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屿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温暖而沉重的深海下沉浮了许久。
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空间方位,只有偶尔掠过意识星海的、带着熟悉代码逻辑的“流星”,以及一道始终连接着他、将他稳稳锚定在原地的、坚韧而温暖的“线”。
那根“线”的另一端,传递来的是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是处理公务时键盘敲击的节奏感,是偶尔无奈纵容的低叹,是坚定不移的守护意志。
【……吵死了……】
【……掀什么桌子……代码写完了吗……】
他好像……不小心把心里话“发射”出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深沉的睡意。紧接着,更多的感官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一点点浮现出来。
指尖传来干燥温暖的触感,被人紧紧握着。
鼻腔里是消毒水混合着雪松的干净味道。
耳边有仪器规律的低鸣,还有……近在咫尺的、压抑着激动的呼吸声。
好重……
身体像被灌了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眼皮更是沉得如同焊住了一般。
他努力集中残存的所有力气,对抗着那股要将自己重新拖回黑暗的沉重感。
睫毛如同蝶翼般,开始剧烈地颤动。
陆沉舟几乎是在沈屿睫毛颤动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他紧紧盯着那张苍白却终于有了生气的脸,握着沈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指骨,但他浑然未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秒,两秒……
终于,在那纤长睫毛如同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后,沈屿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视线是模糊的,只有大片柔和的光晕和晃动的人影。他不适应地眨了眨眼,视野才慢慢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沉舟那张放大的、布满血丝却写满了紧张与狂喜的俊脸。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下巴冒着青茬,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刚刚苏醒的沈屿一时无法解读。
“……陆……沉……舟……”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
但这三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陆沉舟情感的闸门!
他猛地俯下身,手臂穿过沈屿的颈后和膝弯,用一个近乎蛮横却小心翼翼到极致的力道,将人整个捞起,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拥抱的力度,大到几乎让沈屿窒息,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却奇异地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有一种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靠岸的、踏实到想哭的安心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沉舟胸膛下那颗心脏,正以失控的速度疯狂擂动,震得他耳膜都在嗡嗡作响。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他的颈侧,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你终于……”陆沉舟的声音埋在他肩窝,沙哑得不成样子,后面的话语被更用力的拥抱碾碎,化作了无声的震颤。
沈屿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舍不得推开。他艰难地抬起依旧虚软无力的手臂,轻轻回抱住了陆沉舟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脊背。
【我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拥抱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易碎的梦境。
过了许久,陆沉舟才像是终于找回了理智,稍稍松开了手臂,但依旧将沈屿圈在怀里,低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手指颤抖着抚过他消瘦的脸颊,确认着他的真实存在。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未褪的沙哑和紧绷。
沈屿摇了摇头,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除了无处不在的沉重和虚弱,以及腰部隐约的酸胀感,并没有其他不适。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无力,但已经能自主控制。
“就是……没力气……像被大象踩过……”他老实回答,声音依旧微弱。
陆沉舟眼底掠过一丝心疼,立刻按响了呼叫铃。
早已待命的医疗团队迅速涌入,开始为沈屿进行全面的苏醒后检查。
陆沉舟退到一旁,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屿。他看着医护人员围着他忙碌,看着沈屿配合地张嘴、抬手,虽然动作迟缓,眼神却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甚至带着点对新环境(这间顶级监护室)的好奇。
【这地方……好科幻……】
【医生看起来都好厉害的样子……】
【陆沉舟刚才抱得好紧……差点以为要殉情了……】
那些熟悉又活泼的内心OS,再次清晰地、源源不断地涌入陆沉舟的感知中。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连贯的、带着沈屿特有风格的思维活动。
陆沉舟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真正地、彻底地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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