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笑颜 第82章 晨光筑梦

晨光刺破定远县厚重的晨雾时，顾非晚被营地外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惊醒。她揉着惺忪睡眼掀开帐帘，清冷的晨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撞见傅承愈倚着枣木拐杖，神色专注地指挥士兵搬运从京城运来的测量工具。他褪去了平日里的玄甲，换上一袭深灰轻便短打，左肩的绷带在粗布衣下若隐若现，却依旧身姿挺拔，站得笔直如松，宛如一杆迎风而立的旌旗。

“怎么不多睡会儿？”傅承愈闻声回头，眼底藏着熬夜未消的血丝，声音却带着温柔的笑意，“说好陪我看日出的。”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垂，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远处传来顾长卿沉稳的声音，工部匠人正展开巨大的羊皮图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和数据。顾非晚望着眼前干涸的河床和两岸龟裂的土地，干涸的河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如同大地皲裂的伤口，心头不禁一紧：“真的能引来水吗？”

“自然。”傅承愈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带着她走向南山，山间晨露未散，晶莹的露珠挂在草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脚下的碎石在靴底发出细碎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交织成曲。“昨日勘探过，山腰处有暗河。”他指着陡峭的崖壁，眼神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只要凿通这条引水渠，再建几座水坝蓄水……”

话音未落，山道拐角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顾非晚快步上前，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小孩围着一个打翻的陶罐，浑浊的野菜汤洒在地上，在干燥的泥土上迅速渗透。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臂上还缠着破旧的绷带，看见他们慌忙将弟妹护在身后，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恐惧。

“别怕。”顾非晚蹲下身子，从袖中掏出几块芙蓉糕，糕点上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吃这个。”少年警惕地盯着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们是官府的人？还想抓我们去充军？”

傅承愈拄着木杖缓缓蹲下，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伤口，疼得他脸色发白，却仍挤出温和的笑容：“我们是来修水渠的。”他解开衣襟，露出胸**错的疤痕，那些狰狞的疤痕记录着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和你们一样，被旱灾逼得走投无路才当了兵。”

少年的眼神终于动摇了。顾非晚趁机将糕点塞进孩子们手里，轻声道：“明日起，城西的粥棚会多熬三倍的粥。等水渠修好，你们就能回家种地了。”孩子们怯生生地接过糕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日头渐高时，南山脚下已聚集了不少流民。顾长卿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展开圣旨宣读赈灾条款，声音铿锵有力，在山间回荡。傅承愈则带着士兵分发农具和种子，每一把锄头、每一袋种子都承载着生的希望。顾非晚穿梭在人群中，给老人们分发草药，耐心地教妇人们如何用野菜做出可口的饭菜，她的身影忙碌而温暖。

“顾姑娘！”一声兴奋的呼喊从工地传来。几个工匠围着刚挖出的泉眼手舞足蹈，浑浊的泥水正汩汩涌出，仿佛大地终于苏醒，开始流淌血液。傅承愈快步上前，不顾伤口渗血，伸手捧起带着泥沙的水：“通了！暗河找到了！”

欢呼声瞬间响彻山谷，如同一股暖流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流民们自发加入挖掘队伍，有人用木盆传递石块，有人唱起古老的民谣，歌声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顾非晚看着傅承愈被人群簇拥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久违的红晕，忽然想起他说要种槐树的话。

当晚，她提着油灯来到南山最高处。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为万物披上一层银纱。傅承愈正和顾长卿核对水渠图纸，案几上摆着半块没吃完的芙蓉糕，糕点的香气与油灯的烟味交织在一起。“在看什么？”他察觉她的靠近，伸手将她拉到身边。

“在想……”顾非晚指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些温暖的灯光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等槐树开花的时候，这里一定会很美。”

傅承愈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画了棵歪歪扭扭的树，仿佛在勾勒未来的模样：“不止要种槐树。”他的声音混着夜风，带着无限憧憬，“还要种桃树、梨树，等明年春天，让定远县漫山遍野都是花。”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悠长而清脆。顾长卿识趣地收起图纸离开，留下两人独处。傅承愈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知道今天最开心的是什么吗？”

“找到水源？”

“是那个抢糕点的小丫头，偷偷塞给我一朵野花。”他从怀里掏出蔫了的野花，花瓣虽然已经枯萎，但在他眼中却无比珍贵，“她说，谢谢将军让她不用再饿肚子。”

顾非晚眼眶发热，转身紧紧抱住他。风掠过山间，吹动她腰间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远处的工地上，火把连成蜿蜒的长龙，流民们的歌声和铁锹挖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谱写一曲生命的赞歌，诉说着新生的希望。

此后的日子，定远县每天都有新的变化。水渠沿着山势一点点延伸，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缠绕在山间；废弃的农田重新翻整，播下希望的种子；匪寇们渐渐没了踪迹，百姓们终于能安心入眠。顾非晚跟着医官救治病患，傅承愈则带着流民加固堤坝，两人并肩作战，共同守护这片土地。每当夕阳西下，两人总会相约南山，看着脚下的土地一天天焕发生机，心中满是欣慰与期待。

那半截碎裂的玉牌，被傅承愈用红绳系在腰间。他说，这是他的护身符，更是他们之间斩不断的羁绊，见证着他们共同经历的风雨与美好。而在京城的城南，那棵老槐树依旧静静伫立，枝叶随风摇曳，仿佛在等待着远方的人，带着新的故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