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乡的黎明总是比海城来得更早,也更纯粹。
没有摩天大楼遮挡,第一缕晨曦如同最精纯的金色颜料毫无保留地泼洒在这片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红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青草的涩味和一种名为希望的芬芳。
在这片曾经被定义为国家级贫困的土地上,一片巨大的山坳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钢铁森林。
“轰隆隆——!”
数十台巨大的推土机如同史前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们的履带碾过土地,留下深刻而又坚定的印记。高耸的塔吊长臂挥舞,精准地吊起一捆捆闪烁着寒光的钢筋,仿佛在为一头即将诞生的巨兽搭建骨架。搅拌车的轰鸣声、切割机的尖啸声、工人们沙哑却充满力量的号子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粗粝却又激昂的交响曲。
这里,是茁壮集团的新生之地。
不远处临时搭建的板房办公室里,苏壮正坐在唯一一张掉漆的铁皮桌后,姿势随意得像是在自家的后院。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手里捧着一个印着“云川乡人民政府赠”字样的巨大搪瓷缸子,正滋溜滋溜地喝着里面泡得几乎成了茶膏的浓茶。那茶叶是乡政府送的土产,苦涩,但回甘凶猛,像极了人生。
他的目光穿过简陋的窗户,落在外面那片喧嚣的工地上。那些挥汗如雨的工人们,黝黑的脸上虽然写满了疲惫,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团火。那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翻倍待遇的欣喜,更是对那个以雷霆之势将他们从绝望深渊中捞起,用真金白银砸碎所有不安的年轻老板的崇拜与信赖。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阵风卷了进来,带着工地的尘土味。
老金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周强。
“苏董。”老金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了苏壮面前的桌子上。
“都……查清楚了。”
苏壮没有立刻去碰那个文件袋。他只是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老金那张憔悴的脸上,平静地说道:“喝口水,慢慢说。”
老金摇了摇头,他现在没有心情喝任何东西。他拉开一张折叠椅坐下,那椅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薛乡长那边,动用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关系,直接从京城的更高层级介入。我们这边,也按照您的吩咐请了国际上最好的私家侦探团队K&R。两条线索互为印证,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了第一份文件,推到苏壮面前。
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国字脸,眼神有些闪躲,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工薪阶层。
“李卫东,四十七岁,海城国际机场的地勤维修组长,负责我们那趟航班起飞前的最后一次安全检查。”老金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他是个赌鬼,在澳门欠了三千多万的赌债,被地下钱庄追杀得家破人亡。事发之后,他立刻携家带口通过蛇头从南边的口岸偷渡出境。我们的人查到,就在他离境前不到十二小时,他妻子在瑞士银行的一个秘密账户突然多出了一笔五百万美金的巨款。这笔钱足够他在世界上任何一个不被引渡的国家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周强站在苏壮身后听到这里,攥紧的双拳发出了咯咯的骨节爆响声。
苏壮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示意老金继续。
老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情绪,抽出了第二份文件。这份文件的抬头是一家名为“黑水国际安保”的公司资料,附带着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
“这家公司总部设在金三角地区,明面上是安保公司,实际上干的是全世界最肮脏的买卖——暗杀、绑架、武装押运……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干。”老金指着监控截图上三个穿着游客服装、却掩饰不住彪悍之气的男人,“空难发生前半个月,他们公司旗下代号幽灵的精英三人小队以商务考察的名义入境海城。李卫东账户里的那笔钱就是通过这家安保公司的渠道经过十几次的辗转腾挪最终注入的。而在空难发生后不到六个小时,这个小队就搭乘最早的航班离境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根据专家的分析,”老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们的任务应该就是将某种军用级别的微型遥控爆炸装置,通过李卫东的关系神不知鬼不觉地安装在了飞机右侧引擎的涡轮叶片核心区域。这种装置技术含量极高,采用了最新的复合材料,爆炸当量经过最精密的计算,既能保证在万米高空精准引爆,瞬间撕裂引擎造成飞机失控解体,又不会留下太多明显的爆炸痕迹,事后极容易被官方归结为金属疲劳或机械故障。如果不是你们还活着,这件事将永远成为一桩悬案。”
周强再也忍不住了,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老板!把这个李卫东和那几个杂碎的地址给我!我亲自去!我保证让他们把自己的眼珠子都活活吞下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