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过断壁残垣的缝隙,卷着细碎的铁屑与枯骨粉末,在落日熔金的天幕下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沈砚立在破败的哨塔顶端,玄色衣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袖间那枚刻着缠枝那枚刻着缠枝鬼纹的铜符微微发烫,符面上的鬼头眼瞳里,正映着下方乱作一团的拾荒者聚落。
哨塔之下,原本刀剑相向的对峙早已乱了章法。
方才还叫嚣着要将沈砚碎尸万段的拾荒者们,此刻正慌慌张张地丢下手里的锈刀与铁矛,一个个面色惨白地看向人群后方——那里,二十几个身着尘卫制式黑甲的汉子,正齐刷刷地将手中的斩马刀拄在地上,刀刃斜指,刀尖的寒光映着他们脸上决绝的神情。而为首的那个尘卫小旗,更是直接扯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冲着哨塔上的沈砚遥遥拱手:“沈先生,我等愿降!”
这一声喊,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原本就波涛汹涌的水潭,瞬间激起千层浪。
拾荒者们炸开了锅,惊呼声、咒骂声、哭喊声混作一团,有几个性子烈的还想抄起家伙反抗,却被身边的同伴死死拉住,只能红着眼睛低吼:“疯了!你们这帮尘卫疯了!忘了城主大人的恩赏了吗?忘了咱们守着这片废土的规矩了吗?”
“规矩?”那尘卫小旗冷笑一声,抬脚踹翻了脚边一块刻着“尘城永固”字样的石碑,石碑碎裂的声响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沙哑,“什么狗屁规矩?是让咱们替城主大人卖命,守着这鸟不拉屎的废土,最后却连一口干净水都喝不上的规矩?还是看着弟兄们饿死病死,城主府里却酒肉满桌的规矩?”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撬开了许多拾荒者心底早已生锈的锁。
人群里,不知是谁低低地啜泣了一声,紧接着,啜泣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这片被称作“断铁城”的拾荒者聚落,坐落在尘城与外界的缓冲地带,常年受着尘城的辖制。尘卫是城主府的爪牙,负责监管这些拾荒者,逼着他们没日没夜地在废土里翻找残存的能源核心与灵材,而换来的,不过是勉强能果腹的糙粮,和偶尔几滴掺了杂质的灵液。拾荒者们早就怨声载道,只是尘卫的铁腕镇压太过狠戾,他们敢怒不敢言。
直到三天前,沈砚带着他的契约鬼灵与那辆通体漆黑的“镇凶舆”出现在断铁城门口。
没人知道沈砚的来历,只知道他掀翻了城主府设在聚落外的税卡,杀了三个作威作福的尘卫,还放出话来,说要与拾荒者们做一笔交易——他能帮他们摆脱尘城的辖制,换来真正的自由与安稳,代价,是他们手中那些被尘城视作“废物”的残破灵舆零件。
起初,没人信他。
聚落首领麻老三,那个满脸横肉、左眼上罩着一只铁皮眼罩的汉子,更是当着沈砚的面,将一碗浑浊的泥水泼在地上,狞笑着说:“小子,你是活腻歪了?敢在断铁城撒野,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麻老三身后的尘卫们,当时也跟着哄笑,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将沈砚生吞活剥。
可谁也没想到,短短三天,局势竟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沈砚没有强攻,只是在断铁城外围设下了一道“鬼纹阵”,阵中困着的,是前些年被尘城屠杀的拾荒者怨灵。那些怨灵日夜哀嚎,声声泣血,听得聚落里的人寝食难安。更重要的是,沈砚找到了那些尘卫——他没有动手,只是给他们看了一样东西。
一本染血的账册。
那是从城主府税官身上搜出来的,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这些年断铁城上缴的灵材与能源核心,有七成被城主府的人私吞,而承诺给尘卫和拾荒者的粮饷,却被层层克扣,最后落到他们手里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账册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扎进了尘卫们的心里。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的兄弟、妻儿,就是因为缺医少药,死在了这片废土里。而他们,却一直被城主府蒙在鼓里,以为是拾荒者们藏匿了物资,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好。直到看到这本账册,他们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城主府养的一条狗,用完了,就可以随意丢弃。
于是,便有了方才的倒戈。
二十几个尘卫的反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拾荒者们心中的恐惧。
“麻老三!你个狗娘养的!老子早就受够了!”人群里,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突然怒吼一声,举起手里的铁镐,狠狠砸向麻老三的脚边,“你天天跟着城主府的人吃香喝辣,却让我们喝西北风!今天老子就反了!”
“反了!反了!”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起来,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断铁城。
麻老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看着周围那些愤怒的面孔,看着那些曾经对他俯首帖耳的拾荒者,再看看那些倒戈相向的尘卫,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手里的那柄磨得锃亮的鬼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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