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道士 第4章 城中村的便宜房子

火车“哐当哐当”地驶入西苑区火车站，那简陋的站台和周围略显陈旧的建筑，无不昭示着这里确实是南江市的“城乡结合部”。姜一揣着怀里那叠滚烫的、还带着中年男人感激涕零温度的钞票（数过了，三百二十八块五毛），以及那本为他“正名”的“天师证”和那本真正传家的《不正经道术入门》，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西苑区的土地。

腰包前所未有的充实（相对而言），让他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他先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看着还算干净的包子铺，豪气地甩出五块钱：“老板！来俩大肉包！要肉最多汁最足的！” 一口咬下去，滚烫的肉汁混合着麦香在口中爆开，那滋味，美得姜一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感慨：“有钱的感觉…真他道祖的爽！”

填饱了肚子，姜一感觉人生重新充满了希望。下一步，就是找个安身立命之所。他目标明确：便宜！最好是便宜到令人发指那种！毕竟“天师事务所”开张前，每一分钱都得精打细算。

他在西苑区那如同迷宫般、电线如同蜘蛛网般纠缠的街道里穿梭。那些窗明几净、贴着“精装公寓”海报的楼房，姜一只是瞄了一眼价格（月租800起！），就倒吸一口凉气，捂着钱包落荒而逃。开玩笑，这够他吃多少顿肉包子？！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片与周围格格不入、散发着浓郁“烟火气”的区域——一片密密麻麻、低矮破旧的自建房组成的城中村。巷子狭窄得仅容两人侧身通过，地面湿漉漉的，流淌着不明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垃圾、潮湿霉味和淡淡的下水道气息。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通下水道、办证、老军医专治疑难杂症…以及最多的——“有房出租”。

姜一的眼睛亮了！就是这里！这才是他姜一天师梦想开始的地方！便宜！接地气！而且…人流量大（潜在客户多）！

他顺着那些歪歪扭扭、字迹潦草的“出租”广告指引，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堆满废弃纸箱和破旧家具的狭窄巷子尽头，找到了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三层小楼。小楼外墙的灰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窗户玻璃碎了好几块，用木板或塑料袋勉强糊住。唯一能证明它还“活着”的，是门口贴着一张用毛笔写的、墨迹都快褪光了的红纸：单间出租，月租150！水电另算！

“一百五？！”姜一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后，心头一阵狂喜！这价格，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就是这里了！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饱经风霜的道袍，清了清嗓子，按照红纸上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听起来有些慵懒的女声传来：“喂？找谁啊？”

“您好！请问是有房出租吗？就是城中村东头巷子最里面那栋红砖楼？”姜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成熟稳重。

“哦，是啊。你想租？现在就能来看房。”女人的声音没什么热情。

“能！马上到！我已经在楼下了！”姜一赶紧应道。

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一个穿着花睡衣、趿拉着人字拖、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嘴里还叼着根牙签的女人，慢悠悠地从旁边一个小门里走了出来。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皮肤微黑，身材丰腴，眉眼间带着点市井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姜一，特别是他那身破道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就是打电话那个？”房东大姐（姑且这么称呼）吐掉牙签，语气平淡，“要租房子？150，押一付一，水电按表算，概不赊欠。” 她语速很快，像在背书。

“是我是我！”姜一赶紧堆起笑容，“大姐，能先看看房吗？”

房东大姐没说话，只是从花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串叮当作响、锈迹斑斑的钥匙，随手打开了楼下一扇同样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绿色铁门。

“吱呀——嘎——”

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更浓重的潮湿霉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楼道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声控灯在头顶有气无力地亮着，楼梯狭窄陡峭，扶手油腻腻的，墙角挂着蜘蛛网。

房东大姐率先踏上楼梯，人字拖在水泥台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回响。姜一赶紧跟上。每上一层，那昏黄的灯光就闪烁一下，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就三楼，左边那间空着。”房东大姐停在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扇木门前，钥匙插进同样锈蚀的锁孔，用力拧了几下才打开。

门一开，一股陈年的、带着灰尘颗粒的空气涌出。房间很小，顶多七八个平方。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床，一个三条腿不稳当、第四条腿用砖头垫着的旧桌子，一个同样破旧的衣柜，这就是全部家当。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墙壁斑驳，大片墙皮脱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痕迹。唯一的一扇小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后墙，距离不到两米，光线极其昏暗，使得整个房间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森森的。角落里甚至能看到几片可疑的、类似霉菌的暗绿色斑块。

姜一站在门口，感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椎往上爬。这地方…气场有点不对啊！阴冷、压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腐气息？比他玄微观后山闹鬼的柴房还要“有感觉”！

房东大姐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一脸“爱租不租”的表情：“就这条件，150一个月，爱租不租。这价格，全西苑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家。”

姜一咽了口唾沫。便宜是真便宜！但这环境…也太挑战生存极限了！他试探着问：“大姐…这房间…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我是说…之前住的租客…都还好吧？”

房东大姐眼皮都没抬：“年轻人，租不起好房子就别挑三拣四。之前住的人？有的发财搬走了，有的回老家了，都挺好。”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那快速掠过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

姜一心中警铃大作！这房东大姐，绝对有问题！这房间，更不对劲！但…一百五啊！这价格太诱人了！他摸了摸怀里的钞票，又掂量了一下自己“天师”的身份。

“咳咳，”姜一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挤出“专业”的表情，从怀里掏出那本深蓝色的“天师证”，啪一声打开，亮在房东大姐面前，指着上面“姜一”两个大字，“大姐，不瞒您说，贫道乃是持证上岗的正式天师！专业处理各种…嗯…疑难杂症！我看您这房子，风水布局有些…独特，气场略显阴郁。不过您放心！贫道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随遇而安！再凶的宅子，贫道也能住出福地洞天的感觉！这样，房子我租了！押一付一，三百块！不过呢…” 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您看…能不能看在贫道身份特殊，能帮您‘调理’这房子风水的份上…给个友情价？一百三？就当是…贫道帮您做法净宅的劳务费抵扣了？”

姜一打定主意，便宜要占，风险（如果有）也要让房东承担一部分！这叫风险对冲！

房东大姐看着姜一手里那本“天师证”，又看了看姜一那张年轻又带着点市侩狡黠的脸，脸上那副“爱租不租”的淡漠表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在姜一脸上和那本证件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像是在评估一个有趣的商品。最终，她嗤笑一声，带着点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意味：“呵？天师？行啊，小伙子年纪不大，花样不少。一百三？成交！押一付一，二百六！钥匙给你！水电表在楼下自己看，月底交钱！先说好，房子是你自己要租的，里面东西坏了你自己修，出了啥事…可别赖我！”

她语速飞快地说完，像是生怕姜一反悔，一把夺过姜一递过来的钞票（姜一心疼地数出二百六），然后把那串沉重的、仿佛带着整个楼宇怨气的钥匙，“啪”地一声拍在姜一手里。

钥匙入手冰凉沉重，姜一心里也咯噔一下。房东大姐最后那句“出了啥事可别赖我”，怎么听都像是免责声明啊！她接过钱时，那嘴角勾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诡异笑容，更是让姜一后背发凉。

“这便宜…怕是不太好占啊…”姜一看着房东大姐扭着腰、啪嗒啪嗒下楼的身影，又回头看看那扇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的破旧木门，以及门内那昏暗、阴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房间。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三百块（押一付一）已经给出去了，钥匙在手。这房…是住，还是不住？

就在姜一内心天人交战，琢磨着要不要发扬一下“能屈能伸”的精神，厚着脸皮去把三百块钱要回来的时候，一股极其微弱、带着点怯生生的、如同叹息般的凉意，从房间深处那个最阴暗的角落，幽幽地飘了出来，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姜一浑身汗毛瞬间炸起！这感觉…比火车上那个水鬼还要阴冷，还要…诡异？而且…似乎…带着点…好奇？

“无量那个天尊…”姜一看着手里那串冰冷的钥匙，再看看那黑洞洞的房间，欲哭无泪，“一百三的便宜房子…果然有鬼啊！” 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大坑，而且坑底好像还蹲着个“老住户”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