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146章 会战（下）

“好清冽的香气！”秦义足尖轻点落雪，缓缓降落在红树林中。积雪被他踏得轻陷，却未沾湿衣袂。真法境的真气早已将寒意隔绝在外。他抬眼望去，满林红叶覆着薄薄一层白雪，红得炽烈，白得纯粹，交错间竟比天玄山、紫山更添几分人间烟火的真实。

天玄山的美，裹着千年道统的庄严；紫山的美，藏着先天仙境的奇幻；唯有这片红叶林，美的坦荡而真切，每一片叶的脉络、每一粒雪的晶莹，都触手可及。秦义正看得入神，忽然心头一凛：西域将士还在浴血抗妖，自己却在此赏雪观叶，未免太过安逸。

就在这时，一曲箫音自林深处飘来，清越如寒泉漱石，婉转似彩蝶穿花。秦义脚步顿住，凝神细听！那箫声初时悠扬舒缓，如仙子踏雪翩跹；忽而转低，似藏着诉不尽的愁绪；转瞬又拔高，如惊雷破云，光芒万丈。这起承转合间的悲欢，竟与他在古星的漂泊经历隐隐相合。

“此曲只应天上有！”秦义由衷赞叹，对吹箫之人生出浓烈好奇。他屏气凝神，不愿惊扰这极致的意境，只静静立在雪地里，任箫音淌过心田。箫声渐深，竟引他想起初到古星的窘迫、天玄山的师徒情、火域的绝境逢生、矿场的锐意革新……那些悲欢离合，都藏在这旋律里了。“原来无论仙凡，人生起落皆是如此。”秦义喃喃自语，心中百感交集。

雪落无声，红叶灼灼，箫音吹尽世间悲欢。明明是冬雪红梅的盛景，秦义却品出几分秋雨的悲凉！时而如红颜遇英雄的炽热，时而似英雄迟暮、红颜守望的怅惘。“纵修得真法境，终究逃不过七情六欲。”他自嘲一笑，压下翻涌的情绪，暗下决心要见见这位知己般的吹箫人。

箫音渐歇，余韵绕林不散。秦义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深入林中，却空无一人。他不甘心，运转真气飞身掠上树梢，足尖在枝桠上一点，积雪便簌簌落下，扬起漫天白雾。待雾气散尽，红叶重显，林间依旧空寂！吹箫人竟如凭空消失般，没留下半点踪迹。

此时雪已停，朝阳穿透云层洒在红叶上，映得雪地泛着金辉。秦义轻叹一声，收了寻找的心思，转身向古道边城而去。不过半个时辰，一座繁华重镇便出现在视野中。昔日不过几间土房的偏僻村落，如今已是楼宇林立、街巷纵横，酒肆茶楼的幌子在风中摇曳，一派热闹景象。

“古道边城”四个苍劲大字刻在青石牌坊上，秦义望着熟悉的地名，心中暖意渐生，径直走向街角那家熟悉的酒馆。酒馆老板正擦拭柜台，抬眼瞥见秦义，当即放下抹布迎了上来，脸上笑开了花：“青令子先生，您可算来了！”

“老板近来可好？”秦义亦笑着回应。两人寒暄几句，老板便亲自引他上了二楼厢房。秦义抬头望见门楣匾额上“青林古道”四字，不由得会心一笑。这正是取他道号“青令子”的谐音，又嵌了“古道”二字，显然是老板特意为之。

“老板有心了，多谢。”秦义指着匾额说道。“您太客气了！”老板搓着手笑道，“便是没有北域公主殿下的嘱托，这厢房我也一直为您留着。”不多时，一桌热气腾腾的佳肴便送了上来，老板还特意安排伙计在门外候命，生怕招待不周。

秦义独酌窗前，酒香混着菜香，竟有了家的暖意。酒过三巡，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在这里与西域铁王不打不相识的酣畅，与北域公主姚穆英初遇的惊艳，她在烛火下倾诉心意的羞涩，北域林中那青涩的一吻……每一幕都清晰如昨，让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与此同时，西域防线的军帐中，守将林成吉正手持捷报，满脸喜色。华天民率领的大军深入腹地首战告捷，如今屯兵于防线后方，形成两道抗妖屏障，消息传开，防线将士的士气瞬间暴涨。这捷报正是林上道人亲自送来的。他主动向华天民请命，将捷报与新的作战策略一并送达，既解了华天民的燃眉之急，也借机探望了防线军情。

西华城帝宫内，气氛却异常凝重。华天辰手中捏着华天民的捷报，脸上却无半分笑意，目光紧锁着桌案上的一幅古图。那图画色调沉如墨渊，画中是一座外形诡异的黑山，漫山遍野皆是嶙峋黑石，山脚下的湖泊竟也是墨黑色，望之令人心头发紧。

“只有火域深处的涅盘火种，才能唤醒三位妖王。”丞相拄着象牙朝笏，声音低沉。“千年预言，竟真的应验了。”华天辰指尖泛白，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要取火种必先过西域，所以妖兽才会疯了似的进攻！他们要复活妖王，必先占我西域。”丞相补充道。

“先前不过是些小妖小怪，便折损我十万将士……”华天辰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若妖王出世，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恐怕不止西域危矣。”丞相俯身指着古图，“北玄大帝开拓古星时，曾镇压三位妖王：一位在西荒，一位在东海，一位在南域火域。如今西荒妖兽已动，东海怕是也快有动静了。”

“丞相是说……东域也将遭难？”华天辰惊声道。

丞相点头，指尖划过古图上的黑山：“殿下可知这黑山之后是什么？是西海。跨海三十万里便是圣祖山，过了圣祖山，便是东域腹地。”他长叹一声，“北玄大帝仙逝后，四域宗主仅存其一，修真者数量远不及妖兽。更遑论北、东两域早有争霸之心，若妖兽同时来袭，四域如何同心抗敌？”

“难道就没有生机了？”华天辰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古图的黑水湖上，满是绝望。

“除非……北天共主再生，振臂一呼，方能聚四域之力众志成城。”丞相的声音带着一丝渺茫的期盼。

“北天共主……”华天辰苦笑，“那便是复活北玄大帝，简直是痴人说梦。”他重新凝视着古图，墨色的山水间，仿佛已映出四域沦陷的惨状。

而在西荒数万里深处的黑山黑水湖畔，一位身披黑袍、头戴斗篷的人影正伫立在寒风中。斗篷遮去了他的面容，只听得低沉的咒语不断从他口中溢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诡异的力量。湖畔空地上，数万半兽人整齐列队，青面獠牙，手持骨刃、石斧等凶器，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突然，黑袍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那声音竟如惊雷炸响，震得湖面泛起黑色巨浪，连远处的黑山都随之震颤。下一瞬，黑山山体轰然开裂，无数翼展丈许的巨型飞兽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遮天蔽日。黑袍人咒语加急，半兽人与飞兽群如黑色潮水般涌动，朝着西域防线的方向奔去。这一次，是真正的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