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否，云依旧 第49章 巧言解困局

聚义厅内，韩世武半躺于太师椅上，左脚随意搭着扶手，右脚支地。堂下左右分坐着先锋营、弓弩营、刺探营和安台营的当家。当年吴刚死后，张薄将黑虎寨最初的“四梁”托天梁（专司出谋划策）、斩天梁（专司抢劫官贾）、清天梁（专司打劫乡野）和扶天梁（专司刺探及寨中后勤）进行重新洗牌，分设四营各设正副当家，直接归寨主统辖。先锋营主冲锋陷阵，弓弩营司射御兵器，刺探营专事情报，安台营负责后勤安保。

王猛便是先锋营的二当家，他此时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厅中，虽是死命昂着头，脸上却没有半分死不认错的无畏，反而有几分惧色。自韩世武接任寨主以来，张薄协助立下新寨规，四营当家无不遵从。毕竟当年落草情非得已，大多为了一口吃的而已，因尚心存侠义之心，所以在恃强凌弱之时每每心怀愧疚。

王猛昨日违反寨规下山，本觉得理直气壮，所以在回山路上还顶撞了张薄。回寨后，被他所属的先锋营当家赵三松给了两记窝心脚，直踢的他胸口气闷，半天爬不起来。他知道是自己给赵三松没了脸面，挺直腰杆喊道：当家的，我知犯了寨规，只别逐我下山，要打要罚随便招呼！

赵三松斜睨了弓弩营王铁和刺探营李青两个当家一眼，眼带不屑道：“别人营中兄弟谁不是给长脸的？你仗着军功就肆无忌惮？殊不知当年那誉王的生辰纲是众家兄弟舍了命夺的，后来被官府围剿之时，你虽斩了官府的统领，吓退了官兵，但是寨中折损了多少兄弟。特别是弓弩营和刺探营死伤众多，怎么就你每日里居功自傲。”

王铁虽是目不识丁，却也听出了赵三松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脾气火爆，直接拍着桌子叫道：“怎的？赵当家的意思是就你们先锋营厉害，斩了敌首逼退了官兵，我们弓弩营和刺探营都是无能送死的？”

李青为人沉稳、冷静，毕竟刺探营不仅承担着打探消息，还要给先锋部队遇山开路，遇水塔桥。平日里他与赵三松交集最多，虽不爽赵三松的阴阳怪气很久，却又佩服他那不怕死的冲劲和善于临阵应变的能力，他每每带着先锋营杀入敌阵，身先士卒，都有以一当十的勇力。李青对于赵三松从不喜与之争辩，以柔克刚，赵三松几次想激怒他都没得逞。只见他面色平静，慢慢说道：“王当家着急了，赵当家的意思应该是想说四营各司其职，都有功劳。”

安台营的当家安大车见状，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他自知此时没他说话的份，毕竟江山都是其他三营打下的。他一双眼来回瞄着，听到门口报张薄来了，他方才翘起了二郎腿，抿了口茶，继续看戏。

韩世武直接跳起，三步并两步跨到张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低声问道：“军师，她答应了吗？”

张薄看了一眼满脸期许的韩世武，他的眼中都放着光，却不搭话，先处置跪在地上的王猛，“还跪着干嘛，私自出寨，无视寨规，念及初犯，杖责五十，余随从者杖责三十。你自出去领罚吧，其他当家先在门外等候，我和寨主说些事情后，再行议事。”

杖责五十，对于王猛来说是小惩大诫，既给了赵三松面子，也堵了其他当家的嘴，众人皆服，也不再争执，告退而出。

待厅中只剩二人，韩世武提高嗓门又问。这次张薄仍是不回答，转了话题道：“如今朝廷实行先平内寇，后御外辱的政策。外辱未平，纪将军这样的主力军被用于镇压各地义军起义。而吴琾、吴霖兄弟这样的散兵游勇被派往真定府处抵御北胡乞也十万大军，请问寨主以为吴氏兄弟的三千之众如何能敌胡兵十万？”

“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况且那是朝廷用兵之事跟你我何干？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云小姐怎么回答的？”

韩世武安排张薄坐下后，又亲自奉茶，眼中极尽谄媚之意，只为知道云依依的心思，却不知张薄是来为云依依解困的。

张薄正色道：“寨主好生糊涂，听说那纪将军的兵马正在平西郡围剿赵楚，平西郡跨条蘅江便到了我们虎跳山。前几日金狮寨的吕梁曾派手下来邀寨主一起参加赵楚的义军，只等寨主这两日给回话。刚我走在路上猛然想起这事，吕梁和张松本是一体，又不受官府招安，若是寨主对他们没个准信，怕是这寨中这几日办的就不是喜事，而是丧事。”

韩世武一腔热情被张薄几句话浇得透心凉，心想他定也没帮自己细说，可见自己是选错了人说媒。遂无精打采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闷闷不乐地说道：“寨中的事情都是军师做的了主的，只我这亲事军师却说做不了主。不过你这话也有理，若是那金狮寨和龟灵寨联合攻打我们，平白也害了人姑娘。可你也知道，我韩世武活了二十六个年头，第一次对一个姑娘有了心思，怎么也舍不得让她就这样走了。”

张薄见韩世武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不再隐瞒，说了云依依对他是誓死不从的。

韩世武他感觉心口有种闷闷的酸痛，他苦笑道：“她如此刚烈？是不是因为我将她抓上山寨，生我的气？她只见了我这粗鲁的一面，你说我后面会好生待她。”说完看了一眼张薄，想从他的眼中得到肯定，却只见张薄缓缓的摇头，并让他死心。他丧了气，耷拉着脑袋，摆弄着面前的空酒壶。

张薄试探着问道：“姜瑜姑娘对寨主情深一片，这情爱之事何苦舍易求难？”

“我不懂什么情爱，我就知道看对眼。我就王八看绿豆，看上了那姑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再难我都要试试，你也别乱点什么谱了。既然这隔山打牛不行，我就单刀直入，自己去问。行了，你不是说要议事吗，把他们都叫进来吧，赶紧说完，谁不知道这寨中的事情我都听你的，这动脑子的事情我不行，就这把子力气随你驱使。”

张薄就等着韩世武如此说，于他而言，接受朝廷招安，谋个一官半职，不仅是他亡母临终遗愿，也是为了张家门楣。自他被抓上山后，初时家乡人以为他死了，后来知道他落草为寇，便将他们一家从族谱中划出，他的父亲气死，老母病死。张薄自此立下誓言，定要有朝一日衣锦还乡，重新迎父母牌位回宗祠。他担心韩世武因色忘事，更恐寨中有兄弟因惧怕金狮寨和龟灵寨而摇摆，他好不容易构建的黑虎寨万万不能重新回到吴刚当年之状。其实他并不在意黑虎寨中的寨主夫人是何人，云依依的美貌对他来说只是皮相，论性情胆识姜瑜却是更与韩世武相配。但是云依依那浑身散发的气度却不似一般小户女子，他想赌一局棋，这局棋中他将自己也作为一枚棋子。

打定主意后，他高声将门外的四位当家唤进厅中，宣称继续坚持“高筑墙、广积粮、不称霸”，着先锋营加紧操练，并与弓弩营协作搭建军事。刺探营分两路，一路游走金狮寨和龟灵寨探听虚实，一路前往平西郡打探战事情况。安台营统计寨中余粮和向四乡百姓商量借粮事宜，积极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