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倒台的余震,像场没停的雨,浇得帝都权贵圈透心凉。
安远伯府的朱门被御林军的铜环砸得 “哐哐” 响,抄家的士兵抬着木箱往马车上搬,金元宝从箱缝里滚出来,落在青石板上 “当啷” 响,引得围观百姓踮脚张望。旁边吏部侍郎家的门却关得严严实实,连门环都用红布裹了,管家站在侧门,看见穿官服的人就躲,生怕被牵连。往日里跟萧家走得近的府邸,如今都挂着 “家有病人” 的牌子,街面上的车马都绕着走 —— 人人都在等这场清算的刀子,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唯有镇国公府,门庭若市得像赶庙会。
朱红大门外,马车排了半条街,青的、紫的、绯色的官服在门口晃,官员们捧着贺礼,脸上堆着笑,跟管家说 “劳烦通传,某特来恭贺镇国公”。管家忙得额头冒汗,手里的帖子叠了厚厚一摞,却不敢随便往里引 —— 陆寒州早吩咐了,除了军务要事,其他应酬一概推了。
书房里,陆寒州压根没理会外面的热闹。他趴在舆图上,玄色袖口挽到小臂,指尖捏着支炭笔,在京畿卫戍的布防图上画圈,旁边堆着北境送来的密报,纸页上还沾着未干的墨。“把城西大营的副将换成张都尉,” 他头也不抬,对站在旁边的墨痕说,“萧氏以前安插的人,全部调去守粮道,离兵权远点。”
墨痕点头应下,转身要走,又被陆寒州叫住:“安国公那边,替我送份谢礼,就说上次他在朝堂上帮腔的情分,我记着。”
沈清辞的日子也没闲着。一品诰命的赏赐下来那天,内务府的人送来了绣着鸾鸟的诰命服,金线在阳光下闪得晃眼。可她没穿几次,大多时候还是素色的常服,只在必要的场合才换上 —— 比如安国公夫人的赏花宴。
宴会上,穿石榴红宫装的李夫人凑过来,手里捏着支玉簪,笑得热络:“陆夫人,您看这簪子,是西域来的羊脂玉,我特意给您留的,您可得收下。” 话里的攀附,像裹了糖的针。
沈清辞笑着摆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茶杯的温壁:“李夫人客气了,我素来不爱这些精巧玩意儿,您留着赏姑娘更好。” 语气软,却没给半点余地。转头看见安国公夫人站在廊下,她才起身走过去,手里拿着个小锦盒:“夫人,这是北境新晒的薄荷茶,泡着喝能清火气,您试试。”
安国公夫人接过,打开一看,茶叶绿得鲜亮,笑着说:“还是你贴心。那些人凑上来,无非是想沾你家的光,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清辞点头,目光扫过宴会上的人 —— 有的真心道贺,有的虚与委蛇,有的藏着试探。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没得意,也没疏远,只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回到府里,她把 “北雪初晴” 送来的消息汇总铺在桌上,秋菊在旁边念:“西市的‘福记’绸缎庄,以前是萧氏的产业,现在被个姓顾的商人盘下来了。”
沈清辞指尖顿在 “顾” 字上,眉头微蹙 —— 萧氏倒了,空出来的地盘,总有人想抢着占,得盯紧点。
傍晚,陆沉星从宫学回来,脚步比往常慢。他放下书箱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没像往常那样去温书,只是盯着手里的竹简发呆。
沈清辞走过去,看见他指尖捏着的《论语》,书页都被攥出了褶皱。“怎么了?” 她坐在他旁边,声音柔。
陆沉星抬头,眼里带着点困惑,还有点疲惫:“母亲,今天李公子给我送了支玉笔,说以前不该跟我作对;太傅提问时,也没再让我背难的章节,只问了些简单的……” 他顿了顿,小声说,“他们好像都怕我了,因为父亲是镇国公。”
沈清辞摸了摸他的头,指尖能触到他紧绷的头皮:“星星,你觉得权势是什么?”
“能让人变样子的东西。” 陆沉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也不全是。” 沈清辞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往里面倒了点水,“权势像水,能载着船走,也能把船掀翻。那些人怕的不是你,是你父亲手里的权。可你要记住,权是虚的,你背过的书、懂的道理、待人的真心,才是实的。”
她指着他手里的《论语》:“太傅不考你难的,是怕你骄傲;李公子送你笔,是想攀附。你要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别被权迷了眼。”
陆沉星看着茶杯里的水,晃了晃,慢慢点了点头。眼里的困惑散了,多了点清明的坚定 —— 他好像懂了,自己要走的路,不是靠父亲的权,是靠自己的本事。
前院的通报声打断了母子俩的话。管家进来,语气带着点意外:“夫人,前院来了位客人,说是宰相府的顾公子,要见国公爷。”
顾云卿?沈清辞心里微凛。这位宰相独子,素来温文尔雅,穿月白长衫,笑起来像春风,可帝都里谁都知道,他肚子里的算计,比谁都深。萧氏倒台时,顾家一直中立,现在突然来拜访,怕是没那么简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