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道士 第8章 天师证换来打折券

姜一捏着那颗冰冷的微型摄像头，如同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房间里残留的油烟味、霉味，此刻都仿佛变成了阴谋的气息。房东林玉梅（姜一从小倩口中得知的名字）那双贪婪而惊喜的眼睛，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走？小倩走不了。她是地缚灵，魂体被束缚在这栋充满她执念和死亡的房子里，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拴住。留？那就是砧板上的肉，等着那个精通邪术（至少懂得监控鬼魂）的房东二表姑随时来宰割！

“冷静！姜一！你可是持证天师！虽然证是假的，但本事…呃…想想办法！”姜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盘腿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将《不正经道术入门》摊开在膝盖上，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快天黑了），飞快地翻阅着。

书页哗啦啦作响，里面是潦草的毛笔字和更加潦草的火柴人图画。什么“五鬼搬运图”（几个火柴人抬着个箱子）、什么“穿墙术详解”（一个火柴人撞在墙上，头上画着星星）、什么“撒豆成兵”（一堆火柴人旁边画着几个豆子）…怎么看都像是儿童涂鸦。

“破书！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姜一气得想把这本“传家宝”撕了。他需要的不是穿墙撒豆，是能打破地缚灵束缚、或者对抗邪术的方法！

就在他烦躁地翻到书本最后几页，几乎要放弃时，他的目光猛地顿住！在几页几乎空白的纸张边缘，用极其细小、几乎难以辨认的朱砂笔迹，密密麻麻地写着一小段文字！字迹狂放潦草，透着一股子邪性，和他师父那中正平和的笔迹完全不同！像是后来偷偷加上的！

标题是：《地缚锁魂解缚秘术（残篇·慎用）》

姜一的心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如同破解密码般，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辨认：

“地缚者，执念所化，魂锁于方寸…欲解其缚，需三物…其一，地缚之灵心甘情愿，执念暂消…其二，施术者引魂渡魄，需引魂之物，与灵有羁绊者为佳…其三，至秽之地气为引，冲击魂锁…”

后面还有几行，但朱砂褪色严重，加上字迹太过潦草，实在看不清了。最后用更大的字写着：“此术凶险！魂体易损！施术者必遭反噬！慎之！慎之！”

虽然残缺不全，但姜一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有办法！虽然凶险，但至少有办法带小倩走！

“心甘情愿…引魂之物…至秽之地气…”姜一默念着这几个关键词，脑子飞快转动。

心甘情愿？小倩肯定愿意！引魂之物？什么东西和小倩有羁绊？她生前的东西？都被房东霸占了！等等…羁绊？姜一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衣柜上！小倩一直守着这个衣柜，把它当自己最后的“家”！衣柜门板？不行，太大！对了！衣柜钥匙！刚才他翻东西时，在衣柜抽屉角落里摸到过一把小小的、古旧的黄铜钥匙，上面还系着根褪色的红绳！

他立刻跳下床，冲到衣柜前拉开抽屉（小倩在衣柜里吓得“呀”了一声），果然在杂物堆里找到了那把钥匙！入手冰凉，带着岁月的痕迹和一丝微弱的、属于小倩的阴气残留！

“引魂之物有了！”姜一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至秽之地气？这城中村，最不缺的就是“秽气”！污水横流的巷子，臭气熏天的垃圾堆，常年不通风的阴暗角落…随便挑一个都是“至秽”之选！但具体要怎么用？

“姜大哥…你…你在做什么？”小倩怯生生的声音从衣柜缝里飘出来，带着担忧。

姜一深吸一口气，走到衣柜前，蹲下身，隔着门板，压低声音，无比严肃地说：“小倩，听着！我刚才在师门秘术里找到了带你离开这里的办法！但是很危险！可能会伤到你的魂体！而且我自己也可能倒霉！你愿意赌一把吗？跟我一起逃出去！”

衣柜里沉默了片刻，然后门缝开大了一些，那股阴冷的气息带着决绝：“愿意！姜大哥！我愿意！留在这里…只会被二表姑害死！逃出去！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认了！”

“好！”姜一精神一振，“那我们就拼一把！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施展这个秘术需要‘引魂之物’和‘至秽地气’，这两样我们都有了。但最关键的，是需要一件能暂时稳定你魂体、隔绝外界干扰的东西！秘术上说‘需引魂之物’，但这钥匙只能指引方向，不够！我们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暂时容纳你魂体、隔绝这房子束缚的容器！”

小倩沉默了。容纳魂体的容器？那可不是随便什么碗碟都行的。

姜一的目光在狭小的房间里扫视。破碗？不行！塑料瓶？太脆弱！他那破布包？更不行！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被他随手丢在三条腿桌子上的那个东西——房东林玉梅送来的那个白瓷汤碗！

这碗…普通白瓷，碗口边缘还有个小小的磕痕。等等！姜一脑中灵光一闪！刚才他用“探灵诀”扫描时，似乎感觉到这碗本身没什么异常，但碗口边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带着点腥甜的药味残留！房东在汤里下药了！但也许…这碗本身，是个媒介？或者…可以废物利用？

“容器…容器…”姜一喃喃自语，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有了！”

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他那张视若珍宝的“天师证”！深蓝色的封皮，烫金的国徽和“天师执业资格证”几个大字，以及上面他亲手写下的“姜一”二字！

“证件！尤其是官方证件！本身就带有一种‘身份’和‘契约’的力量！虽然这证是假的，但上面盖的假公章、画的假水印，还有我注入的那一点‘天师’信念（忽悠出来的）！说不定能冒充一下‘法器’？暂时充当个‘容器’外壳？”姜一被自己这个天才（且极其不靠谱）的想法惊呆了！这简直是拿A货去冒充国宝啊！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小倩！听着！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姜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神里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我们得出去！去外面找‘至秽地气’施法！但出去前，得先解决这屋里的摄像头！不然我们干什么都会被拍下来！”

“怎么解决？”小倩问。

“靠它！”姜一指了指衣柜，“靠你！还有…靠它们！”他的目光扫过水泥地面墙角那几片霉斑和几个快速爬过的黑影——蟑螂！

小倩的气息猛地一颤：“蟑…蟑螂？！”

“对！就是它们！”姜一脸上露出一个狰狞（或者说豁出去）的笑容，“小倩，现在是你克服恐惧，指挥蟑蟑螂大军的时候了！我需要你集中精神，用你的魂体气息，去影响、去‘命令’这屋子里的所有蟑螂！让它们！去进攻！去啃咬！去堵塞！所有你能感知到的、类似这个小摄像头的东西！特别是线路！”

小倩：“……”

这个要求对她来说，比让她去跟二表姑打架还可怕！但为了自由…

“我…我试试…”小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决心。

姜一能感觉到，衣柜里那股阴冷的气息开始剧烈波动起来，带着恐惧、厌恶，又强行凝聚起一种意念。渐渐地，房间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墙角、床底、柜子缝隙…无数大大小小的蟑螂如同接到了女王（？）的号令，疯狂地涌了出来！它们汇聚成一股股黑色的洪流，朝着姜一之前发现摄像头的那个角落，以及房间其他几个隐蔽的、姜一尚未发现的监控点（被小倩感知到了）涌去！

一时间，房间里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摄像头的外壳、脆弱的线路…成为了蟑螂大军攻击的目标！

“干得漂亮！”姜一低吼一声，知道时间不多！房东很可能已经在监控里看到异常了！

他抓起那个白瓷汤碗和那把黄铜小钥匙，又一把抄起他那本《不正经道术入门》和“天师证”，对着衣柜喊道：“小倩！准备！我们要冲出去了！记住！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的意念要死死跟着这把钥匙！想着它！想着自由！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完，姜一深吸一口气，用那把锈迹斑斑的破菜刀，狠狠在自己左手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嘶——！”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不敢怠慢，将鲜血滴在那把黄铜钥匙上！又狠狠抹了一把血在“天师证”的封皮上！然后，将染血的钥匙，“啪”一声按进那个白瓷汤碗的碗底！

“以血为引！以器为凭！钥匙为桥！证件为壳！”姜一回忆着秘术残篇里的词句，不管对不对，先吼出来壮胆！他调动起全身那点可怜的法力，全部注入到右手食指，对着碗里的钥匙和染血的“天师证”，开始凌空画一个他自己都看不懂、但感觉极其复杂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混合着《不正经道术入门》里几段驱邪咒语和他自己的胡编乱造。

“魂兮魄兮，听吾号令！地缚锁链，秽气冲断！暂寄此壳，随吾引牵！急急如律令！给我收！”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吼出，左手伤口处的鲜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更多的涌出，滴落在碗里、证件上！他感觉到房间里小倩的魂体气息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

衣柜门“哐当”一声被无形的力量冲开！一股浓郁的、带着小倩执念气息的阴冷气流，如同被龙卷风吸走，打着旋儿，疯狂地涌向那个白瓷汤碗！碗底那把染血的黄铜钥匙发出微弱的红光！

就在小倩大部分魂体气息被强行吸入碗中，依附在那把钥匙上，并被那本染血的“天师证”如同盖子般盖住（姜一动作飞快地把证件盖在碗口上！）的瞬间——

“砰！”一声巨响！

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房东林玉梅站在门口！她脸上的面膜已经撕掉，露出那张带着市井精明的脸，但此刻这张脸上布满了扭曲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她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类似遥控器的东西，上面闪烁着红光，显然监控被破坏触发了警报！

“小兔崽子！你敢坏我的事？！”林玉梅尖叫道，目光死死盯住姜一手中那个盖着“天师证”的白瓷碗！她能感觉到，小倩那纯净的魂体气息，大部分都被封在了里面！

姜一哪敢恋战！秘术是否成功未知，自己法力耗尽，手指还哗哗流血，面对一个懂邪术的疯女人，不跑是傻子！

他一把抓起那个盖着“天师证”的碗（感觉入手冰凉刺骨，还微微震动），连同那本《不正经道术入门》，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林玉梅狠狠砸了过去！不是砸人，是砸向她身后的走廊墙壁！

“走你！”

林玉梅下意识地侧身躲避，碗和书砸在墙上，“哗啦！”一声，白瓷碗碎裂！那本《不正经道术入门》掉在地上，书页散开。而盖在碗口的“天师证”，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飞了出去，打着旋儿，正好糊在了林玉梅的脸上！

“啊！”林玉梅被这突如其来的“证件糊脸”打得措手不及，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抓脸上的证件。

趁此机会，姜一像条滑溜的泥鳅，猛地从林玉梅身边窜了过去！在窜过的瞬间，他还不忘顺手一捞，把地上那本散开的《不正经道术入门》抄在手里！

“小倩！抓紧钥匙！跟我冲！”姜一在心中狂吼，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下狂奔！他能感觉到，那个盖在小倩魂体（暂存钥匙内）“容器”上的“天师证”虽然飞了，但自己与碗里那把钥匙之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带着血腥气的联系！小倩的一部分魂体，还依附在钥匙上，被他强行带了出来！而另一部分…似乎因为秘术中断，还残留在房间里？或者…被那证件带走了？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须跑！离开这栋楼！

他跌跌撞撞地冲下一楼，冲出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头扎进了城中村昏暗、污浊的夜色里。身后，传来林玉梅气急败坏的尖叫和怒骂：

“我的灵！我的鬼！还给我！小兔崽子！你跑不了！你那破证老娘收下了！”

姜一充耳不闻，只是拼命地跑，怀里的《不正经道术入门》和那把染血的黄铜钥匙紧紧贴着胸口。他能感觉到钥匙在微微发烫，里面传来小倩微弱、断续、带着巨大痛苦和迷茫的意念：“姜…大哥…好疼…好晕…我…我在哪？”

“别怕！我们出来了！”姜一喘着粗气，在一个堆满垃圾、臭气熏天的阴暗角落停下，警惕地回头张望，确认林玉梅没有追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左手食指的伤口还在流血，疼得钻心。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把沾着自己鲜血、微微发热的黄铜钥匙，又摸了摸怀里那本破书。

“出来了…是出来了…”姜一喃喃道，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小倩的魂体似乎受损严重，声音都断断续续。而自己，付出了血的代价，还搭上了那张“价值五十块”的“天师证”！

那张他花了三块八毛五搞来、又亲手写上“姜一”二字、被他视为“金字招牌”的假证，竟然以这种方式，换来了房东的一次“失手”和一次逃生的“打折券”？这买卖…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姜一看着钥匙，苦笑起来：“小倩啊小倩，为了带你出来，我连‘营业执照’都赔进去了…咱俩现在，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黑户’搭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