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道士 第78章 闪闪的僵尸美甲

死寂。

古宅后院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如同被强行缝合的狰狞伤口，不再喷涌黑烟与能量乱流，只剩下烟尘缓缓沉降的压抑。下沉数米的宅基，如同被巨人踩塌的蚁穴，露出扭曲断裂的梁木和破碎的砖石。空气里弥漫着焦土、血腥、尸臭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

阿黄趴在荒草丛中，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黄毛被尘土和血渍黏成一绺绺，独眼警惕地盯着那口死寂的枯井，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它身下，是彻底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房东小姐，以及魂体近乎透明、如同随时会消散水泡的白芷。

姜一瘫坐在井沿旁的瓦砾堆里，背靠着冰冷的断墙。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右腿的石膏早已在刚才的冲击中碎裂，露出肿胀乌青的小腿。他怀里紧紧抱着那面温热、却布满裂痕的八卦盘，盘面上的小草，三片金红的叶片无力地耷拉着，叶腋处的赤红果实雏形黯淡无光，传递着“累…痛…饿…”的微弱意念。盘兄的力量为了压制丹炉、引爆那锅“火锅汤底”，几乎彻底耗尽。

“盘兄…小草兄…”姜一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沉重，“干得…漂亮…”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后院，扫过昏迷的房东和透明的白芷，最后落在那口吞噬了老僵和幽冥教主的深井上。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老僵…那个傻大个僵尸…为了拖住幽冥教主…

“吼…钻…石…美…甲…”

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委屈和执念的意念波动，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回响，再次拂过姜一的心头！

姜一瞳孔猛地一缩！老僵？！它还活着？！在那种程度的塌陷和能量冲击下？！

“灰爷！！”姜一对着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缝隙，用尽力气嘶吼，“听…听到没有？！老僵！在下面！还…还有气！快！快让你的崽子！下去！挖！把它刨出来！！”

“吱吱…钻…石…美…甲…”灰爷的虚影战战兢兢地凝聚，绿豆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犹豫，“姜…姜爷…下面…下面刚才…好…好凶！小的崽子…怕…怕…”

“怕个屁！”姜一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凶狠，“告诉它们！挖出老僵！聚宝斋剩下的所有金子！都是它们的！另外…我保证！让它们每天闻小草兄的叶子！”他豁出去了！聚宝斋钱老板的棺材本？管不了了！小草兄的叶子？只要它能恢复，牺牲点叶子算什么？！

金子和仙草的诱惑瞬间压倒了恐惧！灰爷的虚影瞬间膨胀！“吱吱！姜爷！您瞧好吧！小的这就发动全族！掘地三尺！也把僵尸大哥给您刨出来！兄弟们！冲啊！为了金子！为了仙草！”灰影化作一道灰烟钻回缝隙！

很快，细微密集的窸窣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油光锃亮的大小老鼠，如同最疯狂的矿工，从古宅残存的各个角落、断墙缝隙、甚至坍塌的土堆里钻出！它们无视了空气中残留的恐怖气息，红着眼，挥舞着爪子，朝着那口深井和周围塌陷的巨坑，开始了疯狂的挖掘！

泥土飞溅！碎石翻滚！鼠群的数量和效率惊人！一个巨大的鼠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延伸！

“陈科长！快！医生！救房东！还有白芷姑娘！”姜一对着远处喊。

陈科长带着“镇邪”小队的医疗官和几个后勤人员冲了过来，小心地抬起昏迷的房东和魂体虚幻的白芷。

“姜一！你怎么样？”陈科长看着姜一惨烈的伤势，眉头紧锁。

“死不了…”姜一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不断加深的鼠洞，“盘兄和小草兄…需要…吃的…净心果的…果核…”

“果核？！”陈科长一愣，随即想起灰爷带回的那枚赤阳净心果早已消耗殆尽，“哪里还有果核？”

“古宅地下…岩浆边上…应该还有！”姜一想起灰爷手下闻到的那一丝香气，“灰爷！让你的崽子！分一队！去地下最热的地方！找！找那种红色的果子！或者…果核！快！”

“吱吱！明白！”深坑下传来灰爷模糊的回应。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医疗官给姜一紧急处理断腿和胸口的伤。钱老板和柱子也灰头土脸地赶了过来，看着一片废墟的古宅和昏迷的房东，欲哭无泪。

“姜天师…这…这宅子…可是小姐的命根子啊…塌…塌成这样…可怎么交代啊…”钱老板哭丧着脸。

“命根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姜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废话！有吃的吗？快给盘兄和小草兄弄点！它们饿坏了！”

“有有有！”柱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只…只有这个了…”

姜一夺过一块压缩饼干，捏碎了，小心翼翼地洒在八卦盘盘面上。小草的三片金红叶片微微动了一下，传递出“干…难吃…饿…”的嫌弃意念。

“将就点…等果子…”姜一无奈。

就在这时！

“吱吱吱！找到了！找到了！”深坑下传来灰爷狂喜的尖叫！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只见几只硕大的老鼠，合力拖拽着一个沉重的、布满焦黑裂痕的、勉强还能看出人形的物体，艰难地从鼠洞里爬了出来！

是老僵！

它此刻的模样，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原本青灰色的皮肤被高温灼烧得焦黑一片，如同烧透的木炭。那身破烂官服彻底消失，露出焦黑碳化的躯体。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双手——十根指头连同整个手掌前端，彻底碳化！如同十根烧焦的枯枝，还保持着死死环抱的姿势！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珠，在焦黑的眼眶里，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光芒，执着地传达着一个意念：“钻…石…美…甲…”

几乎是同时！

另一队从更深鼠洞钻出的老鼠，兴奋地抬着一枚东西跑了上来！那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暗红，表面布满细密的焦痕，如同烧糊的炭核，但中心却隐隐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跳动的赤红光芒！散发着纯净的生机气息！正是赤阳净心果的果核！

“盘兄！小草兄！吃的来了！”姜一精神大振！他一把抓过那枚暗红的果核，毫不犹豫地按在了八卦盘盘面小草叶腋处那颗黯淡的赤红果实雏形上！

嗡——！

果核接触到果实雏形的刹那，那点微弱的赤红光芒猛地一亮！一股精纯、温和、却带着强大生机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萎靡的果实雏形之中！

盘面上，小草那三片金红的叶片，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瞬间舒展开一丝！叶尖的赤红光芒变得稳定！传递出“嗯…暖…舒服…”的满足意念！虽然离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活过来了！

姜一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他这才看向被老鼠拖到面前、浑身焦黑、只剩一口气的老僵。

“老僵同志…”姜一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沙哑，“辛苦了…钻石美甲…现在…就给你安排！”

他挣扎着挪到老僵身边。看着那十根彻底碳化、如同枯枝般僵硬的指骨，再看看柱子和钱老板。

“柱子！把剩下的金箔！还有…那些碎钻！都拿来！”（之前给老僵做“金甲”剩下的材料）

“钱老板！去找点…最粘的胶水！快！”

钱老板和柱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手忙脚乱地去找东西。

很快，一小堆亮闪闪的金箔碎片和几颗米粒大小的碎钻（不知道钱老板从哪个摔碎的古董首饰上抠下来的）堆在了姜一面前。还有一小罐工业用强力胶水。

姜一拿起一块金箔碎片，沾了点强力胶水，小心翼翼地…贴在了老僵那根烧焦的、如同枯枝般的食指指骨顶端。

然后，他拿起一颗最小的碎钻，又沾了一大坨胶水，用力摁在了金箔碎片上！

一颗闪瞎眼的“钻石”，就这样…粗暴地粘在了焦黑的僵尸指骨上！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廉价却耀眼的光芒！

“喏！钻石美甲！”姜一拍了拍老僵焦黑的肩膀，“一根指头一颗！闪瞎幽冥教那帮孙子的眼！”

老僵那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自己食指骨顶端那颗闪闪发光的“钻石”，焦黑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丑陋、极其僵硬、却充满了无上满足和骄傲的笑容！

它的意念，清晰地传递出最后的执念：

“闪…亮…好…戳…死…坏…”

意念缓缓消散。老僵那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焦黑的身躯不再动弹。只有食指骨顶端那颗粘得歪歪扭扭的碎钻，在废墟的烟尘中，倔强地…闪闪发光。

姜一看着老僵脸上那凝固的、满足的“笑容”，再看看那颗在焦骨上闪耀的廉价钻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喉咙。

他默默地拿起第二块金箔碎片，沾上胶水，贴在了老僵另一根焦黑的指骨上…

夕阳的余晖，将废墟、道士、死去的僵尸、以及僵尸指骨上那排闪闪发光的“钻石美甲”，拉出长长的、荒诞而心酸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