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笑颜 第34章 红豆

暮色渐沉，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与墨香交织的气息。逸尘独坐在窗边的画案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手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颗红豆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像一滴凝固的鲜血，又似一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记得今晨在御花园遇见公主时的情景。春风拂过她鬓边的珠翠，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站在一株开得正艳的海棠树下，粉白的花瓣落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她相遇时，公主竟对他浅浅一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却让他的心像被烫伤般灼痛。画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红豆在掌心滚动的声响。逸尘想起公主临走时，悄悄塞给他的这颗红豆。她的指尖冰凉，却在触碰的瞬间让他感到一阵眩晕。此刻，红豆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那种灼热感正沿着血脉蔓延至全身。他机械地拿起红绳，手指微微发抖。红绳在指间缠绕，如同他理不清的愁绪。每一道缠绕都像是在心上勒出一道血痕。当红豆终于被串成手链时，逸尘望着这抹刺目的红色，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他知道，这串手链永远都不可能戴在公主的手腕上。就像他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终究只能深埋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画室的角落里堆满了未完成的画作。逸尘的目光落在那幅只画了一半的公主肖像上。画中的公主端庄优雅，却少了今晨那一瞬即逝的笑意。他苦笑着想，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最真实的距离——他永远只能隔着丹青描绘她的容颜，却永远触碰不到她真实的温度。

暮色如墨，渐渐浸染了整个画室。逸尘枯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早已干涸的画笔。画中公主的眉眼依旧温婉，可那抹他曾见过的、如晨露般清透的笑意，却永远定格在了记忆里，再难落于纸上。窗外飘来几片凋零的海棠花瓣，轻轻落在未完成的画作上。逸尘伸手想要拂去，却在触碰到花瓣的瞬间僵住了动作——那柔软的触感，竟与公主发间簪花的温度如此相似。他忽然想起那个微雨的清晨，公主站在满树繁花下，对他展露的那个转瞬即逝的微笑。那一刻，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停滞，让他永远记住这抹不属于他的温柔。案上的红豆手链在暮色中泛着暗红的光，像一颗凝固的血泪。他将手链轻轻放在画案一角，仿佛在举行一场无人见证的葬礼。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人的心都敲碎。逸尘知道，这是宫中在为今后远嫁的公主准备仪仗。他忽然很想冲出去，冲到那高高的宫墙下，哪怕只是远远地再看她一眼。但理智告诉他，这样的奢望只会让离别更加痛彻心扉。画室里的烛火渐渐微弱，逸尘却懒得去添新烛。就让黑暗吞噬这一切吧，

这世间再不会有那个会在海棠树下对他微笑的公主，有的只是一位远在塞外的和亲王妃。而他，将永远被困在这未完成的画作里，用余生去描摹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幻影。夜风穿过窗棂，带着深秋的寒意。逸尘望着在风中微微颤动的画纸，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公主转身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