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112章

四月初六的未时，京城的天空像是被泼了墨的宣纸，厚重的乌云从西校场方向滚滚而来，将原本炽烈的阳光彻底遮蔽。铅灰色云层下，鸱吻在紫禁城飞檐上投下狰狞暗影，檐角铜铃被裹挟着血腥气的风撞出呜咽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蛊虫特有的腥甜，两种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顺着风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张霖率领的禁军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如惊雷般震动着京城的青石板，每一次踩踏都像是在为大雍的江山敲响丧钟。

“大人，前面就是朱雀门了！” 林风的声音带着急促，他的黑袍上沾着沿途溅起的泥浆，下摆还凝结着暗红血痂。手中的长枪枪尖还滴着血 —— 那是刚才与张霖前锋部队短暂交锋时留下的。枪杆缠着的艾草绳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浸透布料的铁锈味。“斥候回报，朱雀门的守卫已经被太后的人替换，他们不仅手持弓箭，箭囊里的箭还涂了蛊虫毒液，中箭的士兵会立刻陷入幻境，攻击自己人！” 林风说话时，眼神中满是担忧，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枪杆上的艾草绳散发出的清香，在恶臭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微弱。

谢景渊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发出不安的嘶鸣，前蹄不断刨着地面，铁蹄与青石板碰撞出火星。他抬头望向朱雀门，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站满了太后的亲卫，他们身着黑色铠甲，腰间挂着与贡院地下祭坛中神秘人手中相同的黑色陶罐，罐口飘出的幽绿雾气在阴沉的天空下格外显眼。那些雾气凝成诡异的人脸形状，在空中扭曲变幻。“沈公子，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谢景渊的声音凝重，他握紧手中的七星剑，剑穗上的铜铃随着战马的晃动发出轻响，却不再是之前的清脆，反而带着一丝沉闷，仿佛被阴气所压制，“张霖的禁军至少有五千人，而我们只有两千京营士兵，硬拼的话，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沈清辞从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画着 “镇军符”。朱砂绘制的符文在阴沉的光线下泛着金色的光，符文边缘还残留着未干的纯阳血，那是昨夜他特意准备的，能增强符纸的威力。符纸边缘微微卷曲，仿佛承载着千年岁月的沧桑。“我这‘镇军符’能暂时压制禁军的士气，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眼神中却难掩焦虑，指尖摩挲着符纸上的纹路，“但符纸的效果只有半个时辰，而且需要我亲自点燃，在点燃的过程中，不能被蛊虫或箭矢干扰，否则符纸会失效。我们必须想办法，在我点燃符纸时，保护我的安全。”

谢景渊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周围的京营士兵。士兵们虽然神色肃穆，但眼中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手中的武器紧紧握着，有的士兵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顺着枪杆滴落，却浑然不觉。“林风，你带五百名士兵，从左侧迂回，吸引城楼上的注意力，尽量阻止他们放箭；陈忠将军，你带一千名士兵，在正面列阵，随时准备冲锋，一旦沈公子的‘镇军符’起效，就立刻突破朱雀门；我则带剩余的士兵，保护沈公子，确保他能顺利点燃符纸。” 谢景渊的部署条理清晰，每一个指令都经过深思熟虑，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是！” 林风和陈忠将军齐声应下，立刻开始组织士兵行动。林风率领的五百名士兵迅速向左翼迂回，他们手持盾牌，盾牌上涂着春桃提前准备的艾草雄黄水，还能看到艾草纤维混在涂料中微微发亮。陈忠将军则率领一千名士兵，在正面列成整齐的方阵，长枪如林，枪尖泛着寒光，气势如虹。方阵最前列的士兵脚下，青砖缝隙里渗出暗红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将 “镇军符” 放在掌心，指尖凝聚起灵力。他的目光扫过城楼上的太后亲卫，心中泛起一阵冷意 —— 那些亲卫的眼神空洞，显然是被鬼医门的蛊虫控制了心智，与被蛊虫咬伤的京营士兵状态完全相同。他们铠甲缝隙中隐隐透出诡异的绿光，仿佛体内有无数虫豸在涌动。“谢大人，我要开始了。” 沈清辞的声音低沉，他缓缓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准备点燃符纸。

谢景渊立刻率领士兵，将沈清辞团团围住，形成一道人墙。他们手持武器，警惕地盯着城楼上的亲卫，只要有箭射来，就立刻用盾牌挡住。士兵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放箭！” 城楼上的亲卫统领大喊一声，箭矢如雨点般朝着谢景渊等人射来。箭矢上泛着幽绿的光，箭尾绑着的黑羽在风中发出尖锐的呼啸，显然涂满了蛊虫毒液，箭尖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召唤。

“举盾！” 谢景渊大喊一声，士兵们立刻举起盾牌，“砰砰砰” 的声响不绝于耳，箭矢纷纷被盾牌挡住。但仍有几支箭穿透了盾牌的缝隙，射中了几名士兵。中箭的士兵立刻发出痛苦的嘶吼，眼神变得空洞，手中的武器开始朝着身边的同伴挥舞 —— 蛊虫毒液起效了！中箭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还能看到细密的黑线顺着血管蔓延。

“快用艾草粉！” 春桃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喊杀声，她额发被冷汗浸透，手持铜盆的手腕青筋暴起。铜盆里暗褐色的艾草粉呈漩涡状倾泻而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墨绿色轨迹。粉末接触到士兵伤口的瞬间，发出毒蛇吐信般的 “滋滋” 轻响，腥臭的白烟裹挟着蛊虫焦糊味冲天而起。中箭士兵扭曲的面容逐渐舒展，原本翻白的眼珠重新聚焦，却在恢复神智的刹那，望着满地残肢痛哭出声 —— 方才被蛊虫操控时，他们竟亲手斩杀了自己的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