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道士 第26章 用镇魂铃当闹钟的后果

冰冷、坚硬的地面，混杂着稻草和灰尘的霉味，以及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酒气（主要是他自己身上的）。姜一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一百个铁匠轮番敲打过，又沉又痛，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宿醉的灼痛和“三日醉”残留的霸道香气。

他呻吟着，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眼前是低矮、布满蛛网的房梁，墙壁是粗糙的土坯，角落里堆着劈好的木柴和散乱的农具。阳光透过窄小的、糊着破纸的窗户缝隙照进来，形成几道惨淡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柴房。醉仙居的后院柴房。

昨晚的记忆如同被撕裂的碎片，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胡老板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琥珀色的“三日醉”、三碗下肚后的天旋地转、还有最后…阿黄那震耳欲聋的狂吠和刺目的金光…

“阿黄！”姜一猛地坐起来（动作太快，眼前又是一黑），惊慌地四下寻找。当看到阿黄就趴在自己身边，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那只明亮的独眼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汪！”阿黄看到主人醒来，欢快地摇着尾巴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

钥匙里也传来小倩带着哭腔的意念：“姜大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昨晚那个狐狸精…她想吸你阳气！是阿黄把她吓跑了！”

姜一摸着阿黄的头，心里一阵后怕。要不是这条神奇的瘸腿狗，自己现在怕是阳气尽失，变成人干了！他对胡老板娘的忌惮瞬间拔高到顶点！这狐妖，太毒了！

“打杂一个月…”姜一想起昨晚昏迷前最后听到的话，感觉嘴里更苦了。给一个想吸自己阳气的狐妖打工？这简直是羊入虎口！可逃跑？胡老板娘那句“打断腿”的威胁言犹在耳，再加上对方是妖怪，手段莫测…

就在这时，柴房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身材干瘦、脸色蜡黄、顶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中年汉子，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稀粥和一碟咸菜，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声音有气无力，像个被抽走了精气神的提线木偶：“新来的？醒了就吃饭。吃完去前院，擦桌子扫地。老板娘吩咐了，别偷懒。”

说完，也不等姜一回应，转身就走，脚步虚浮。

姜一看着那汉子佝偻的背影，再看看地上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感觉前途一片灰暗。这汉子，多半就是之前拼酒失败、被吸了阳气的“打杂前辈”了。自己要是熬一个月，会不会也变成这副鬼样子？

“不行！得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姜一咬着牙，端起那碗稀粥，如同喝药般灌了下去。饥饿暂时压倒了反胃。

吃完饭（主要是水），姜一强忍着头痛和身体的虚弱，带着阿黄，硬着头皮走出柴房，来到醉仙居的前院。此刻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昨晚那两个醉汉（也是打杂的）正有气无力地擦着桌椅，动作慢得像树懒。柜台后，胡老板娘不见踪影，大概是补觉去了。

看到姜一出来，那两个打杂的只是抬了抬眼皮，眼神麻木空洞，连打招呼的兴趣都没有。整个酒馆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姜一找了个角落的桌子（离柜台最远），拿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开始心不在焉地擦拭。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怎么熬过这一个月？怎么防着那狐妖？怎么…保住自己的阳气？

“灰爷…灰爷…”他对着空气小声呼唤。这种时候，只能指望地头蛇老鼠精了。

墙角阴影一阵蠕动，灰爷那颗油光水滑的大脑袋探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幸灾乐祸：“吱…醒啦？昨晚睡得香吗？千年猴儿酿味道不错吧？”

“灰爷！您就别取笑我了！”姜一哭丧着脸，“您老快想想办法！这地方待一个月，我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那狐妖昨晚就想吸我！得亏阿黄！”

“哼！老子早说了那骚狐不好惹！”灰爷捋了捋胡须，“办法？也不是没有。那骚狐白天要补觉恢复妖力，晚上才精神。你白天干活，只要别靠近她休息的地方（后院厢房），离她远点，再让那条狗（阿黄）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应该能保你白天无事。晚上嘛…她要是想找你麻烦，阿黄那对招子也能挡一阵。熬过一个月，赶紧滚蛋！”

“就…就这样？”姜一感觉这方案太被动，“万一她白天突然出来呢？或者…我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吵醒她呢？” 他想起胡老板娘那双冰冷的桃花眼就心里发毛。

“吵醒她？”灰爷绿豆眼转了转，“那骚狐起床气大得很！被她发现你吵她睡觉…嘿嘿，怕是等不到晚上吸你阳气，当场就能把你撕了！所以…你小子白天干活，手脚麻利点！千万别弄出大动静！特别是…别碰响器！”

“响器？”姜一疑惑。

“就是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锣鼓、梆子、铃铛…尤其是铃铛！”灰爷压低声音，“那骚狐是狐狸！天生耳朵尖！最恨睡觉时被铃声吵醒！以前有个不长眼的打杂的，不小心碰翻了柜台上一个旧铜铃铛，叮铃铃一响…啧啧，第二天就被发现挂在后院槐树上了，舌头吐得老长，说是‘自尽’！哼！骗鬼呢！”

铃铛？吵醒狐妖？后果是挂树？

姜一吓得一哆嗦，赶紧点头：“明白明白！绝对安静！比耗子还安静！”

白天就在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压抑中度过。姜一和阿黄几乎是贴着墙根移动，擦桌子轻拿轻放，扫地如同绣花，生怕弄出一点响动。另外两个打杂工依旧麻木地干着活，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终于熬到傍晚，胡老板娘那慵懒的身影才出现在柜台后。她似乎刚睡醒，长发有些散乱，更添几分媚态。她目光扫过店里，看到角落里的姜一和阿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随即又化作慵懒的笑意。

“小道士~干得不错嘛~”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勾人心魄，“晚上继续努力哦~姐姐看好你~” 说完，还对着姜一抛了个媚眼。

姜一被那媚眼看得浑身一激灵，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赶紧低下头假装擦桌子，心里默念清心咒（虽然没啥用）。

晚上，酒馆开始上客。人声鼎沸，推杯换盏，倒是不用担心弄出小动静惊动胡老板娘了。但姜一的工作量也大增，端盘子、擦地、收拾呕吐物…忙得脚不沾地。阿黄一直紧紧跟着他，那只明亮的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特别是柜台方向。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劳动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姜一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快到极限了。这天晚上，店里客人特别多，闹哄哄的，姜一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柴房。阿黄也累得趴在地上直喘气。

柴房里冰冷依旧，但此刻对姜一来说，能躺下就是天堂。他连衣服都懒得脱（也没得脱），一头栽倒在铺着薄薄稻草的“床铺”上，感觉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时，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猛地浮现出来——明天早上怎么按时起床？！

醉仙居的规矩，打杂的必须在天亮前起来打扫准备。睡过头？胡老板娘的起床气和惩罚…姜一想到灰爷说的那个“挂树”的前辈，瞬间睡意全无！

叫醒服务？那两个打杂工？别指望了，他们自己都跟行尸走肉一样！指望阿黄？阿黄虽然机灵，但它也是条狗，也需要休息，而且它怎么精确知道天亮时间？

闹钟？这年头，手机没有，怀表没有！柴房里唯一能计时的东西，大概是…角落里那个破旧的、落满灰尘、缺了个角的铜壶滴漏？那玩意儿早就坏了，水都漏光了！

怎么办？怎么办？

姜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在他焦头烂额，目光在柴房里疯狂扫视时，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了自己挂在腰间（当装饰和护身符）的那半截桃木断剑上！

等等！剑？

他记得《不正经道术入门》里，好像提到过一种极其简易的“镇魂铃”制作方法？需要用到桃木、铜钱（或者金属片）和红绳？

桃木他有！铜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破布包），之前帮吊死鬼找绳子时，在老王棋牌室门口捡到一枚不知道谁掉的、锈迹斑斑的乾隆通宝！红绳？他立刻扯下自己麻袋坎肩上那根用来绑东西的、脏兮兮的红布条！

材料齐了！

“镇魂铃”…虽然名字听起来是镇压鬼魂用的，但原理不就是利用桃木和铜钱（金属）的震动产生特定频率的声波吗？既然是声波，能镇魂，自然也能当闹铃！只要声音够大，能把自己吵醒就行！至于镇魂效果…只要不吵到前院的胡老板娘，应该没问题吧？

一个大胆（且极其作死）的想法在姜一疲惫到极点的脑海中成型——用镇魂铃当闹钟！

说干就干！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到角落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用桃木断剑（剑尖）在铜钱上费力地钻了个小孔（差点把手指捅穿），然后用红布条穿过铜钱孔，将铜钱系在了桃木断剑的剑柄末端（那里正好有个小环）。

一个简易的、摇起来会“叮当”作响的“镇魂铃”就做好了！

“搞定！”姜一看着手里这个歪歪扭扭、卖相极差的“闹钟”，满意地点点头。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凭感觉），大概再睡两个时辰就该起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镇魂铃”放在自己耳边（确保能听见），又用几根稻草垫着，避免声音太大。

然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头就睡，鼾声瞬间响起。

钥匙里的小倩似乎也累坏了，意念沉寂下去。阿黄趴在一旁，也沉沉睡去。

柴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姜一的鼾声此起彼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柴房外的天空，墨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

姜一睡得正香，梦里正抱着那坛纹银百两买来的猴儿酿开怀畅饮，突然——

“叮铃…叮铃…叮铃铃铃铃——！！”

一阵极其清脆、响亮、如同无数个细小铜片疯狂碰撞的刺耳铃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炸响！声音之大，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耳膜，狠狠扎进了他的脑浆深处！

“嗷——！”姜一如同被电击的青蛙，惨叫一声，直接从“床铺”上弹了起来！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眼前金星乱冒，耳膜嗡嗡作响！宿醉的头痛被这恐怖的铃声放大了十倍不止！

“怎么了？！地震了？！敌袭了？！”姜一抱着头，惊恐地四处张望！

“汪汪汪！”阿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铃声惊得跳起来，对着声音来源狂吠不止！

钥匙里的小倩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姜大哥！好吵！魂体要散了！什么东西？！”

姜一这才看到，那个被他放在耳边的简易“镇魂铃”，此刻正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疯狂地自行震动！桃木剑柄和那枚铜钱高频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穿透力极强的刺耳铃声！更诡异的是，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钱上，竟然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光芒！

这不是闹钟！这效果…绝对达到了“镇魂”级别！而且是在无鬼可镇的情况下，强行“镇”了他自己的魂！

“停！快停下！”姜一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想抓住那个疯狂作响的“镇魂铃”！但他的手刚碰到桃木剑柄，一股强大的电流（或者说是音波震荡）瞬间传来，将他整条手臂都震得发麻！

“叮铃铃铃铃——！！”铃声更加狂暴！如同魔音灌脑！

柴房的墙壁、地面，甚至堆放的木柴，都在这高频音波下微微震动起来！灰尘簌簌落下！

“我的祖宗！”姜一快哭了！这动静！别说吵醒胡老板娘了！整个醉仙居都要被惊动了！

就在他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时，柴房那扇破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粗布短褂的打杂工。但此刻，他们脸上那麻木空洞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和狂暴！他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瞳孔放大，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而折磨的源头，显然就是那刺耳的铃声！

“吵…吵死了！”

“杀…杀了它！”

两个打杂工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喉咙里咯咯作响！他们如同被激怒的疯牛，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疯狂作响的“镇魂铃”，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姜一扑了过来！目标不是姜一，而是他身后的那个“铃铛”！

“卧槽！”姜一吓得魂飞魄散！这“镇魂铃”不仅吵醒了人，似乎还把被吸走阳气、如同行尸走肉的两个打杂工给刺激得狂暴了？！

“阿黄！拦住他们！”姜一一边躲避，一边对着阿黄吼道！

阿黄也意识到了危险，狂吠着扑向其中一个打杂工！但另一个已经越过阿黄，伸出枯瘦的手爪，带着一股狠劲，朝着姜一耳边的“镇魂铃”狠狠抓去！

“别碰！”姜一情急之下，猛地抄起旁边一根手臂粗的柴火棍，对着那抓来的手爪狠狠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打杂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倒了下去！

但这一砸，也彻底激怒了另一个被阿黄缠住的打杂工！他猛地挣脱阿黄的撕咬（阿黄没下死口），抄起墙角一把劈柴的斧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朝着姜一和那个还在疯狂作响的“镇魂铃”猛扑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救命啊——！”姜一看着那明晃晃的斧头，吓得腿都软了！抱着头就往墙角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绛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柴房门口！

胡老板娘！她显然是被那恐怖的铃声和打斗声惊动了！

此时的胡老板娘，长发披散，睡眼惺忪，但那双桃花眼中却燃烧着滔天的怒火！脸色铁青，带着被吵醒的狰狞！她身上那层慵懒妩媚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意！比昨晚想吸阳气时更加恐怖！

“都——给——我——住——手——！！！”一声饱含着暴怒和妖力的尖啸，如同炸雷般在小小的柴房里炸开！

那刺破耳膜的“镇魂铃”铃声，在这声蕴含妖力的尖啸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哑火！那枚铜钱上的暗红光芒也瞬间熄灭。

扑向姜一的打杂工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抱着断腕惨叫的另一个也噤若寒蝉。

阿黄也停止了撕咬，挡在姜一身前，独眼警惕地锁定胡老板娘，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呜咽。

柴房里一片死寂。只有那个简易的“镇魂铃”无力地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胡老板娘那冰冷的、燃烧着怒火的桃花眼，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柴房，扫过地上断手的打杂工，扫过手持斧头僵立的另一个，最后，如同冰锥般，死死钉在了抱着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姜一身上！

“小——道——士——！”胡老板娘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一字一顿，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你…很好！非常好！”

姜一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窟窿，浑身血液都要冻僵了。他看着胡老板娘那暴怒的眼神，再看看地上那个惹祸的破铃铛，欲哭无泪。

用镇魂铃当闹钟的后果…

比吵醒狐妖更严重！

差点把整个醉仙居拆了，还招来了狐妖的终极暴怒！

这下…是真的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