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道士 第75章 用净化果救小草

冰冷，坚硬，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姜一是在一阵彻骨的剧痛中恢复意识的。最先苏醒的是听觉，消毒器械冰冷的碰撞声，心电图单调的嘀嗒声，还有钱老板压低了却依旧聒噪的抱怨：“…我的黄花梨屏风啊！乾隆年的！还有那对粉彩百子图瓶！全碎了！姜天师！您这一仗打的…太败家了！这医药费、古董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得从您的分成里扣！必须扣！”

“咳…咳咳…”姜一喉咙里火烧火燎，干咳了几声，牵扯得全身骨头都在呻吟。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让他眯起了眼。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味道。他躺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消毒过的薄被。床边，吊着点滴架，透明的药液正缓缓输入他手背的血管。右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稍微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姜天师！您醒了？！”钱老板那张胖脸瞬间凑到眼前，小眼睛里又是担忧又是肉痛，“谢天谢地！您可算醒了！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镇邪’小队把您从城隍庙废墟里刨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就剩一口气了！可吓死我了！医药费…”

“闭嘴…”姜一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床边。

柱子头上缠着纱布，胳膊吊着，正小心翼翼地给旁边一张简易折叠床上…裹成木乃伊的黄大仙喂水。黄大仙体型缩水了不少，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半张焦黑的、带着痛苦表情的尖嘴，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噜”声。

墙角靠着一团…东西。用破布勉强遮盖着，露出青灰色的僵硬肢体。是老僵。它的情况最惨，十根指头连同手掌前端一片焦黑碳化，如同烧焦的枯枝，原本破烂的官服彻底成了烂布条，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裂痕，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和尸臭。它浑浊的眼珠暗淡无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偶尔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痛苦的“嗬…”声。两个穿着特殊防护服的人（估计是“镇邪”小队后勤）正皱着眉头，试图给它身上那些狰狞的裂口涂抹一种散发着刺鼻药味的黑色粘稠膏药。

没有吊死鬼。也没有…八卦盘。

“盘兄…小草兄…”姜一的心脏猛地一缩，挣扎着想坐起来，剧痛瞬间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别动！千万别动！”陈国涛科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快步走到床边，脸上带着疲惫和凝重，眼底布满了血丝。“你的伤太重了！肋骨断了三根，右腿粉碎性骨折，内脏多处挫伤出血，魂魄震荡严重！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镇邪’小队的医疗官说，你至少得躺三个月！”

三个月？七月十五就在后天！

“盘兄呢？！”姜一死死抓住陈科长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扭曲，“八卦盘！盘兄和小草兄！在哪？！”

陈科长看着姜一那双布满血丝、充斥着疯狂和绝望的眼睛，沉默了一下，从旁边一个密封的铅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面盘子。

不，已经不能称之为盘子了。

那曾经温润如玉、刻满玄奥符文的八卦盘，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盘体呈现一种诡异的焦黑色，边缘甚至有些融化的痕迹！盘面中央那根紫色的水晶磁针，彻底断裂成了几截！最触目惊心的是盘面上——那株曾经翡翠般灵动、叶缘镶着金线、孕育净化果的仙草小草，此刻只剩下一点焦黑蜷缩、毫无生机的枯槁残骸！如同被天雷地火反复灼烤、彻底碳化后的灰烬！别说荧光，连一点绿色都看不到了！

死寂！毫无生命波动的死寂！

“盘兄…小草兄…”姜一看着那盘面上的焦黑残骸，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抓着陈科长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病床上。一股冰冷的绝望，比身上的伤痛更甚百倍，瞬间将他淹没。盘兄和小草兄…为了救他…彻底毁了？灰飞烟灭？

病房里一片死寂。钱老板的抱怨噎在了喉咙里。柱子喂水的动作僵住。连正在给老僵涂药的后勤人员都停下了动作。

“姜天师…”钱老板看着姜一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小眼睛里难得地闪过一丝不忍，“您…您也别太难过…盘兄和小草兄…它们…它们是为了救大伙儿…才…”

“不…不会的…”姜一猛地摇头，眼神空洞，“盘兄…盘兄是温养魂魄的法器…没那么容易碎…小草兄…小草兄能吸收煞气…能结净化果…有生机的…一定有…”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挣扎着将目光投向陈科长，声音带着近乎哀求的颤抖，“陈科长！盘兄…盘兄它…还有没有…一点点…温度？小草…小草还有没有…一点点…绿？”

陈科长看着姜一那双充满血泪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冰冷、焦黑、布满裂痕的盘子，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们检测过了。盘体内部结构完全崩毁，能量核心彻底湮灭。那株小草…也…没有任何生命反应了。”他将铅盒轻轻放在姜一枕边，“抱歉…我们尽力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姜一死死盯着枕边铅盒里那焦黑的盘子和小草的残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盘兄温润的触感，小草传递来的“饿…馋…好…”的意念，历历在目，却已成绝响。

“嗷…呜…”角落里，老僵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嘶鸣，仿佛也感受到了姜一心头的绝望和剧痛。

就在这时！

“吱吱！吱吱吱！”墙角那个不起眼的通风口，猛地喷出一股灰烟！灰爷的虚影瞬间凝聚！绿豆眼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急切，它的小爪子疯狂地指向门外，对着姜一尖声叫道：“姜爷！姜爷！不好了！古宅…古宅那边！出…出大事了！”

古宅？！

姜一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瞬间从绝望的泥沼中挣扎出来一丝清明！他猛地看向灰爷！

“快…快说！”陈科长也紧张起来。

“小的…小的手下有个崽子！刚刚…刚刚从古宅后墙根打洞回来！”灰爷的声音带着哭腔，“它说…它闻到…闻到好浓好浓的药味！比上次浓一百倍！还有…还有血的味道！新鲜的…人血！然后…然后它就听到…后院那口井里…传来…传来女人的哭声！哭得好惨！然后…然后它就感觉…整个古宅的地基…都在往下沉！像…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要把整座宅子都拖下去！”

地基下沉？！女人的哭声？！血味？！药味？！

白芷！房东小姐！

幽冥教主！他抓走了房东！他在对古宅地下做什么？！难道…他要用房东强行开启那道青铜巨门？！

“七月十五…子时…地宫门开…”幽冥教主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姜一耳边炸响！

后天午夜！时间…不多了！

“不行…必须…必须去…”姜一挣扎着，不顾全身剧痛，试图翻身下床！牵动断骨，痛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晕厥！

“姜天师！您不能动！”陈科长和钱老板赶紧按住他。

“怎么去？！您现在这身子骨，爬都爬不动！”钱老板急道。

“盘兄…小草兄…老僵…”姜一看着枕边焦黑的铅盒，看着墙角重伤垂死的老僵，看着裹成木乃伊的黄大仙…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他撕裂！所有依仗尽毁！拿什么去救人？！拿什么去阻止幽冥教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颓然地倒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心电图单调的嘀嗒声，如同倒计时的丧钟。

“姜…姜爷…”灰爷的虚影突然又期期艾艾地开口，绿豆眼瞟了瞟枕边铅盒里那点焦黑的小草残骸，“小的…小的那个打洞的崽子还说…它…它在古宅地下深处…好像…好像还闻到了一点点…一点点…特别特别淡…但是…但是让小的感觉很舒服的…香味儿…像…像小草兄以前结果子时的味儿…”

香味儿？小草结果子时的味儿？净化果？！

姜一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转头看向灰爷！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真…真的！”灰爷被姜一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道，“就是…就是很淡很淡！而且…好像被那股子药味和血味压着…小的那崽子鼻子特别灵！它说…那香味儿…好像…好像是从古宅地下最深的地方…地底岩浆边上…飘出来的…”

地底岩浆边上？！净化果的香气？！

姜一的脑中瞬间划过一道闪电！古宅地下！那道被活尸油侵蚀的青铜巨门！门缝里渗出的暗红物质！还有老僵被腐蚀的爪子！那地方…极热？极阴？能孕育活尸油这种阴毒之物的地方…是不是…同样有可能…在至阴至邪之地，逆反诞生出…至纯至净之物？！

净化果！小草的净化果！其本质就是吸收转化至阴煞气而成的至纯生机！

古宅地下！那巨门之后！难道…还有未被污染、未被发现的…净化果？！或者…孕育净化果的根基？！

“盘兄…小草兄…”姜一的目光再次落回枕边铅盒里那焦黑的残骸，心脏狂跳起来！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星！

八卦盘是温养魂魄的法器，核心并未完全湮灭，只是能量耗尽、结构破损！小草虽然化为焦炭，但它的“根”…那最本源的一点生机烙印…是否还残存在这焦炭之中？！

如果有…如果有足够的、纯粹的、强大的净化之力滋养…能否…枯木逢春？！

“净化果…净化果…”姜一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疯狂的光芒，“需要…净化果！最纯粹的净化果！”

“姜天师！您…您要净化果？”钱老板一愣，随即小眼睛放光，“小草兄结的那果子？没了啊！上次救小桃那颗已经用了！做香水那颗也没了！您…”

“不是我的！”姜一猛地打断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灰爷，“古宅地下！那巨门后面！可能有现成的！最顶级的净化果！”

病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古宅地下？巨门后面？净化果？

“姜爷…您…您是说…”灰爷绿豆眼瞪得溜圆，“让…让小的…去…去那鬼地方…偷…偷果子？”

“不是偷！”姜一咬牙，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眼神锐利如刀，“是救！救盘兄和小草兄！救房东小姐！救所有人！灰爷！现在只有你！只有你那帮打洞的崽子！能绕过幽冥教的封锁！能钻到地底深处！找到那果子！带回来！”

灰爷的虚影瞬间缩成一团：“钻…钻地底？那…那岩浆边上？还有…还有幽冥教…吱吱！会死的！小的们会死的！”

“不会白死！”姜一眼神决绝，“找到果子！带回来！聚宝斋剩下的所有‘算命’钱！全归你！另外…我姜一欠你灰爷一条命！以后聚宝斋所有香露！优先供应！管够！”

聚宝斋所有钱？！香露管够？！

灰爷绿豆眼里的恐惧瞬间被巨大的贪婪淹没！它的小爪子激动地搓了起来：“吱吱…真…真的？！”

“我姜一说话算话！”姜一斩钉截铁，“柱子！开金库！把剩下的金子银票！全搬出来！给灰爷看看！”

柱子立刻（在钱老板心如刀割的注视下）跑去开锁。很快，一堆金条银锭和厚厚一叠银票堆在了灰爷面前！

金光！银光！纸票的光！

灰爷的虚影瞬间膨胀！绿豆眼变成了金元宝！它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气（虽然吸不到），尖叫道：“干了！姜爷！小的豁出去了！小的这就去！发动所有崽子和崽子孙！就算把临江城地底挖穿！也给您把那果子刨出来！”

灰影化作一道灰烟，瞬间消失在通风口！

“陈科长！”姜一看向陈国涛，“古宅！现在！立刻！调集所有能调集的力量！明面上！给我强攻！动静越大越好！吸引幽冥教的注意！给灰爷创造机会！”

“明白！”陈科长毫不犹豫，立刻掏出通讯器下令！

“钱老板！柱子！”姜一最后看向两人，“把我…抬到八卦盘旁边！快！”

钱老板和柱子手忙脚乱地将姜一连同病床推到铅盒旁边。

姜一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铅盒里那焦黑、冰冷、布满裂痕的八卦盘，指尖拂过那点蜷缩成焦炭的小草残骸。触感冰冷刺骨，毫无生机。

“盘兄…小草兄…”姜一的声音低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再…坚持一下…等果子…等果子来了…”

他闭上眼睛，集中残存的所有心神和法力，如同涓涓细流，不顾一切地注入那冰冷的盘体之中！试图在那片死寂的焦黑里，呼唤那可能早已消散的最后一点灵性！

病房里，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姜一急促的喘息声，和他指尖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法力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倔强地连接着那冰冷的铅盒。

外面，隐约传来警笛呼啸、爆炸轰鸣的声响！古宅方向的强攻开始了！

等待…煎熬的等待…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

“吱吱吱吱吱！！！”

通风口再次喷出灰烟！灰爷的虚影猛地凝聚！它浑身冒着热气（虚影也能冒热气？），绿豆眼瞪得溜圆，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

“姜…姜爷！果…果子！带…带回来了！！”灰爷的声音都在哆嗦，它的小爪子小心翼翼地从虚影中…捧出了一样东西！

病房里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到灵魂深处的奇异香气充满！这香气带着雨后森林般的清新，带着阳光穿透云层的温暖，带着生命最本源的勃勃生机！仅仅是闻到一丝，就让人感觉全身的伤痛和疲惫都减轻了几分！

灰爷的爪子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如火的果子！

这枚果子形状与姜一之前见过的净化果雏形截然不同！它不再碧绿晶莹，而是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熔铸而成！表面光滑如镜，没有光晕，却仿佛内蕴着无穷的光和热！一股磅礴、炽烈、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至阳至纯的生命气息，正从这枚小小的赤红果实中散发出来！它所蕴含的净化之力，远超小草之前孕育的千百倍！

“赤…赤阳净心果？！”陈科长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震撼，“传说中…只诞生于至阴至邪之地核心、汲取无尽阴煞怨毒、历经地火熔炼万年方能逆反诞生的…仙品？！”

“快！给盘兄！”姜一声音嘶哑，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灰爷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赤红如火、散发着磅礴净化生机的果子，轻轻地、放在了铅盒里那焦黑蜷缩的小草残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