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的厨娘小媳妇 第260章 生意红火招人妒

“同心食铺”的开张，如石子投入深潭，并未在繁华喧嚣的京城激起多少浪花。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宾客云集，只有门楣上那块崭新的“同心?姜芷作”匾额，在晨光里静默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开张头几日，生意颇为冷清。文墨街后巷本就人迹寥寥，偶有行人路过，多是步履匆匆，或是被那两盆迎春花吸引，驻足看一眼招牌，眼神里带着好奇与审视，却鲜少有人推门进来。偶尔有一两位进来，大多是附近裱画铺、刻章店的邻居，或是来这边寻访古玩的闲散客人，被店内干净雅致、又飘着淡淡食物甜香的环境所吸引，进来看看。

姜芷早有心理准备。她将前堂的展示柜布置得清爽诱人：玻璃罩下，奶香梅花糕洁白如玉，点缀着点点红梅（枸杞）；椒盐芝麻小烧饼金黄酥脆，层层起酥；驴打滚裹着细腻的黄豆粉，截面露出诱人的黑糖流心；鸡蛋糕蓬松柔软，蛋香扑鼻。旁边几个大小不一的青花瓷罐，贴着红纸标签，写着“八宝酱菜”、“糖醋嫩姜”、“麻辣萝卜丁”。所有样品，皆用小碟盛放少许，供客人免费品尝。

起初进来的客人，多是出于好奇尝一两口，随即眼睛一亮。点心的清甜不腻，酱菜的爽口开胃，与常见的油腻糕点和齁咸酱菜截然不同。有人便试探着买上两个梅花糕，或一小碟酱菜带走。姜芷定价适中，比街边摊略高，但远低于大酒楼，且用料实在，味道上乘，让这些尝过味道的客人，渐渐觉得物有所值。

真正的转机，发生在上门宴席的老主顾们得知消息之后。

李府周夫人身边的嬷嬷，受夫人嘱托，特意来“贺喜”，并订购了一批精致的点心和酱菜，说是夫人要用于招待几位来赏花的闺中密友。周府那边也闻讯而来，除了订购，周夫人还让人送来一副自己手书的“味香客至”小条幅，让姜芷挂在店内，既显雅趣，更是无声的广告。

刘太太虽未亲至，也派周管事送来了贺礼，并带来了刘府几位相熟人家的订单——都是之前通过刘府请过姜芷上门办宴，或是品尝过刘太太赠送的点心的人家。这些人家或遣仆役，或由女眷亲自乘着小轿前来，一时间，原本冷清的后巷小铺，竟也断续有了几分人气。

这些客人，消费能力远非普通百姓可比。她们不仅购买现成的点心酱菜，更对姜芷接预定小宴的招牌感兴趣。姜芷早有准备，印制了简单的单页，上面是“同心食铺”的介绍、主营项目（精致小食、酱菜、预定家宴、节庆点心等），以及几款经典点心和家宴套餐的示例与大致价格区间。单页设计得素雅，文字简洁明了，由赵重山执笔，姜芷口述，董师傅帮忙润色过，颇有些文墨气息，很对这类客人的胃口。

很快，“文墨街后巷新开了家极雅致干净的小食铺，点心酱菜味道清奇，老板娘便是前阵子在李府、周府做宴席的姜娘子”的消息，便在城南部分官宦、富商家的内宅中悄然传开。尤其是那些注重生活品质、又厌烦了大酒楼嘈杂油腻的女眷，对这样一家定位独特、味道出众、环境清幽的小铺，接受度很高。

生意，便这样不急不缓、却稳稳当当地做了起来。每日准备的各色点心和酱菜，基本能在午后售罄。预定家宴的询问也多了起来，姜芷谨慎挑选，一个月只接两到三单，确保每一单都全力以赴，口碑不倒。

铺子后间狭小，一家五口（算上安平）住着颇为拥挤，但所有人都甘之如饴。陈三和丁顺负责前堂招呼、洒扫、跑腿送货，手脚勤快，态度恭敬，遇到挑剔的客人也能赔着笑脸应对。赵重山每日天不亮便去固定的、信誉好的集市采购最新鲜优质的食材，与姜芷一起在后厨忙碌，或外出送货（尤其是那些不便抛头露面的内宅订单）。姜芷则是核心，把控所有菜品的味道和创新，安排每日出品，应对预定宴席的复杂需求。

生活是忙碌疲惫的，但看着每日的流水，看着那“同心”牌匾下渐渐积累起的熟客和好评，每个人的心头都充满了希望与干劲。甚至连安平，似乎也感受到家里的忙碌与生机，除了偶尔需要人照看，大多时候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大人们进进出出，成了铺子里最受客人们喜爱的小小“吉祥物”。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同心食铺”的悄然兴起，或许在偌大的京城微不足道，但在某些人眼里，却格外刺目。

这一日，午后，最后几块鸡蛋糕也被一位熟客买走。姜芷正在后厨清点明日需补的物料，前堂忽然传来一阵略高的、带着不满的说话声，还有一个女子尖利的嗓音。

姜芷擦了擦手，掀开布帘走到前堂。只见柜台前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三十许的妇人，穿着一身簇新的玫红色绸缎褙子，满头珠翠，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唇点得猩红，此刻正柳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柜台里略显局促的丁顺，声音又尖又急：“……什么叫卖完了？这才什么时候？太阳还没下山呢！我家小姐特意打发我来买你们这的‘奶香梅花糕’，说是李府周夫人极力推荐的，这大老远跑过来，你告诉我卖完了？你们这店是怎么做生意的？”

这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也仰着脸，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丁顺陪着笑，解释道：“这位嬷嬷，实在对不住，小店每日准备的各色点心数量有限，卖完即止，为的是保证新鲜。今日的‘奶香梅花糕’确实已经售罄。要不，您看看别的？这‘驴打滚’和‘椒盐烧饼’也是极受欢迎的，或者您明日早点来，小店一定给您留着。”

“留着？谁稀罕！”那妇人声音更尖，带着刻薄，“谁知道你们明日做的还是不是那个味儿！我看你们就是看人下菜碟，欺负我们不是熟客！我家小姐可是礼部王主事府上的！什么样的点心没吃过？要不是听人说你们这破店有点名堂，谁稀罕来这犄角旮旯！”

姜芷听到“礼部王主事”，心中微凛。虽是六品官，但身在礼部，也是清贵职位。她上前一步，温声道：“这位嬷嬷请息怒。我是铺子的掌柜姜氏。今日梅花糕确已售完，并非有意怠慢。嬷嬷若信得过，小店可为您家小姐现做一些，只是需稍等片刻，您看如何？”

那妇人斜睨了姜芷一眼，见她衣着朴素，容貌清秀，却并无媚态，眼神平静，心里那点因被怠慢而起的火气，不知怎的，反而更旺了些。她冷哼一声：“现做？谁知道你们用的是什么料！万一做得不好，白白浪费我家小姐的工夫！算了算了，我看你们这店，也就是吹出来的名气，东西不见得有多好。走，我们回去禀明小姐，以后再也不来这晦气地方了！”说罢，也不等姜芷再说话，一甩帕子，带着两个丫鬟，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出门时还故意把门带得“砰”一声响。

丁顺松了口气，又有些忐忑：“嫂子，这……”

“无事。”姜芷摇摇头，眉头却微微蹙起。这妇人言行，不像是真心来买点心，倒像是专程来找茬挑刺的。礼部王主事家的小姐？她从未与王家有过接触，李府周夫人更不可能故意推荐她来受气。是这嬷嬷自己跋扈，还是……背后另有缘由？

她将这疑虑压在心底，只叮嘱丁顺和陈三，日后遇到此类客人，更要加倍小心客气，莫要与人争执。

本以为只是个小插曲。不料，自那日后，“同心食铺”便开始接连遇到一些蹊跷事。

先是连续几日，总有几个面生的、流里流气的闲汉，在铺子门口附近晃荡，既不进来，也不买东西，只拿眼睛往店里瞟，交头接耳，偶尔发出几声怪笑，惊扰客人。赵重山出面看过两次，他们便一哄而散，过一会儿又聚回来。

接着，有熟客反映，从“同心”买回去的点心，味道似乎不如从前，酱菜也咸了些。姜芷仔细查验当日剩余的样品和材料，并无问题，心中疑窦更深。

再后来，竟有牙行的人上门，语气倨傲，说这铺面位置好，有人看上了，愿出高价让姜芷他们“转让”，言语间暗示若不识相，恐怕会有“麻烦”。被赵重山冷着脸请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事情，绝非巧合。姜芷和赵重山都意识到，他们是被人盯上了。

“是百味楼？”晚上打烊后，一家人在后间吃饭，陈三忍不住低声道，“上次他们没讨到便宜，怀恨在心？”

丁顺也道：“我看像！那些闲汉，说不定就是他们雇来的！”

赵重山放下碗筷，沉声道：“未必是百味楼直接出手。他们自诩‘御厨世家’，明面上还是要些脸面的。更可能是……有人见我们生意渐好，挡了路，或是觉得我们这外来户好欺负，想使些下作手段，逼我们就范，或干脆挤垮我们，占了这个他们觉得‘不错’的铺面。”

姜芷思索着：“礼部王主事家那个嬷嬷……来得突兀。王主事与百味楼，或者与这附近谁家铺子，可有关系？”

这京城人际盘根错节，他们初来乍到，哪里能清楚这些。但被动挨打，绝非他们的性格。

“明日，”赵重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去找董师傅聊聊。他在此经营多年，对周边人事应有些了解。那些闲汉，若再来，我便‘请’他们好好说话。”

董师傅是隔壁裱画铺的老板，为人清高孤傲，但经过“同心”匾额一事，对姜芷一家印象颇佳，平日偶有往来。

第二日，赵重山寻了个空闲，提了一小坛姜芷自酿的、口感清甜的桂花米酒，去了隔壁裱画铺。董师傅正在案前裱一幅山水，见是他，略点了点头。

赵重山也不绕弯，将近日遇到的蹊跷事简要说了一遍，请教董师傅可知道些内情。

董师傅听罢，放下手中的刷子，沉吟片刻，冷哼一声：“果然是那起子没脸没皮的东西！”

“董师傅知道是何人所为？”

“未必是专对你一家。”董师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你们这后巷，铺面不多，大多是我这样靠手艺吃饭，或是做些清雅生意的。唯独斜对面那家‘翰墨轩’，卖些真假难辨的古玩、旧书，掌柜姓孙，是个笑面虎，惯会巴结逢迎，与前面文墨街上几家大书肆、还有官府里一些不入流的小吏有些勾连。他早些年就想把左右铺面都盘下来，扩大店面，只是人家不卖不租，他才作罢。你们这铺子，原先那卖文房四宝的，就是被他用些腌臜手段挤兑走的。如今见你们生意不错，又是外来户，怕不是故技重施，想逼走你们，他好低价盘过来。”

“翰墨轩？”赵重山目光微沉，“那礼部王主事家……”

“王主事？”董师傅想了想，“倒是听说过，王家似乎有个庶出的小姐，许给了孙掌柜妻家的一个远房侄子，算起来，有点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不过，王家未必知道这些下作事，许是那孙掌柜借了王家的名头，或是买通了王家某个不得脸的仆役，故意来寻衅，好让人觉得你们得罪了官家，不敢再光顾。”

原来如此！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串联了起来。

“多谢董师傅指点。”赵重山拱手。

董师傅摆摆手：“我虽不喜多事，但也看不惯这等行径。你们凭本事吃饭，莫要怕他。不过，孙某人手段下作，需得多加提防。尤其是吃食生意，最怕被人污了名声。”

带着消息回来，姜芷和赵重山商议对策。硬碰硬不明智，他们根基太浅。但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他既用阴招，我们便明暗结合。”赵重山道，“明面上，我们生意照做，态度更好，品质更严，让客人挑不出错。那些闲汉，我来应付。至于那孙掌柜……他既然开门做生意，总有弱处。”

姜芷点头：“食材采买、成品保管，需更加小心，绝不给人口实。另外……或许可以请李府、周府或刘府的嬷嬷、管事们，得空时多来坐坐？”这既是拉近关系，也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策略定下，一家人更加警醒。

几日后，那几个闲汉又晃荡到“同心”门口，对着进出店铺的、尤其是女客，吹口哨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一个带着丫鬟来买点心的年轻夫人被吓得脸色发白，匆忙离开。

赵重山从铺子里走了出来，未发一言，只是走到那几个闲汉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虽然穿着普通的布衣，但那份经年累月刀头舐血磨砺出的、收敛却极具压迫感的气势，让几个闲汉的笑声戛然而止。

为首一个黄牙汉子强撑着胆子，梗着脖子道：“看……看什么看！爷们儿在这歇歇脚，碍着你了？”

赵重山依旧不说话，只伸出手，拍了拍那黄牙汉子的肩膀。动作很轻，甚至带着几分随意。

那黄牙汉子却瞬间感觉像被铁钳夹住，半边身子一麻，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他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赵重山。

赵重山收回手，目光转向其他几人，最后，落在斜对面“翰墨轩”虚掩的门缝上，停留了一瞬。

只这一眼，那几个闲汉顿觉如芒在背，冷汗都下来了。他们本就是拿钱办事，欺负老实人，哪里见过这般煞气的人物？当下互相使了个眼色，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快步走了，再也没在“同心”附近出现过。

又过了几日，姜芷“无意”间对前来取预定点心的李府嬷嬷提起，近日总有不知哪里来的闲汉骚扰，幸亏自家男人还有些力气，才没惊扰了客人。那嬷嬷回去后，想必与李夫人说了。没过两天，李府便又下了一单较大的点心订单，并派了两个看起来就颇为精干的家丁随嬷嬷一同来取。那两名家丁在“同心”门口站了半晌，才护送着嬷嬷和点心离开。此后，类似的骚扰再未发生。

至于“翰墨轩”的孙掌柜，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依旧每日坐在他那摆满瓶瓶罐罐的店里，见人三分笑。只是偶尔看向“同心”那越来越稳当的客流时，眼底的阴鸷，终究是掩藏不住。

生意继续平稳地做着，甚至因为这一番无形的“较量”，熟客们觉得“同心”背景颇深，老板娘手艺好又稳当，反而更添了几分信任。

这一日晚间盘账，姜芷看着账本上稳定增长的数字，轻轻舒了口气。她看向正在检查门闩的赵重山，低声道：“重山，今日董师傅悄悄跟我说，那孙掌柜似乎在打听我们这铺面的租契细节，还有……我们和徐府、李府到底什么关系。”

赵重山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他打听。租契合法，我们与贵人们的往来也是堂堂正正。只要我们自己立得正，他便找不到下口的缝。”他走到姜芷身边，看着账本，声音低沉，“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京城，想要安安稳稳做点小生意，光靠手艺，怕是不够。”

姜芷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他坚定有力的温度。“我知道。所以我们更要同心，更要谨慎。路还长，一步一步走稳便是。”

窗外，月色清冷。后巷寂静无声。“同心食铺”的灯火，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而坚韧的光芒，照亮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也照亮着他们前行的路。只是这光芒之外，阴影仍在悄然窥伺。

（第26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