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焦土与血腥的气息仍在山间萦绕。寨中缴获的兵甲堆积如山,阵亡弟兄的遗体刚刚安葬,胜利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在黑风隘每个人的脸上彻底绽放,一个更加紧迫、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消息,便如同三九天的冰凌,裹挟着腊月的寒风,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刚刚升腾起的热气。
黄昏时分,派往梁山方向最精锐的“夜不收”哨探,带回了确凿无疑的讯息。人马皆疲,斥候队正的嘴唇干裂,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的议事堂内:
“禀教主,栾教师!梁山泊二头领‘及时雨’宋江,已亲点马步军精锐近三千!以‘黑旋风’李逵为先锋,板斧开路,杀气腾腾;‘智多星’吴用随军参赞,坐镇中军。大军已离水泊,浩浩荡荡,正朝郓州方向开来!虽未明言目标,但其行军路线,兵锋所指,正是我黑风隘大致方位!敌军行动看似不快,稳扎稳打,但依其脚程,最迟五六日,先锋锐卒必至我寨前!”
三千梁山精锐!
这七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议事堂内,空气瞬间凝固如铁,先前因鹰嘴崖大捷而带来的振奋与轻松,荡然无存。在座的各位头领——栾廷玉、猴子、赵三,以及几位新提拔的队长,脸色无一例外地变得无比凝重,甚至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三千对一千,这是绝对的数量碾压!这不再是先前杨雄、石秀那般的小股试探,也不是祝彪带来的癣疥之患,而是梁山泊主力倾巢而出,是真正的泰山压顶!我们即便算上鹰嘴崖新收编的降卒,剔除伤兵,可战之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千挂零,实力悬殊,何其巨大!
“砰!”栾廷玉猛地一拍面前厚重的木制桌案,震得茶碗乱跳。他霍然起身,花白的须发似乎都因愤怒而微微张开,眼中爆射出锐利如鹰隼般的寒光:“终于来了!宋江这是新晋上位,亟需立威,要拿我黑风隘的人头,去稳固他梁山第二把交椅的位子!”他猛地转头看向我,目光灼灼,“三娘!事到如今,避无可避,唯有死战!剁掉他几根手指,让他知道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瞬间狂跳至嗓子眼的心脏压回胸腔,指尖因用力握着椅背而微微发白。恐惧如同冰凉的毒蛇,缠绕而上,但现代灵魂中属于理性与分析的那一部分,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剥离情绪,冷静地审视着眼前这绝境的每一丝细节。优势?劣势?生机在哪里?
“不能硬拼。”我开口,声音竟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在这落针可闻的大堂里异常清晰,“三千梁山精锐,装备远胜我等,久经战阵,配合默契。若在开阔地带正面列阵抗衡,我军无异以卵击石,必败无疑,甚至可能被一战击溃,全军覆没。”
“那就据寨死守!”猴子急声道,脸上是因焦急而泛起的潮红,“咱们黑风隘经过连日加固,城墙坚厚,粮草也算充足,凭险据守,耗也能耗他一阵!”
“守,是必然的底线。但我们绝不能只守,更不能坐等他们从容围困,将我们困死在这孤寨之中。”我快步走到大厅中央那座简陋却关键的沙盘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黑风隘及其周边蜿蜒的山川地势上,“梁山势大,若我们一味龟缩死守,便是将主动权拱手让人。久守必失!我们必须利用这方圆数十里的山林地利,将防御纵深拉到最大!要主动出击,不断出击!目的不在歼灭,而在挫其锐气,拖其步伐,疲惫其师,寻机歼其一部,乱其部署,最终要让宋江和吴用觉得,啃下我黑风隘这块硬骨头,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其所能承受的收益,让他们知难而退!”
“如何主动?”赵三沉声问道,目光跟随着我的手指在沙盘上移动。
我的手指果断地在几个关键节点划过,语速加快,条理清晰:“第一,即刻起,执行最彻底的坚壁清野!鹰嘴崖新寨,除留少数疑兵故布疑阵、虚插旗帜外,所有人员、可用物资,尤其是缴获的军械、粮秣,必须在明日天黑前全部撤回主寨,带不走的工事,酌情焚毁或拆毁,绝不能资敌!同时,派出多支小队,由熟悉地形的老人带领,将寨外三十里内,所有零散住户、山民,全部劝说迁入寨中安置。无法迁移的茅屋、窝棚,一律焚毁。所有可能被敌军利用的物资,如散落的柴草、未收割的晚季庄稼,要么运回,要么烧掉。水井……大规模投毒有伤天和,但可暂时用土石部分填埋,或投入腐叶污物,使其无法即刻饮用。我要让梁山军沿途找不到一粒补充的粮食,一口干净的饮水,让他们成为疲惫之师、饥渴之师!”
“第二,层层设防,步步阻击,将黑风隘外围变成死亡的沼泽!”我的手指在沙盘上几条必经要道和适合设伏的区域重重敲击,“我们绝不能都缩在主寨里等着。要充分利用山林地势,在敌军来路上,设置至少三重以上的伏击区、陷阱区!‘獠牙’小队全体出动,再精选寨中最熟悉山林、最擅射猎的子弟,混编成数支二十人左右的机动小队,由‘獠牙’队员担任头目。他们的任务,不是正面接战,而是像幽灵一样,昼伏夜出,专门袭扰梁山军的粮道、后勤辎重队,猎杀其落单的斥候、传令兵,焚毁其攻城器械的零部件。我要让梁山军每前进一步,都感觉草木皆兵,每夜都不得安枕,每时每刻都付出血的代价!要把这五六日的路程,变成他们不堪回首的噩梦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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