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144章 会战（上）

抗妖大军如长龙般蜿蜒在戈壁之上，三日行军下来，前路始终一片空旷，连半只妖兽的影子都未曾见。可越是这般寂静，军中将士的心头就越沉！西荒防线的急报字字泣血，绝不可能是虚言，这平静之下，定然藏着滔天凶险。

秦义与林上道人并肩走在军侧，恍如隔世的相认让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当听闻秦义孤身奔赴前线的决意时，林上道人拍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而听到秦义在西域的颠沛、与华天辰的相知，以及救助青女师姐的过往时，他又频频扼腕，恨两兄弟相逢太晚。“等退了这妖兽，咱们定要去寻青女师妹，师门三人团聚，才算圆满！”林上道人语气恳切。

秦义心中暖意翻涌！在这古星之上，又多了一位真正的家人。可指尖触及腰间冰凉的魔天正印，想起北玄大帝残魂托付的“北天后主”重任，他又暗自惭愧。这些关乎天命的隐秘，他终究没能对五师兄坦诚，只能将这份沉重悄悄压在心底。

忽然，狂风骤起，黄沙如怒涛般席卷而来，狠狠抽在将士们的甲胄上，发出“噼啪”声响。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震颤，频率越来越快，连军中最沉稳的法马都焦躁地刨着蹄子，高修们随身豢养的法兽更是昂首嘶吼，眼中满是惊恐。“不好！”军师相夷猛地攥紧胡须，脸色凝重，“这动静！妖兽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前方斥候营传来撕心裂肺的呼救：“妖兽！是巨兽！”统帅华天民反应极快，拔剑高呼：“结防御阵！”刹那间，数十万大军如精密的齿轮般转动起来：盾甲兵列成三层盾墙，长矛兵从盾缝中挺枪待发，弓兵弯弓搭箭瞄准前方，骑兵则护在两翼。梯形大阵迅速成型，黑甲如林，杀气腾腾。华天民与相夷在皇族灵士的护送下登上高坡，目光如炬地望向阵前。

狂风骤然停歇，漫天黄沙如瀑布般坠落，天地间瞬间死寂。就在这死寂之中，一声震彻寰宇的怒吼炸开，声波如重锤般砸在众人胸口，不少体质偏弱的兵士当场喷出鲜血。紧接着，一道巍峨身影从地平线处升起，如小山般矗立在大军前方！正是林上道人途中遭遇的半人半妖！

“就是那妖人！”林上道人失声惊呼。秦义看着那怪物，却皱起眉头：故地“人妖”之说多是精怪化形，眼前这生灵分明是兽身人面，更贴切的该是“半兽人”。他当即高声喊道：“是半兽人！戒备！”这声呼喊迅速在军中传开，“半兽人”的名号瞬间取代了“妖人”，将士们的目光也愈发惊惧。

那半兽人足有五丈之高，灰褐色的皮肤布满褶皱，下身生着三只粗壮的兽蹄，稳稳扎在戈壁中；上肢并非手臂，而是两柄寒光凛冽的骨刃，刃口还挂着风干的血肉，正随着它的挥舞发出“嗡鸣”。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锯齿般的獠牙，冲着军阵咆哮，涎水混合着血滴砸在地上，灼烧出一个个小坑。

“杀！”号角声凄厉响起，一队由百名精锐组成的方阵率先冲锋，将士们高举长刀，嘶吼着冲向半兽人。林上道人心如刀绞！他亲眼见过这怪物的威力，普通兵士的冲锋无异于自杀！果然，半兽人轻蔑地挥了挥骨刃，两道寒光闪过，冲在最前的三十名兵士瞬间被拦腰斩断，鲜血喷溅如雾。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百名精锐便尽数倒在血泊中，无一生还。

“统帅，我部请战！”玄真大将军锋秀道人挺身而出，眼中燃着战意。华天民见状，果断点头：“准！”锋秀当即点出四名修士，四人飞身掠出，停在半兽人百米之外。这四人皆是白肤褐发的北域修士，身着青色兽皮甲，手中各持一杆玄铁长枪，气息沉稳。正是北域闻名的“四大金刚”，全是苦海境高修。“此四人精通合击之术，专克巨兽！”锋秀向华天民解释道。

半兽人刚享受完“猎物”，见又有四人袭来，怒吼着挥刃扑上。四大金刚不退反进，齐声大喝，周身泛起淡金色的真气护罩，身形陡然分散，如四道青色闪电绕到半兽人四周。他们看似各自为战，实则步法暗合四方阵形，时机拿捏得丝毫不差。就在半兽人骨刃挥向左侧金刚的瞬间，右侧金刚枪尖直刺它的腰眼，后方金刚则攻向它的后颈，前方金刚更是直取它的独眼！

“噗嗤！”四杆长枪同时刺入半兽人体内，玄铁枪身沾满墨绿色的血液。半兽人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身体剧烈摇晃起来，骨刃胡乱挥舞了几下，便轰然倒地，砸起漫天沙尘。“报告统帅！北域四大金刚斩杀半兽人！”斥候飞奔回报，声音里满是激动。华天民眼神一厉，高声下令：“斩下兽头，悬于阵前！振我军心！”

林上道人却没有丝毫喜悦，望着那高悬的兽头，眉头紧锁：“不对劲，这绝不是全部。”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的山峦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山石滚落如暴雨，地面的砂砾竟如活物般跳动起来。阵右侧的兵士突然尖叫：“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数十丈高的烟尘幕布正从地平线处席卷而来，如涨潮的海水般向军阵涌来，烟尘中隐约可见无数狰狞的兽影。林上道人伸手感知风向，脸色惨白如纸，放声高呼：“是妖兽大军！起码十万之众！”

华天民早已看清形势，拔剑直指前方：“变阵！盾墙前移！高修压阵！”梯形大阵迅速收缩，形成密集的圆阵，盾甲兵将盾墙架得更高，弓兵箭如雨下，射向冲在最前的妖兽。当烟尘幕布撞上盾墙的刹那，厮杀声、怒吼声、兵器断裂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悲壮的战歌。数千高修同时出手，各色真气如烟花般绽放，不断收割着妖兽的性命。

秦义脚踏乾坤八卦步，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妖兽群中。他运转真气，双手结印如飞，玄真**中的“屠魔斩”接连使出，淡紫色的刀气劈出，每一刀都能斩杀数只妖兽。可妖兽的数量实在太多，腥臭的兽血溅满他的青衫，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几乎窒息，却丝毫没有减慢他的动作。

“师弟好身手！”林上道人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双手不断结印，一道道白色气光如利剑般射出，精准命中妖兽的眉心死穴，眨眼间便有十余只妖兽倒地。秦义回头一笑，高声喊道：“五师兄，咱们比一比，谁杀得多！”“好啊！”林上道人朗声应和，心中满是畅快！师门兄弟并肩作战，正是他多年来的期盼。

可这份畅快并未持续太久。秦义挥刀斩杀一头三脚妖兽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名年轻兵士被妖兽的骨爪刺穿胸膛，那兵士手中还紧攥着一封染血的家书，脸上满是对生的渴望。秦义的心猛地一揪，屠魔斩的力道竟弱了几分。这些三脚妖兽虽无修为，却凭着坚硬的身躯和锋利的骨爪疯狂冲击，普通兵士伤亡惨重，干旱的戈壁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色，涓涓血流汇集成小溪。

直到此刻，秦义才真正体会到战场的残忍。先前与五师兄比拼杀怪的热血，早已被眼前的惨烈冲淡，取而代之的是钻心的疼痛。他想起故地书中描写的“战争之殇”，那时只当是文字的渲染，如今亲身经历，才知每一个倒下的生命，都是一段鲜活的人生！他们或许是父亲，是儿子，是丈夫，却在这场厮杀中永远消逝。

“难道生下来，就是为了死在这战场上吗？”秦义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挥刀制止这场杀戮。可他看着身边浴血奋战的师兄，看着前方死守盾墙的兵士，看着那些扑上来的妖兽，又清醒过来。此刻早已没有退路，唯有死战，才能护住身后的人。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屠魔斩的刀气愈发凌厉，只是这一次，刀光中多了几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