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南北的跨越,像是在一场盛大交响乐的**后,迎来了一个深长而舒缓的休止符。周凡依照系统【星途启航·北疆秘境】的指引,在独山子稍作补给后,并未急于南下,而是让白色的房车划出一道从容的弧线,转向了中天山那片被无数河流滋养的腹地。
车轮滚过独库公路终点后,景色便从险峻的剥蚀,渐渐过渡到一种丰腴的堆积。山势变得柔和,像巨人躺卧时起伏的胸膛,河谷也变得开阔,任由溪流如银线般在巨大的绿毯上绣出蜿蜒的图案。
数日的穿行,窗外的色调愈发温润。
当那片闻名已久的、如同天鹅绒般铺陈到天地尽头的巨大草原——巴音布鲁克,毫无预兆地在眼前展开时,周凡感到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里的绿,是与北境截然不同的。
它不像呼伦贝尔那样年轻气盛、绿得逼人眼目,而是一种被无数个春夏秋冬浸染过的、带着岁月包浆的苍翠。
那绿意深厚而沉稳,从脚下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与远山和天空温柔地衔接,像一块被天神用旧了却依旧温暖敦厚的巨大地毯,绒毛间还残留着阳光与风霜的味道。
开都河便在这无垠的绿毯上,如同一位书法大家遗落人间的、极致挥洒的草书,又像一条被风拂动的、柔韧无比的银白色哈达,恣意地蜿蜒出无数道柔美而从容的弧线,那便是被誉为仙境九曲的十八弯了。
河水并不湍急,只是静静地、仿佛若有所思地流淌着,将天空、云朵和山峦的倒影一一收纳,又在每一个转弯处,巧妙地抛出一片粼粼的波光。
周凡将房车停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旁,车轮碾过草甸,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土地的清梦。
元宝早已按捺不住,车门一开,便如一道金色的箭矢射入无边的草浪之中。
它在及膝的绿波里尽情打着滚,沾染一身草屑与露水,惊起几只翠绿的蚂蚱,翅膀在阳光下闪动着细微的光。
它时而飞奔,时而驻足,用湿漉漉的鼻子去触碰那些星星点点的野花,仿佛在读取这片草原最原始的秘密。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被阳光蒸腾出的清甜,混杂着一些不知名野花的淡香,还有一种属于草原腹地特有的、空旷到极致的宁静。
那是一种能听见自己心跳,能感受到时间如河流般在指缝间缓缓流淌的静。
周凡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带着凉意与植物芬芳的空气纳入肺腑,仿佛连灵魂都被这纯粹的静谧洗涤了一遍。
他仔细地架起相机和三脚架,如同一个即将开始某种仪式的信徒,安静地等待着日落时分,那天地间最辉煌的演出的到来。
就在他反复调整构图,试图将那九曲河道的精髓纳入方寸之间时,一位背着几乎与他等高的沉重行囊、皮肤被高原阳光镀成古铜色的中年男人,也在不远处利落地支起了更为专业的三脚架。
两人目光相遇,相视一笑,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同为光影的追逐者,便算是故人了。
等待的时光漫长而静谧,男人主动走了过来,他姓杨,一位专攻西域风光的摄影师,话不多,嗓音带着长年奔波在外的沙哑,但每一句都像是从实践中淬炼出的真金。
他看到周凡有些纠结于光圈与快门的组合,试图在变幻不定的光影中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便伸手指着脚下那一条条闪烁着夕阳光斑的河道,声音平静地说:“小伙子,看见没?这天地太大,景太深,单靠一张片子,胃口不够,吃不下这整条河的魂儿。”
周凡抬起头,眼中带着求教的诚恳。
老杨拍了拍自己相机上的景深预览按钮,继续说:“试试景深合成吧。像嗑瓜子儿一样,一颗一颗来。
从你脚边的草叶,到最近的那道河湾,再到最远的那座山,由近及远,定好几个焦点,老老实实多拍几张。后期把它们叠在一起,就像拼图,每一片都清晰了,这整幅画面的气就贯通了,每一道河弯的眉眼也就清楚了。”
周凡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豁然开朗。他之前总是执着于单张作品的极致,却忽略了技术本身可以是为宏大叙事服务的工具。
见他领悟得快,老杨又补充道:“还有这会儿的光,你看,天还亮堂着,带着湛蓝的底子,可河水的反光已经暗下去了,山影也浓重了。光比太大,相机这笨家伙会为难。用包围曝光,它拿不准的,咱们帮它拿。亮堂的、中间调的、暗部的,各拍几张,后期合起来,该亮的地方亮,该有的细节一点不丢。”他耐心地讲解了操作的要领,那口吻不像是在传授什么炫目的技巧,反倒像一位老农在告诉年轻人如何根据墒情来播种,平实而深刻。
周凡明白,这并非技巧的卖弄,而是多年与壮阔自然坦诚相见后,总结出的最诚实、也最有效的记录方式。
夕阳终于开始它一天中最后,也是最壮丽的表演。它如同一个巨大的、熔化的金红色火球,缓缓地向着地平线沉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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