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洲里停留的两日,像是一段华彩的间奏,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喧嚣与异域情调的热烈。
周凡带着元宝,不仅再次感受了国门白日里的庄严与夜晚灯火下的别样风情,还逛了熙熙攘攘的中俄互市贸易区。
空气中弥漫着烤列巴的焦香、俄罗斯香水的浓烈,以及各种皮具和巧克力的混合气味。
他给元宝买了一个印着小套娃图案的新项圈,金色的毛发配上红蓝相间的项圈,显得格外精神。元宝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新装饰,走路时都昂首挺胸,时不时低头嗅一嗅。
然而,心底那份被呼伦湖和国门所激荡的、对更广阔天地的渴望,终究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
当房车再次启动,驶离满洲里那被霓虹灯勾勒出的、如同异域城堡般的城区轮廓,向着西南方向,重新投入G331国道那沉默而坚定的怀抱时,周凡靠在驾驶座上,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松弛感。
城市的声色犬马,于他而言,终究像一件过于紧身的华服,虽则好看,却不及一身旧衣来得自在妥帖。
城市的身影在车后视镜里迅速缩小,如同退潮一般,那些过于鲜艳的色彩、喧闹的人声、混杂的气味,也跟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渐渐淡去、消散。
道路两旁,人类活动的痕迹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整齐的农田变得零星、破碎,最终被顽强但稀疏的草甸所取代;村镇的间隔越来越远,房屋的样式也从充满异域风情的尖顶彩屋,变回了更为朴实、低矮的平顶砖房,到最后,连这样的砖房也难得一见了。
绿色,虽然依旧是这片土地的主色调,但已与呼伦贝尔腹地那丰腴饱满、几乎要滴出油来的浓绿截然不同。
这里的草色是浅淡的,带着一种挣扎的、疲惫的枯黄,像是被反复漂洗过,失去了鲜活的水分。它们紧贴着地皮,一丛丛,一簇簇,在广袤的大地上形成斑驳的补丁。
而大地本身,则越来越多地、近乎**地袒露出它沙质的、呈现浅黄或赭红色的肌肤。视野变得异常开阔,地平线被推得极远,天空因此显得更高,更空,一种近乎残酷的、毫无遮拦的蓝。
风也彻底变了味道。
它失去了水汽的润泽,变得干燥、粗粝,裹挟着细小的沙粒,打在车窗上,发出持续不断的、细密的声,像是无数个微小的生命在不停地叩问。
这风带着阳光直射后的灼热,吹在脸上,能迅速带走皮肤上本就稀少的水分,留下一种紧绷的、微微刺痛的触感。
天地间,一种更为原始、更为荒凉、也更为严峻的气息,开始如同无声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渗透进车厢,也渗透进周凡的感官。
小徐,我们是不是,快要进入真正的戈壁区域了?周凡看着窗外愈发苍茫的景色,在心中默问。
【根据环境传感器实时数据及地理信息数据库比对,宿主已进入典型草原向荒漠化草原过渡地带。当前植被覆盖率低于30%,地表沙化指数显着升高。预计未来五十公里内,典型戈壁地貌将成为主导景观。建议宿主提前检查车辆空气滤清器状况,做好防沙尘准备,并密切关注水箱储量。】
系统的回应冷静而精确,证实了他那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元宝,它似乎也敏锐地感受到了环境的剧烈变迁,不像在草原上那般肆意奔跑打滚,也不像在城市里那样好奇张望,而是更安静地趴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耳朵却机警地竖着,随着窗外风声的大小而微微转动,仿佛在解读这片陌生土地发出的、某种古老的密码。
一场新的、截然不同于湖泊之沉静与城市之喧嚣的挑战,就在前方。G331国道的下一乐章,将是一曲由风沙、砾石与无边寂寥共同谱写的、苍凉而雄浑的戈壁之歌。
这曲戈壁之歌,很快便以它最直接、最粗粝的方式,奏响了第一个强有力的音符。
在一处看似平坦、与之前路段并无二致的沙石路上,周凡正以匀速前行,欣赏着远处地平线上被风蚀出的、形态奇异的土丘轮廓。
突然,车身猛地向下一沉,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异响,左后轮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瞬间失去了大部分动力。
引擎发出徒劳的空转轰鸣,车辆在惯性地向前蹿了一下后,便无奈地停滞下来,车身明显地向左后方倾斜。
糟了!陷车了!周凡的心猛地一沉,仿佛也跟着那车轮一起坠了下去。
他尝试挂倒挡,轻踩油门,试图挣脱出来。然而,车轮只是在坑里疯狂地空转,卷起更多的沙土,溅在已经蒙尘的车身上,发出哗啦哗啦的绝望声响。车辆不仅没有脱困,反而因为这番挣扎,似乎陷得更深了一点,倾斜的角度更加明显。
元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引擎的嘶吼惊得站了起来,在副驾驶和周凡之间焦躁地来回走动,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低吠,仿佛在催促主人快点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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