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闹钟尚未响起,周凡便已自然醒来。
这是一种久违的、源于内心期盼的苏醒,而非往日被焦虑或麻木驱策的睁眼。
他静静地躺了几秒钟,听着窗外城中村渐渐苏醒的微弱声响——早摊贩准备家什的碰撞声、远处传来的第一班公交车的引擎轰鸣,以及不知谁家阳台传来的零星鸟鸣。
今天,一切都将不同。
他侧过头,看向睡在床边地垫上的元宝。
金毛犬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几乎在他醒来的同时睁开了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睡意,只有清澈的期待。
它站起身,伸了个淋漓尽致的懒腰,全身的金毛随之波动,然后凑到床边,用湿凉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周凡的脸,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呜咽声。
“知道了,宝。”周凡笑着揉了揉它的大耳朵,“就在今天。”
他利落地起身,拉开窗帘。
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一层薄薄的晨霭笼罩着密集的楼宇,但今天看来,这熟悉的景致却不再令人压抑,反而像是一幅即将被翻过的旧画卷。
最后的准备工作在沉默而高效的节奏中进行。
他将最后几件个人物品——一本翻旧了的地图册、一个装满充电线的收纳包、一个陪伴他多年的保温杯——仔细地放入房车上指定的储物格。
他再次检查了房车的各项指标:清水箱满格,灰水箱、黑水箱空置并已投放降解剂,油箱昨夜已加满,锂电池电量100%,太阳能板充电正常……这些冰冷的数字和指示灯,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战士出征前检查枪械与盔甲,充满了庄严的仪式感。
退租的手续早已办妥,钥匙放在客厅空无一物的茶几上。
他最后扫视了一圈这个曾承载他无数失败夜晚的空间,墙壁上还有之前家具留下的浅浅印痕,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搬空后的寂寥感。
奇怪的是,心中并无丝毫留恋,反而有一种卸下重担般的轻盈。
这里不是家,只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而真正的家,正在楼下等待着他。
“走吧,宝,回家。”他轻声说,拉开了房门。
元宝兴奋地抢先窜了出去,尾巴高高扬起,像一面胜利的旗帜。
来到楼下,那辆白色的依维柯房车静静地停靠在路边,宛如一头休憩的白色巨兽。
晨光熹微中,它的车身线条显得格外硬朗而流畅。
周凡用手掌轻轻拂过引擎盖,冰凉的金属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一股蛰伏的力量。
打开车门,元宝熟练地一跃而上,径直走向它的“王座”——副驾驶位置,端坐下来,目光灼灼地望向窗外,仿佛一位监军,督促着司机尽快启程。
周凡坐进驾驶座,调整了一下座椅和后视镜。
方向盘握在手中,传来一种扎实的触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颓唐都吐出肺腑,然后,插入了钥匙。
轻轻一拧。
“嗡——”
低沉、浑厚而稳定的轰鸣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这不是跑车那种尖锐的咆哮,而是一种重载机器特有的、充满力量感的共振,仿佛一头忠诚的钢铁坐骑被唤醒,发出准备驰骋的低吼。
仪表盘上,各项指示灯如同时钟般精准地依次亮起、自检、然后熄灭,最终只剩下ready的绿灯。
一切就绪。
他缓缓松开电子手刹,挂入D挡。
车辆平稳地、几乎无声地开始滑行。
后视镜里,那栋熟悉的出租楼在视野中逐渐后退、缩小。
他没有回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狭窄的通道出口,如同看着通往新世界的入口。
车轮碾过小区坑洼不平的路面,轻微颠簸着。
几个早起遛狗的大爷投来好奇的目光,周凡对他们微微点头,算是告别。
驶出城中村,汇入清晨尚且稀疏的车流,城市的高楼大厦在两侧如同沉默的巨人般列队。
天色越来越亮,朝阳的光芒刺破云层,将高楼玻璃幕墙染成一片金黄。
他没有丝毫留恋。
后视镜里的城市剪影,如同褪色的背景板,正在被飞速地拉远、模糊,最终在一个高速路的匝道转弯后,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由感,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席卷了他。
肩膀上一道无形的枷锁,仿佛“咔嚓”一声断裂、消散。
他将车驶入高速公路,取卡,抬杆。
当栏杆抬起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正式的、与过去生活决裂的仪式感完成了。
“我们自由了,宝。”他低声说,像是在对伙伴宣告,也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汪!”元宝响亮地回应,尾巴重重地拍打着座椅。
上了高速,视野豁然开朗。
道路笔直地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两侧是辽阔的平原,初夏的田野生机勃勃,绿油油的作物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披着深绿色森林的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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