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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并非永恒。
它如同厚重的油污,包裹着江灼的意识,阻隔了一切感知。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沉沦。
但在这绝对的虚无中,一点微弱的、来自本能的刺痛,像是一根生锈的针,反复地、固执地刺穿着那片混沌。
痛。
先是模糊的、无处不在的钝痛,然后逐渐汇聚、清晰——是后颈被探针刺入的位置火烧火燎;
是全身肌肉撕裂般的酸痛;是大脑深处仿佛被无数细砂研磨的神经痛楚。
痛楚带来了存在的感觉。
江灼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挣扎着浮出水面,猛地抽动了一下。
“呃……”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间逸出。
他依旧无法动弹,无法睁眼。但触觉和听觉,如同生锈的齿轮,开始艰涩地重新啮合。
冰冷。身下是坚硬、光滑且冰冷的地板。
空气也是冰冷的,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臭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陈年灰烬和枯萎花朵混合的衰败气息。
还有一种更加隐蔽的、类似高能量辐射后的电离腥甜味。
寂静。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机械嗡鸣,没有“守门人”那令人胆寒的精神低语,也没有能量湍流的嘶吼。
只有他自己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心跳,和每一次艰难呼吸时,气流摩擦过灼伤气管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还活着。在那种级别的能量对冲和过载反噬后,他竟然还活着?
身体虽然像是一堆勉强拼凑起来的碎块,但生命最基本的火花,还在胸腔里微弱地跳动。
是“烙印”最后爆发的力量护住了他?还是“秩序之壁”崩溃时产生了某种保护性的余波?抑或是纯粹的运气?
不知道。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动起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每一处都在尖叫的疼痛和疲惫。他再次尝试活动手指。
这一次,指尖传来了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神经反馈。不是成功移动,仅仅是感觉到了手指的存在和它们与冰冷地面的接触。
一点点来。他集中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如同操纵一台锈死在山崖边的破旧机甲,先从感知最清晰的部位开始——右手拇指,微微向内弯曲……
极其微小,但成功了。
然后是食指,中指……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五指微微蜷缩,指腹接触到了地面粗糙的纹理(可能是爆炸震落的灰尘和碎屑)。
有了起点,过程虽然依旧缓慢如蜗牛,但总算有了方向。
他一点一点地、如同瘫痪病人复健般,尝试将力量传导至手腕、小臂、手肘……
不知花了多久,他终于成功地,用右臂支撑起了一点点上半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力气,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差点再次栽倒。
他大口喘着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嘴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
他强迫自己保持这个姿势,等待眩晕过去,同时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起初是一片模糊的、跳动的光斑和暗影。
他眨了眨眼,泪水(生理性的)湿润了干涩的眼球,视野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依旧在能源核心室里。但眼前的景象比他昏迷前模糊感知到的更加惨烈。
控制台完全变成了一堆扭曲冒烟的废铁,屏幕碎片散落一地。
墙壁和天花板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纹,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后面的管线层和结构框架。
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了金属粉尘、绝缘材料碎屑和某种暗红色凝固物的“地毯”。
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几缕从破损天花板裂隙透下的、惨淡的灰绿色天光中缓慢飘浮。
能源核心那个曾经散发着稳定银蓝光芒的反应堆圆柱体,此刻彻底黯淡,表面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细密的龟裂,如同一具巨人的尸体,冰冷地矗立在房间中央。
基座旁那个放置谐振稳定晶体的平台,已经扭曲变形,上面的凹槽空空如也。
晶体……掉落在附近。
江灼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终于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找到了那块暗银灰色的晶体。
它静静地躺在尘埃里,表面布满裂纹,暗淡无光,旁边还散落着几块崩落的碎片。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看起来毫不起眼,与一块普通的碎石无异。
但江灼记得昏迷前指尖触碰它时,那裂隙中一闪而过的暗金色光芒。那不是错觉。
他需要那块晶体。
他用左手(左臂似乎受伤更轻一些)撑地,右臂配合,一点一点地向晶体所在的位置挪动。
每移动一寸,全身的骨头都仿佛在摩擦抗议,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终于,他的手指再次触碰到了晶体冰冷的表面。
这一次,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晶体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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