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167章 天空之眼

西域红叶林的盛名，在古星四域早有流传。暮秋时节，漫山红叶如霞似火，风过林梢时翻涌成浪，落于谷底水泡子旁，便似给碧水镶了圈赤金。而蓝云乙的箫声，更给这盛景添了魂：清越时如寒泉漱石，缠绵处似弱柳扶风，恰好熨帖了秦义心中的褶皱。此刻蓝云乙言谈间的通透与雅致，正合秦义心意，只觉这红叶碧水间的惬意，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让人舒心。

“蓝兄弟要往何处去？”秦义望着水面飘落的红叶，随口问道。

蓝云乙闻言却收起紫竹箫，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箫管上的竹纹，眸中泛起茫然，接连几声叹息轻得似落叶：“唉，说起来实在惭愧……”他抬手指向身旁的水泡子，声音沉了几分，“秦兄有所不知，我本不是古星之人。千年之前，我犯下大错，被罚在此地受困。这水泡子名为‘天空之眼’，是一处上古法禁，我便被缚于此，半步不得离开。”

“蓝兄弟说笑了吧？”秦义下意识反问，目光扫过那片澄澈的碧水。这般清浅通透的水泡子，怎看也不像是能束缚大能修士的禁术。可话刚出口，他便想起自己在古星的种种奇遇：玄真教困神谷的阴极水、雪原绝地的上古法阵，哪一样不是看似寻常却暗藏玄机？当即收了轻视之心，肃容道：“是我唐突了，还请蓝兄弟细说。”

“白天看它只是一汪清水，到了夜间便是另一番景象，怕是秦兄闻所未闻。”蓝云乙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恐惧，纵使千年已过，那灼烧之痛仍刻在骨髓，“每至入夜，这水泡子便会化作一池魔火，烈焰滔天，温度足以熔金锻铁。若不是我修为尚可，早已被化为飞灰了。”他说得平静，指尖却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秦义心中一震，瞬间想起了玄真教困神谷的阴极水。那水寒彻骨髓，连太师叔乾文道人那般修为都被冻得修为尽失。这天空之眼白日为阴极清水，夜间为阳极魔火，比阴极水更显诡异。他望着蓝云乙清隽却藏着沧桑的脸，脱口而出：“可有破解之法？我帮你！”

“秦兄果真愿意救我？”蓝云乙猛地抬头，深邃的眸中燃起光亮，似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自然是真。”秦义语气恳切，“蓝兄弟先救我于黑水之毒，又与我言谈投契，这般知己，我怎能袖手旁观？况且你修为高深、品性不俗，被困于此实在可惜。”

“好！只是……”蓝云乙欲言又止，神色犹豫。

“蓝兄弟但说无妨！”秦义拍了拍胸口，底气十足，“我身怀魔天正印，寻常禁术未必困得住我，或许能成！”

见秦义心意决绝，蓝云乙终是放下顾虑，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这天空之眼并非自然造化，而是阴阳重极之地——白日清水为阴极，暗合天照；夜间魔火为阳极，暗反无光。之所以能形成这般奇景，全因水泡子底下藏着一件法器。”

“法器？”秦义眼睛一亮，想起蓝云乙手中的紫竹箫，“莫非是一支箫？蓝兄弟吹奏的曲子，便是仿这法器之音？”

“秦兄果然聪慧！”蓝云乙颔首，眸中满是赞叹，“那法器正是一支古箫。每至夜间，魔火翻腾时，古箫便会悬浮于火中，自动奏响仙曲。我千年无聊，便将曲谱记了下来，只是我吹奏的，比原曲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说着，乌黑的瞳孔中映出水面的光影，似藏着千年的孤寂。

秦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画面：火浆四溅的魔池中，一支古箫悬浮半空，乐声随火浪翻涌。他定了定神：“要救你，需得取出那支古箫？”

“正是。”蓝云乙点头，语气凝重，“夜间魔火太盛，古箫显化的只是虚影；唯有白日潜入水下，才能触及真身。只是这水下禁术诡异，我也不知具体有何危险，此前从未有人敢尝试。”

“事不宜迟，眼下天色尚早，我这就下水！”秦义说着便要脱鞋，全然不顾水下风险。

“秦兄！”蓝云乙急忙拉住他，眸中泪光闪烁，“此去凶险未知，你当真要去？”

秦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后别叫秦兄了，唤我秦大哥便是。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大哥！”蓝云乙哽咽着唤了一声，目送秦义纵身跃入水泡子。他立在水边，时而踱步，时而远眺水面，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千年囚禁，他早已不抱希望，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救赎，让他连呼吸都带着颤抖。望着水面的涟漪，他不禁想起千年前景色，自由之身的快意，此刻竟变得无比清晰。

秦义刚入水便打了个寒颤。这水看似澄澈温暖，实则寒彻骨髓，下潜不过一丈，便似置身北域雪原，寒气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他急忙催动真气，周身泛起淡金色护罩，才抵挡住寒意，继续向幽暗的水下潜去。越往下，光线越暗，四周的空间也渐渐收窄，身子不时蹭到粗糙的岩壁，传来阵阵刺痛。

“这水下竟如此幽深？”秦义指尖打出一团拳头大的气光，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水域。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传来“咕噜噜”的异响，似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水流。他将气光掷向发声处，光芒闪过，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好咬咬牙，继续下潜。

不知潜了多久，脚下终于触到了坚硬的池底。秦义再次打出气光，照亮了这片三四丈见方的空间。岩壁光秃秃的，除了附着的青苔，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古箫了。“难道找错地方了？”秦义心中犯疑，伸手摸索着岩壁，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湿滑。此时阴极水的寒气已穿透护罩，真气消耗得越来越快，再拖延下去怕是要被困死在水下。他心中略感失望，无奈之下，只好转身准备上浮。

可刚一转身，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从脚下传来，秦义来不及反应，便被掀翻在地，气光瞬间消散，黑暗重新将他吞噬。晕过去的前一秒，他耳边隐约响起一阵空灵的箫音，与蓝云乙吹奏的曲子相似，却更显古朴苍凉。

“这是……”秦义猛然惊醒，发现周围竟亮如白昼，寒潭四壁上，布满了无数闪亮的光斑，似夜空繁星，将整个水下照得通透。他伸手去触摸最近的一颗光斑，指尖刚触碰到，光斑突然爆发出炽热的火焰，无数火焰顺着岩壁蔓延，竟将寒潭之水点燃！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重力冲天而起，秦义只觉身子一轻，如离弦之箭般向上飞升。

此时夜色已浓，蓝云乙望着水面始终没有动静，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水泡子早已化作一池魔火，烈焰冲天，悬浮在火中的古箫正自动奏响凄清的乐曲。他忍受着魔火灼烧肌肤的剧痛，跪倒在岸边，泪水混着汗水滴落：“秦大哥，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自私求救，你也不会……”

“蓝兄弟！”秦义在火水中挣扎，灼烧之痛让他几乎晕厥，可蓝云乙的哭诉却清晰地传入耳中。“他怎么会在这里说话？我又怎么能听到？”秦义心中疑惑，仔细分辨声音的方向，却发现声音竟是从脚下传来。“难道……这寒潭本身就是那支古箫，我此刻正被困在箫管之中？”

这个大胆的念头刚冒出来，秦义便急忙借着火焰的光芒打量四周。岩壁上的光斑竟组成了一个个奇异的字符，随着箫音流转，闪烁不定。“这是……乐谱？”秦义心中一惊，试着将真气顺着字符的韵律运转，奇迹发生了。消耗的真气竟在缓缓恢复！他不敢耽搁，强忍着灼烧之痛，将岩壁上的字符一个个记在心里。

岸上的蓝云乙早已衣衫褴褛，肌肤被魔火灼烧得通红，却无心顾及自身伤痛。他望着悬浮的古箫，突然发现今日的箫声有些不同。先是一曲“地狱之火”，魔火瞬间暴涨，周围百里红叶林尽数化为焦炭；紧接着，又转为一曲“春之神风”，清风拂过，他身上的伤势瞬间痊愈，百里焦土上竟重新冒出嫩绿的枝芽，红叶林恢复如初。

“这是……”蓝云乙正惊叹间，悬浮的古箫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他急忙捂住眼睛，等白光散去，转身便见秦义立在岸边，衣衫虽有些破损，神色却异常兴奋。

“秦大哥！你没事！”蓝云乙惊喜交加，快步上前。

“无碍。”秦义笑着伸出右手，掌心横放着一支晶莹剔透的古箫，箫身流转着阴阳二气，“你看这是什么？”

“九河洞箫！你真的拿到了！”蓝云乙惊呼出声，目光落在秦义身后，原本的水泡子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平整的土地。

“正如你所说，这天空之眼便是箫身所化。”秦义将古箫递过去，“我不懂箫乐，这法器于我无用，还是送你吧。”

可蓝云乙却连连后退，脸色发白，失声道：“秦大哥，万万不可！我……我欺瞒了你！”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坦白，“我本是第六天魔族之人，当年因触犯天条，被北天大帝以九河洞箫困于此地。大帝曾言，千年之后会亲自前来取走法器，到时再处置我。我不愿坐以待毙，便偷学箫音引能人相救，没想到真的等到了你……还请秦大哥恕罪，我这就返回第六天，永不再踏足古星！”

秦义心中一动！北天大帝？自己不正是北天后主转世？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挺直了脊背，神情间多了几分威严：“既然脱困，便去吧。”

蓝云乙见他并未责怪，心中感激涕零，刚要转身，却见秦义掌心浮现出一团黑雾，魔天正印缓缓旋转，魔气中透着神圣的威压。他脸色骤变，跪倒在地，高呼道：“魔主！”话音未落，便被魔天正印发出的吸力包裹，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