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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抵达黔州,如同在死水中投下巨石,瞬间打破了流放之地的沉寂。
江灼(李承乾)神色平静地接旨、谢恩,那份超出常理的镇定,让传旨的中官都暗自心惊。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涕零,也没有罪臣的惶恐不安,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幽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简单的行装,寥寥数名原东宫旧仆(部分被允许随行),在一队精锐禁军的“护送”下,江灼踏上了返回长安的旅程。
他并未因离开囚笼而放松,反而利用旅途时间,更深入地梳理原主的记忆,分析贞观朝堂的势力格局。
核心矛盾与各方势力:
· 帝心难测(李世民): 雄才大略,求治心切,晚年渐多猜忌,尤其对储位敏感。
他欣赏能臣,却也忌惮权臣;渴望江山永固,却又担心身后之名。
对李承乾,既有废黜的决绝,未必没有一丝残存的父子之情与对其突然“开窍”的惊疑。
· 魏王势大(李泰): 深受宠爱,文学馆汇聚士人,觊觎储位之心昭然若揭。
他是江灼(李承乾)回归后最直接、最危险的对手。其背后可能牵扯部分山东士族和江南文臣。
· 关陇门阀(长孙无忌等): 以长孙无忌为首,是李世民起家的基本盘,权势熏天。
他们维护现有秩序和自身特权,对任何可能削弱门阀力量的改革本能抵触。
对李承乾,态度复杂,既有因其母长孙皇后而存的香火情,更因其曾试图挑战秩序(逼宫)而生的厌恶与警惕。
· 寒门新兴与实务官员(马周、刘洎等): 依靠科举或军功晋升,渴望打破门阀垄断,是潜在的可争取对象。但他们立场谨慎,不会轻易站队。
· 清流言官(如魏征若在世之精神继承者): 看重礼法、规矩,对李承乾的“前科”难以释怀,会紧盯其言行。
“一盘好棋。”江灼在心中冷笑,“棋子不少,棋手更多。想推行改革,光靠皇帝一时的兴趣和几封奏疏远远不够,得先在这棋盘上活下来,并成为执棋者之一。”
返回长安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沿途州府官员态度各异,有避之不及的,有暗中观察的,也有极少数原东宫旧属试图悄悄递送消息示好的。
江灼一概以“庶人”身份自处,不结交官员,不受馈赠,对旧属的示好仅以“安心任事,忠于朝廷”回应,表现得安分守己,甚至有些过于低调。
直至抵达长安城外,他没有被立刻召入宫中,而是被安置在了一处远离皇城、有重兵“看守”的僻静宅院。这既是保护,也是隔离观察。
江灼并不意外。他深知,那封奏疏带来的震动需要时间消化,
李世民和朝中重臣需要评估他这个“脱胎换骨”的废太子,是真心悔悟、才华惊世,还是包藏祸心、更擅伪装。
他安之若素,每日在宅院中读书、散步、继续康复训练,偶尔向看守请求一些无关朝局的农书、工书,
甚至开始整理自己在黔州所见所闻,撰写关于改善偏远州县民生、发展地方特色物产的条陈,
仿佛真的成了一个不同政事、只关心田亩技术的“书呆子”。
然而,暗流从未停止。
魏王李泰府邸。
“他回来了?还带着那样一封奏疏?”李泰面色阴沉,将手中的玉如意狠狠掷在地上,碎裂声惊得侍从噤若寒蝉。
“黔州苦寒,竟没能磨死他,反倒让他写出了这等东西来蛊惑父皇!”
幕僚劝道:“大王息怒。废太子虽有奇谈,然其罪己身,陛下圣明,岂会因一言而轻复其位?
且其策论过于激进,触及众多方利益,朝中反对者众。大王只需静观其变,稍加引导,自有言官勋贵替我们发声。”
李泰眼神闪烁:“不能静观!要让他知道,这长安,早已不是他的东宫!
去,让人在市面上散播消息,就说废太子在黔州结识妖人,所得策论皆妖言惑众,其心叵测!
再让御史台的人,准备弹劾他‘交通外臣’(指沿途官员示好之事),‘妄议朝政’!”
赵国公府。
长孙无忌捻着胡须,看着手中抄录的《陈时政疏》部分内容,久久不语。
“相公,此子所图非小啊。”心腹幕僚低声道,“均田限爵,科举广才……这是要掘我等根基啊。”
长孙无忌缓缓道:“确是惊世之论,亦确是……取祸之道。陛下若行此策,必致朝野震荡。然……”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此子能于绝境中写出此物,无论是否他人代笔,其心性、其眼光,已非昔日吴下阿蒙。陛下召其回京,恐非仅是念及父子之情。”
“那我们……”
“暂且不动。”长孙无忌老谋深算,“让魏王先去碰碰钉子。我们……坐山观虎斗。必要时,或可……推波助澜。”
他指的“推波助澜”,自然是让李承乾和李泰斗得更狠,他才能稳坐钓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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