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引领维克多登上铺着深紫色波斯地毯的旋转楼梯,将楼下舞会的喧嚣与光影彻底隔绝。三楼的走廊异常安静,两侧墙壁是深色的橡木护墙板,壁灯发出昏黄柔和的光,映照着几幅色调沉郁的古典风景画。
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茛苕叶纹样的双开门前,侍从停下脚步,无声地推开。
门后的景象,与楼下充满现代炫耀意味的舞会截然不同,瞬间将人拉入一个厚重、传统且充满隐秘权力的空间。
四壁直至天花板的书架皆由深色桃花心木打造,整齐地塞满了皮质封面烫金的书册与用摩洛哥山羊皮装订的文件匣。空气里弥漫着雪茄、旧书、皮革和地板蜡混合的沉稳气息。壁炉内,真正的木柴燃烧着,发出噼啪轻响,跃动的火光为房间提供了主要照明,也在光滑如镜的深色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一张巨大的、桌腿雕刻着狮首的桃花心木书桌占据房间中央,桌面上摆放着黄铜的绿罩台灯、墨水池、拆信刀以及几叠待处理的函件。桌后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描绘着帝国海外殖民地图的油画,地图上不同的区域被不同的颜色标注,显得野心勃勃。房间一角立着一个巨大的黄铜地球仪,另一侧则是一个带有复杂机械装置的落地天文钟,钟摆规律地摇摆,发出威严的滴答声。
约克伯爵就站在壁炉前,背对着门口,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白兰地,似乎正凝视着跳动的火焰。他身穿深蓝色天鹅绒吸烟袍,身形挺拔,银灰色的头发在炉火光中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即使没有转身,一股沉淀了数代财富与权柄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已然弥漫在整个房间。
侍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维克多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打量着这个帝国资产阶级的领袖人物,感受着房间内那股混合了传统、学识与冰冷资本力量的气息。
良久,约克伯爵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比公开场合看到的要苍老一些,眼角刻着深深的纹路,但那双眼睛却如同鹰隼,锐利、冷静,仿佛能瞬间洞察一切伪装与算计。他的目光落在维克多身上,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口,声音平稳而富有穿透力:
艾伦·希望,或者,我该称呼你为维克多?真理之火的领袖,黑沼行动的策划者。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很年轻,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能走到这一步,让我有些意外。
维克多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伯爵阁下。在您面前,名字并无意义。我代表的是我身后的工人们。
约克伯爵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是欣赏也是嘲讽:直接,很好。比起楼下那些戴着面具的舞蹈,我更喜欢这种效率。请坐。
他在书桌后的高背皮质旋转椅上坐下,示意维克多坐在对面的、同样质地的扶手椅上。
我了解过你,维克多。约克伯爵将酒杯放在桌上,双手指尖相对,目光如炬,从马车厂罢工到黑沼救援,你的组织能力、行动力,以及你个人所展现的......特殊力量,都表明你并非普通的工人煽动者。你有一个清晰的、危险的目标。
维克多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前的局势,想必你也清楚。约克伯爵用目光扫了一眼墙上的殖民地图,卡森迪亚的资本之王和共和国,如同两把抵在我们咽喉的利剑。而帝国内部的那些老古董,他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们想的不是如何应对时代洪流,而是如何保住自己那点可怜的特权和摇摇欲坠的王座!战争已经爆发,帝国需要效率,需要生产力,需要稳定!而不是内耗!
他盯着维克多,语气加重:你们的行动,无论是罢工还是武装劫狱,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打击了像斯奈普、李维斯那样目光短浅、只知压榨的蠢货,客观上削弱了旧贵族赖以生存的某些基础。但从根本上,你们的不稳定因素,破坏了生产,挑战了秩序,这是我和我的同仁们无法容忍的。
维克多终于开口,声音沉稳:伯爵阁下,破坏生产和秩序的,并非工人的反抗,而是工厂主们无止境的贪婪和残酷的压迫。当工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时,任何秩序都只是建立在火山口上的宫殿。
生存?保障?约克伯爵身体微微前倾,带来更强的压迫感,我可以给你们生存保障,甚至更多。我可以运用我的影响力,推动在部分工厂试行‘十小时工作制’,设立最低工资标准,改善极端恶劣的卫生和安全条件。我甚至可以默认,在不妨碍正常生产的前提下,你们那个‘工人联合会’可以以‘互助会’或‘福利社’的名义合法存在,拥有有限的、与资方谈判的权力。
这些条件,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工人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让步。若在平时提出,足以让任何一个工人领袖心动。
但维克多心中毫无波澜。他深知资本家的本性。代价是什么?他直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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