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笑颜 第90章 寒夜灼心

傅承愈就着月光将陶盆抱至膝头，指腹摩挲着蓝雪花茎秆上细小的绒毛，恍惚间，那些细密的触感竟与顾非晚发间垂落的碎发无异。他忽然想起归程途中那场烤鱼闹剧，顾非晚憋笑时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篝火映照下她耳尖泛起的薄红，如同此刻蓝雪花花瓣边缘晕染的浅紫。细碎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陶盆边缘镀上银边，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顾非晚清浅的笑声，混着烤鱼的焦香，在记忆里久久不散。

窗外的梆子声惊破更深漏断，傅承愈将陶盆重新安置回案头，却在转身时瞥见铜镜残片里自己狼狈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冷汗浸透的中衣贴着胸膛勾勒出嶙峋的轮廓，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弯腰拾起一片碎片，镜面映出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六岁那年母亲为他整理衣襟的画面，龙脑香混着温柔的目光，将他包裹成这世上最珍贵的孩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指尖的温度、发间的香气，都在这破碎的镜面中一一浮现。

原来连做梦都不敢让您看见我如今的样子。傅承愈对着碎片轻笑，笑声里带着自嘲与苦涩。他将碎片狠狠攥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却在即将触到蓝雪花陶盆时猛然松开手。那些暗红的血珠在月光下宛如散落的红豆，与蓝雪花的清冽形成刺目对比。疼痛从掌心传来，却不及心底的万分之一，他望着满地血渍，忽然觉得自己竟与这破碎的镜面无异。

忽然，他想起顾非晚说过的话：再脆弱的幼苗，只要用心浇灌，总能在绝境里开出花来。这句话此刻在耳畔回响，竟与母亲哼唱的小调渐渐重叠。傅承愈起身走到窗边，扯开衣领让夜风吹散满身燥热，远处宫城的轮廓隐在薄雾里，宛如蛰伏的巨兽。夜风卷着寒意扑面而来，却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那些仇恨与思念在心底翻涌，渐渐化作一股坚定的力量。

不管是谁，既然敢用这把刀，就得做好被反噬的准备。他握紧佩剑上面的剑穗，——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物件，恍惚间听到了儿时母亲对自己说我们家承愈将来一定是守护一方的英雄。此刻隔着衣料传来温润的触感。蓝雪花在身后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誓言。傅承愈闭上眼睛，将母亲的歌声、顾非晚的笑容，连同心底翻涌的恨意，一并揉碎成寒夜中的火种。那火种在他心底燃烧，照亮了前方未知的道路，也温暖了他孤寂的灵魂。

晨光初现时，暗卫在书房外听见细碎的研磨声。推门而入，只见傅承愈已换好墨色劲装，案头摊开的不仅有治水图卷，还有张泛黄的京城舆图，城西城隍庙的位置被朱砂重重标记。蓝雪花陶盆旁，半截染血的湘妃竹宫绦与顾非晚的护花笺并排摆放，一冷一暖，恰似他此刻交织的心境。晨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桌上的蓝雪花在微光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支持。

备马。傅承愈将宫绦收入袖中，目光扫过舆图上蜿蜒的暗巷，去查清楚，那晚那一帮人是什么来头。他伸手轻抚过蓝雪花新发的花苞，指尖残留的血渍在叶片上留下淡淡的痕迹，顺便...给顾姑娘送封信，就说京华的海棠，该开了。话音落下，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复仇的曙光。蓝雪花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带着希望与勇气，伴他踏上未知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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