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阴冷潮湿,与外面庆贺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与青苔的气息,一盏孤灯如豆,勉强驱散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苏晚音阖上沉重的木门,将所有欢声笑语隔绝在外。
她不需要短暂的庆功,她要的是一场彻底的焚尽。
心念微动,眼前熟悉的眩晕感过后,她已置身于“百戏空间”。
她没有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剧本孤本,而是径直走向了角落里那排不起眼的机关书架。
指尖划过一卷卷竹简,最终停在了一册名为《机关总汇·卷三》的古籍上。
意念翻动,书页无风自开,定格在“幻影映天术”的图解之上。
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舞台幻术,利用特定角度的铜镜阵列,辅以精准控制的烟雾走向与火势角度,能将舞台上的景象投射到半空,形成海市蜃楼般的奇景。
但此术凶险至极,要求施术者对每一个环节的把控都严丝合缝,稍有偏差,幻景不成,反会引火烧身,沦为笑柄。
苏晚音闭上双眼,整个人仿佛化作一缕青烟,融入了图解之中。
在空间的加速推演下,她一次又一次地模拟着。
火焰如何从地底喷薄,烟雾如何被气流引导,三十六面弧形铜镜如何折射光线,将火光中的舞者身影,放大、扭曲、再重塑成浴火凤凰的模样。
一遍,两遍……足足七遍!
直到脑海中每一缕烟的升腾轨迹、每一道光的折射角度都清晰如掌纹,她才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再无半分犹疑。
她退出空间,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图纸,转身推开地窖另一侧的暗门。
昏暗的工坊内,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打磨着零件,正是曾为苏家班修了二十年戏台的铜匠老吴。
“吴伯,”苏晚音将图纸递过去,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要三十六面弧形铜镜,尺寸、弧度、角度,分毫不差。七日之内,全部嵌入晚音社戏台的地板暗槽。”
老吴浑浊的眼睛抬起,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便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看懂了,他看懂了这图纸背后疯狂而决绝的计划。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苏晚-音那张与她父亲有七分相似的脸,看着她那双不属于少女的、锐利如刀的眼睛,浑浊的老泪终于决堤。
“小姐……”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多年的悲怆,“您……真像当年的老班主。”
像他一样,敢把天捅个窟窿,再亲手把它补上。
同一时刻,质子府一间偏院密室。
夜玄宸亲自拧干一张热毛巾,为跪在地上的人擦去脸上的血污。
小太监阿福浑身湿透,几根指甲已经翻折断裂,显然为了送出情报,在宫中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你母亲已经接到了城外庄子上,很安全。”夜玄宸声音低沉,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阿福重重磕了个头,哽咽着从鞋底夹层里,抠出一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夜玄宸展开油纸,里面是几片碎裂的账册残页,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的,正是二皇子与贺兰昱三年来通过各种隐秘渠道输送利益的密账。
虽然不全,却已足够惊心动魄。
他的指尖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唇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原来,他们怕的不是真相曝光,”他轻声自语,”
当夜,五名影卫连夜出发。
夜玄宸命他们将密账抄录成五份,一份藏于南来商队的货箱夹层,一份混入高僧的经匣,一份塞进献给太后的贡品花篮……他要确保,无论贺兰昱如何封锁消息,都至少有一份,能落入那些弹劾成性的御史台言官之手。
贺兰府,软禁中的困兽仍在咆哮。
满地都是价值千金的瓷器碎片,贺兰昱双目赤红,如同一头被拔了牙的猛虎。
“苏晚音!夜玄宸!”他嘶吼着,恨不得将这两个名字嚼碎了吞下。
一道纤柔的影子悄然滑入内室,正是柳如眉。
她遣退了所有下人,从宽大的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的图纸。
“大人,”她的声音轻柔如鬼魅,却带着蚀骨的寒意,“您若想毁了她,又何须亲自动手?”
她将图纸在桌案上摊开,那竟是苏家旧戏台的机关结构图!
她的指尖点在图纸一处不起眼的标记上:“水幕之下,有一条专为走水换景用的通风暗道。若在此处塞满浸油的麻绳,一旦火起,风助火势,顷刻间便可将整个戏台焚为灰烬。”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贺兰昱,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意。
“只要……让她死得像她父亲一样,在万众瞩目之下,被烧成一具焦炭。”
贺兰昱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他死死盯着那张图纸,眼中疯狂的杀意与阴冷的算计交织。
良久,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好……好一个借刀杀人。”他一把抓过图纸,“陛下不是要为她设谢恩宴吗?那就让这个贱伶,在长乐宫的谢恩宴上,给满朝文武,跳她人生中最后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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