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钟声刚过,柏羽便身着青色儒衫,手持吏部签发的文书,站在了东宫朱红的大门前。
贞观十七年的东宫,虽仍维持着皇家规制的威严,却隐约透着一丝压抑。
这一年,太子李承乾已二十二岁,早过了顽劣孩童的年纪,只是常年被腿疾困扰,又夹在太宗的期许与魏王李泰的锋芒间,性子愈发沉郁难测。
侍卫核验文书时,目光在柏羽洗得发白的长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引着他穿过庭院。
沿途的梧桐树叶落了满地,宦官们低头匆匆走过,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柏羽刻意放缓脚步,让007同步记录东宫布局:前院是侍卫轮岗点,中院设崇文殿为读书之所,后院则连接太子寝殿与偏阁,而偏阁方向常有太医署的人出入,007已将其标记为“重点关注区域”。
“李伴读,太子殿下在崇文殿等候。”宦官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柏羽走进殿内,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那是治疗腿疾的药膏气息,混在书卷的墨香里,透着几分沉闷。
案几后,身着明黄常服的李承乾正低头擦拭一把短剑,他身形比同龄皇子略显单薄,左腿微曲,显然旧疾未愈。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来,眼神里没有少年人的鲜活,只有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戒备。
“你就是周侍郎推荐的李白?”李承乾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指仍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科举时能自证清白,倒比那些只会钻营的书生强些。”
柏羽拱手行礼,语气平稳:“臣李白,见过太子殿下。臣出身乡野,只懂经史,愿以微薄学识,辅佐殿下精进学业。”
他刻意避开“伴读”之外的话题,避免触及敏感的权力领域。
初次伴读,气氛格外凝重。
柏羽翻开《资治通鉴》,刚读到“汉文帝废肉刑”的段落,李承乾便突然打断:“先生觉得,仁德与权术,哪个更能坐稳储君之位?”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柏羽指尖一顿,迅速判断出太子的心思.
他并非真要探讨治国之道,而是在宣泄对自身处境的焦虑。
“臣以为,仁德是根本,权术是辅助。”
柏羽缓缓道,目光落在书页上,“汉文帝废肉刑,是因体恤百姓疾苦;但他同时削弱诸侯势力,又显权术智慧。殿下身为储君,只需坚守本心,其余自会水到渠成。”
这番话既不偏不倚,又暗合李承乾渴望被认可的心理。
他沉默片刻,放下短剑,示意柏羽继续读下去。
日子渐久,柏羽慢慢摸清了李承乾的脾性。
这位太子看似冷漠,实则极度渴望父爱。
一次伴读至午后,宫人通报“魏王殿下遣使送西域葡萄来”,李承乾握着书卷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待宫人退下,他冷笑道:“四弟倒是会讨父皇欢心,知道父皇近日胃口不好,就送些新奇玩意儿。”语气里满是嘲讽,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柏羽想起007调取的资料:魏王李泰年幼李承乾一岁,自幼聪慧,近年因主编《括地志》深得太宗喜爱,常有赏赐。
而李承乾因腿疾自惭,又曾因“私引突厥人入宫”遭太宗斥责,父子关系本就紧张,李泰的步步紧逼更让他如坐针毡。
柏羽没有接话,只是递上一杯热茶:“葡萄虽好,却不及殿下前日亲手为父皇冲泡的蜀地蒙顶茶——臣听闻,陛下那日连赞茶味醇厚。”
这话并非虚言,而是他从东宫宦官口中得知的细节。
李承乾闻言一怔,随即嘴角微微松动:“父皇……真这么说过?”
“臣不敢妄言。”柏羽点头,“陛下对殿下的心意,从未因旁人而减,只是殿下有时急于证明自己,反倒失了分寸。”
李承乾沉默良久,将茶杯握在掌心,那是柏羽第一次见他露出柔和的神色。
冲突爆发在半月后的一次家宴。
太宗提及欲让李泰随驾前往洛阳巡查,李承乾当场直言反对:“四弟近年权势日重,若再掌巡查之权,恐让关东士族心生依附!”
这话戳中了太宗对“皇子争权”的隐忧,也让李泰下不来台。
太宗勃然大怒,斥责李承乾“无兄友之谊,失储君气度”,罚他闭门思过五日,禁足崇文殿。
柏羽奉命前来伴读时,崇文殿内一片狼藉,书卷散落满地,李承乾正对着墙壁发呆,左腿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父皇只看得见四弟的好,却忘了我才是嫡长子!”
他猛地转身,眼中满是委屈与愤怒,“我反对四弟巡查,难道不是为了朝堂稳定?他倒好,反倒说我‘妒贤嫉能’!”
柏羽没有急于劝诫,而是蹲下身,将散落的书卷一一拾起。
待整理好《论语》,他才开口:“殿下可知‘曾子杀猪’的典故?”
李承乾皱眉:“不过是讲守信罢了,先生提这个做什么?”
“臣以为,这典故更讲‘换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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