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204章 明珠宫

黑山白水的肃杀尚未散尽，明珠宫的鎏金檐角已在晨光中泛着暖意。秦义望着眼前玄甲褪尽、重着常服却依旧气度凛然的郭正，只觉如梦似幻。昨夜的刀剑农田、今日的巍峨宫殿，还有那转瞬即逝的鬼族大军，都在告诉他：自离开故乡踏入修真界，“常理”二字早已成了最奢侈的奢望。

九幽鬼王的黑雾刚消散半个时辰，郭正便带着三位亲信寻来，神色比先前郑重了数倍：“先前不知公子来历，未敢以实相告。如今秘密已泄，便该以真面目相待。”他侧身引路，将秦义让进身后的宫殿，“此殿名唤明珠宫，紧挨着魔界之门。当年大魔天主在世时，常在此迎送域内外贵客，是我魔界最体面的待客之地。”

秦义随他踏入殿门，脚步瞬间顿住。这宫殿规模不算宏大，却美得令人窒息：一人高的夜明珠嵌在廊柱上，夜里能照亮整座宫殿；四壁并非砖石，竟是用金砖砌成，顶梁悬着白银铸就的藻井，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翡翠石板，连阶前的“花草”都是玉雕而成，花瓣上还缀着细小的珍珠。“大魔天主这是生怕外人不知魔界富庶？”秦义心中暗叹，却生出几分惋惜。这般铺张，反倒落了下乘。

“公子误会了。”郭正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这些奇珍异宝，全是当年各方势力所赠。天主向来不喜浮华，便全堆在了这里，只当是寻常装饰。”他说这话时，眼神扫过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竟真如看寻常瓦砾般平淡。秦义心中一动。初见时觉得震撼无比的宝贝，看多了竟也觉稀松，原来“珍贵”二字，从来只与“需求”挂钩。

两人缓步穿行，郭正突然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苍凉：“魔界第六天，说起来不过是‘虚妄之天’。我族世代寄生于此，却连真正的‘天’都算不上，这是全族的悲哀。”

“虚妄之天？”秦义脚步一顿，追问出声。

“古星五域分属东南西北中五天，合为完整周天。除此以外的空间，皆是游离于周天之外的虚妄之地。”郭正指着殿外的虚空，声音陡然激昂，“当年大魔天主豪情天纵，硬生生开辟出这第六天，可终究得不到‘帝极’的承认。天主不被封帝，第六天便算不得‘合法’的天，只能在五天夹缝中浮沉。”他拳头攥得发白，“直到天主炼成魔天正印这枚不朽神石，才将第六天收入印中，我族才算有了真正的栖身之所！”

秦义心头一震，一股悲情油然而生。他想起凡间那些无户籍的流民，虽可苟活，却始终抬不起头；可一个族群、一整个“天”都没有名分，只能在夹缝中求生，这份屈辱与绝望，远比个人的困顿沉重百倍。“难怪魔族素有逆天之名，这般绝境，不拼便只能消亡。”他喃喃自语，对魔族的认知彻底改观。

“魔天正印，便是我族的根。”郭正的声音带着颤音，“火魔真君回归后，族中便传开了。天主已降世古星大陆。我们日夜盼着天主归来，重掌魔界，让第六天真正立足于周天之中！”

“你认识火魔真君？”秦义眼睛一亮，终于摸到了重返古星的线索。

“真君是魔界重臣，我怎会不识？”郭正尴尬地挠了挠头，“只是我守着大门，他在极渊城理事，寻常难得一见。”

“郭大哥，帮我传个话，我想见他。”秦义急切道。

“传信不难，可他见不见你……”郭正迟疑着，玄甲战将的威严被这犹豫冲散了大半。

“他定会见我！”秦义笃定道，“你就说，古星西域灵石矿坑的‘兄弟’求见。”

“挖矿的兄弟？”郭正瞪大了眼睛，满脸困惑。秦义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当年救火魔真君于矿坑的往事，只能含糊摆手：“你照我说的传便是，他懂的。”

走出明珠宫时，员桥山已彻底恢复了魔界本貌。黑岩如墨，白水似练，唯有村口的几间茅屋还保留着农舍模样。小蜜香俏生生地立在门前，虽已是十五六岁少女的身姿，圆脸酒窝、灵动大眼仍带着孩童时的纯真。秦义看着她，恍惚间竟觉得还是那个递饼的小丫头。

“大哥哥，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小蜜香拉着他的手腕，跑进明珠宫深处的一间偏厅，指着正面墙壁道，“你看，那就是大魔天主！”

秦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呼吸骤然停滞。墙上挂着一幅真人大小的画像，旁侧题着十五个鎏金大字：“太玄纪无上周天紫金圣帝大魔天主”，字体苍劲，竟与九河洞箫上的刻字一模一样！再看画像中的人影：脚踩白玉靴，身披黄金甲，腰间束着百花图纹带，双手紧握着一柄赤红宝剑，剑气如焰，似要破画而出。

这模样，与他当年的梦境分毫不差！梦中那具漂浮在周天碧海之上的浮尸，除了腰间少了一支黑漆九节箫，其余竟是一模一样！“难道梦中的浮尸，就是大魔天主？”秦义心神激荡，连小蜜香拍他肩膀都未曾察觉。

“大哥哥，你看呆了呀！”小蜜香的笑声拉回他的思绪，“你是不是好奇，画像上没有天主的脸？”见秦义连连点头，她解释道，“前辈们说，天主当年遭大罗神仙追杀，为防被认出来，日日变换容貌，到最后连亲近的人都不知他真面目，他自己怕是也忘了，画师自然没法下笔啦！”

秦义心中涌起一阵敬佩。为了族群的存续，连自己的容貌都能舍弃，这般隐忍与决绝，难怪能开辟出第六天。他望着画像上模糊的面容，突然明白：大魔天主的“脸”，从来不是皮囊，而是这方被守护的土地，是魔族心中的希望。

郭正已差人往极渊城传信，秦义站在明珠宫前，望着远处的魔界之门，心中五味杂陈。魔天正印已落入法尊之手，没了这“魔界之根”作为凭证，火魔真君会如何待他？前路未卜，但他握着九河洞箫的手却愈发坚定：不管结局如何，唯有走下去，才能揭开所有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