芯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 那些影子不似寻常投影，倒像有活物在里面蠕动，时而舒展成手臂的形状，时而蜷缩成孩童的轮廓，随着灯光晃动，仿佛要从地面钻出来，缠上路过的人。

谢景渊足尖点在青砖缝隙间，玄色劲装在夜风中泛起暗纹，腰间七星剑穗被他用玄铁环牢牢锁住。他的手掌贴着沈清辞的脊背，隔着道袍都能感受到对方因长时间运功而微微发烫的体温 —— 三枚续命玉佩在沈清辞腰间若隐若现，此刻正泛着黯淡的青光，那是灵力即将枯竭的征兆。

“符咒的阴气比前厅更重。” 沈清辞压低嗓音，喉结在月光下滚动。他拂过朱红廊柱的指尖突然顿住，指甲轻轻刮擦符文表面，暗红色的碎屑簌簌落下，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那些扭曲如蛇的符文里，竟嵌着细小的人发，顺着纹路望去，赫然是张尚未完全消散的人脸轮廓。“这些是改良过的锁魂符，用婴胎血混着尸油绘制，能将魂魄炼化成蛊虫的养料。” 他手腕翻转，桃木剑上的八卦镜突然发出嗡鸣，镜面映出虚空中漂浮的半透明人脸，正对着两人诡异地咧嘴。

谢景渊的指尖触到符文缺口时，忽然嗅到一股腐肉气息。随着机关 “咔嗒” 轻响，假山后方的青苔突然翻涌，数十只通体漆黑的甲虫破土而出，鞘翅上赫然印着阴阳鱼图案。他旋身挥剑，七星剑划出的剑光竟在甲虫群中激起血雾，那些被斩断的甲虫尸体瞬间化作脓水，在青砖上腐蚀出狰狞的孔洞。“难怪青苔会焦黑，这些甲虫是活蛊。” 他扯下衣襟裹住剑柄，避免毒素侵入掌心。

沈清辞将香囊塞进谢景渊手中时，两人的袖口同时滑落。谢景渊腕间的朱砂咒印与沈清辞的银线护腕轻轻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这细微的震动却惊起廊下蛰伏的黑影 —— 数十只蝙蝠从梁上俯冲而下，翼膜间竟缠着写满符咒的黄纸。沈清辞甩出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铃爆发出连绵清响，将蝙蝠群震得倒飞而回，却在落地瞬间化作血水，在地面汇成蜿蜒的血河。

当玄阴罗盘的血纹爬满盘面时，庭院深处的灯笼突然同时爆裂。谢景渊看着假山缝隙渗出的黑色液体，瞳孔猛地收缩 —— 那些液体在月光下凝结成文字，赫然是 “生人勿近” 四个大字。沈清辞咬破指尖，鲜血滴在桃木剑上的瞬间，整座假山突然发出低沉的呜咽，缝隙中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指甲缝里还嵌着未干的朱砂。

“这不是普通的封门符！” 沈清辞的桃木剑与符纸相撞时，剑身上的八卦镜轰然炸裂。黑色烟雾中浮现出十二张人脸，正是将军府失踪的十二名丫鬟，她们的脖颈处缠着锁链，锁链另一端竟连着假山深处。谢景渊挥剑斩断烟雾凝成的锁链，却见每张人脸都朝着沈清辞扑来，口中喷出带着尸毒的黑雾。他旋身挡在沈清辞身前，七星剑舞出的剑光将黑雾绞碎，剑穗扫过之处，地面顿时结出冰晶。

当符纸彻底碎裂的刹那，空气里骤然泛起一阵幽紫色的涟漪，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虚空中撕开了一道裂缝。假山内部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来自九幽深渊，让人不寒而栗。谢景渊望着缓缓开启的入口，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头顶。就在这时，他的鼻尖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 那是藩王府特有的龙涎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仿佛混合着鲜血的味道。而赵烈的声音混着铁链拖拽声传来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半月前在城郊发现的无名女尸。那具女尸脖颈处的齿痕，与此刻假山缝隙中残留的符咒，竟有着同样的灵力波动，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等等！”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仿佛在黑暗中发现了致命的陷阱。他指了指密室入口的地面 —— 那里铺着一张黑色的地毯，表面泛着幽绿的光，与将军府前的红毯颜色完全相同，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这地毯有问题，你看……” 他说着，用桃木剑的剑尖挑起地毯的一角。刹那间，黑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从地毯下渗出，在地面上蜿蜒成细小的溪流。液体中，藏着无数细小的蛊虫，它们通体漆黑，只有米粒大小，却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正朝着两人的方向快速爬行，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道细小的黑色痕迹，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谢景渊心中一凛，立刻掏出艾草粉，撒在地毯周围。艾草粉与黑色液体接触的瞬间，发出 “滋滋” 的声响，仿佛热油滴入冷水中。蛊虫纷纷后退，却没有完全退去，依旧在艾草粉的边缘徘徊，它们的身体不断扭曲变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 “嗡嗡” 声，像是在寻找进攻的机会。“这些是‘噬骨蛊’，体型虽小，却能钻进人的皮肤，啃噬人的骨头，若被它们缠上，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七星剑上的金光与艾草粉的绿色光芒交织，形成一道防护圈，将蛊虫彻底挡在外面。然而，那些蛊虫却如同敢死队一般，不断撞击着防护圈，试图突破防线。

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过地毯，走进密室。密室内部漆黑一片，只有入口处的微光，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这里已经尘封了千年。密室的墙壁是用青黑色的石块砌成，石块表面刻满了阴阳门的符咒，与之前在炼蛊房看到的符咒完全相同。那些符咒在黑暗中隐隐发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嘀嗒” 声的来源，是密室顶部渗出的黑色液体，液体滴落在地面的石槽中，石槽里装满了黑色的液体，泛着幽绿的光，与地毯下的液体完全相同。那液体在石槽中不断翻滚，仿佛煮沸的黑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